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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抢夺婚

    栾玥洁白的面庞立即变得铁青,美眸变得冰冷而锐利。

    展彭心呼不妙,栾大小姐的这种状态,让他想起了不堪回首的记忆。

    “期我乎桑中”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话。

    栾玥却知道,他所引用的出自《鄘风·桑中》:

    “……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美孟弋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卫国的一位渣男,洋洋得意地说自己先后和姜、弋、庸等多氏女子幽会。

    欺骗感情的模式还都是一模一样:

    女子们在桑林中等他到来,在上宫中幽会,完事之后又把他送到淇水边。

    在当时的人看来,这是一首勾引人淫乱的诗篇。

    而对栾氏,对这样的事情更加是深恶痛绝。

    栾玥的曾祖父是栾黡,曾祖母是士匄(范宣子,范鞅之父)之女栾祁,栾盈就是他们的儿子。

    栾黡死的早,栾祁不甘寂寞,与家老州宾私通,被栾盈察觉后,栾祁担心情夫被杀,竟然向自己的父亲诬告说栾盈要对范氏不利。

    士匄时任晋国中军将,执掌国政。

    他假意派栾盈去修筑著邑,趁机串通晋国各大家族,将栾氏势力一网打尽,逼迫栾盈流亡。

    栾氏的灭亡就是从栾祁和州宾的私通开始的。

    可以想象,栾氏的后人是多么厌恶这种的行为。

    展彭探头观察了一下,对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车队,由五辆车、三百多人组成。

    为首的一辆车上载着旗帜,旗帜红色,白色燕尾状帛带缀饰旗边,下垂四道旒饰。

    此为物旗,周代九旗之一,中、下大夫出行所建。

    前方的车队停了下来。

    那人打了个口哨,两辆戎车掉头,百名武士跟随,伴随着一声声怪叫和笑声,朝着他们包抄过来。

    驭者连忙勒住缰绳,他们的车小巧,撞上高大的戎车可不是闹着玩的。

    “来者不善。”驭者大声提醒道。

    展彭脸色一变,心中明白过来。

    这就是掠夺婚啊。

    一出门就遇到这样的事情,难道是春秋美女出行定律在作怪?

    这就难怪周礼中规定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

    不过,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青青汶水草——一种植物。

    在盗跖的地盘上抢……抢贼祖宗?

    在鲁国抢婚……抢周礼的祖宗?

    怎么想起来都觉得不对劲。

    栾玥大小姐俏脸煞白,蛾眉倒蹙,纤手紧握。

    多半是给吓的,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在后世还是个高中生,能够不哭不喊已经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

    展彭安慰道:“不必紧张,我来处理好了。”

    想一想,自己毕竟想做七营的话事人,这等欺负到头上的事情,怎么能够不管呢?

    他刚想奋袂而起,一头却撞在了车舆顶上。

    虽然前身也算是穷凶极恶之徒,不过他还真是碰见这样的事情,说不紧张,那是在唬人。

    栾玥白了他一眼,见他出丑竟是有些好笑,竟然是意外地平静下来。

    “这是什么人,敢招惹栾氏,真以为栾氏的死士都已经死绝了吗?”

    “展子不必紧张。”栾玥冷冷说道。

    展彭一回头间,瞥见她的眼神已经恢复往日的清冷,不觉也有些奇怪。

    他不及多想,推开后面的车门,跳下马车,己方的八名护卫也已经围在安车周围,手持兵刃,盯着冲来之敌。

    这八名护卫,栾氏、展氏各自一半。

    只是栾辄和宰胜二人还没有跟过来,难道还在后面聊八卦?

    “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活的不耐烦了!”

    自己在外面的称呼,想必只有一个盗彭,一个盗说出这样的话来,展彭只觉得无比别扭。

    对面车上跳下一人,慢慢走近展彭,身边紧紧跟着几名护卫。

    他约莫三十多岁,身材魁梧,浓眉方脸,一双眼睛射出凌厉的目光。

    身上足饰珠玑,腰金佩玉,深衣冠履,所穿的极为华贵,

    这群混蛋是郑国人?

    毕竟郑国是有前例的,郑国七穆中的游氏,出访晋国的路上遇见人家结婚,见新娘子貌美,当即下手抢夺,也顾不得使命,就在边境的城邑连夜洞房,人家那女子的丈夫也是个血性男儿,带人突袭游眅,杀掉游眅,迎妻而归。

    郑国的抢亲事件还不止这么一桩。

    所以,这真不算是地域黑。

    不过看到他身上的紫色深衣,展彭又觉得他像是齐国人。

    因为齐国的贵族,才流行紫色的服饰,而其他的诸侯,尤其是鲁国,对于紫色服饰深恶痛绝。

    “鄙人南蒯。”来人抓着腰间的剑柄,阴恻地说道。

    “丧家之犬南蒯?”展彭一惊,随即哑然失笑,“原来是季孙氏的叛臣,听说你逃到齐国,犹如丧家之犬一般,怎么还敢回到鲁国来?”

    根据前几年的尺牍,展彭对鲁国南氏已经知之甚详。

    南氏从南遗起,世代为季氏家臣,具体的职务是季孙氏费邑的宰。

    叔孙内乱时,南遗献策季氏削弱叔孙家族,帮助叛乱的竖牛一方,竖牛赠给他三十多座城邑,一时间让南氏势力急剧膨胀。

    到南蒯的时候,季孙氏家主季孙意如和南蒯不和。

    南蒯就打着“恢复公室权力”的旗号,占据费邑叛乱。

    南蒯的叛乱声势极大,季孙氏用了三年的时间,直到五年前才驱逐南蒯。

    即便是在齐国,齐国国君和臣子,对于南蒯也是极其藐视,当面指责他为“叛徒”。

    所以展彭才叫他丧家之犬。

    “小子无礼。”南蒯勃然大怒,“放下车上的女子,赶紧滚蛋。否则,死。”

    展彭不屑地说:“那就少废话,动手吧。”

    他左手伸到右边的袖子中,拿出一柄金椎。

    右手在腰间拔出长剑。

    传说中的盗跖金椎。

    别人的金椎可能实际上是铁或者铜。

    盗跖的金椎可是真有含金量,再说,袖藏金椎这等高等级杀人的手段,身在盗营中的展彭又怎么会不体验一下。

    “盗跖不是死了吗?”南蒯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震惊,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光芒闪烁,仿佛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事实。

    他用了五年的时间,才在田氏的帮助下,获得一个龟阴大夫的差事。

    他当然知道,龟阴田是齐国占据鲁国的土地,齐侯把自己的封地放在龟阴,存了一份对付鲁国的心思。

    他原本听田氏说盗跖已经死掉。

    泰山之下盗跖七营随身可能火并,田氏也有自己的想法。

    自己又怎么会为田氏所用。

    完全可以趁机收服这股盗贼,南氏就会恢复昔日的强盛,依靠汶水、泰山的险峻,背靠齐国,又何惧季孙氏?

    “你是盗跖之子?”南蒯瞳孔紧缩,沉声问道。

    “无礼!”展彭嗤笑道,“自己作恶在前,还诬别人为贼。真是好笑。”

    游眅死后,郑国执政罕氏的公孙舍之(子展)废掉了游眅儿子良的继承权,改立游吉继承游氏,要求游氏不得报复杀死游眅的人,公开宣称这种抢夺婚是邪恶的行为。

    难道不知道抢夺婚已经不流行了吗?

    这南氏盛极一时,如今更算是齐国的大夫,也算贵族的一员,怎么就堕落到这种地步。

    不远处彭彭的车马声传来,这应该是栾辄和宰胜正在赶来。

    栾玥当下再无忧心,纤手托着腮,在车窗口饶有兴致地听着他们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