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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拯救采桑少女

    泰山下虎丘。

    展彭平素很少关注宰胜的私人生活,对上位者而言也没有任何必要。

    他隐约记得,桑萱自从搬到虎丘以来,他就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他也很少见宰胜回来。

    这极好判断,因为一年之中,一天之内,不管什么时候需要宰胜,他总是会立即出现在眼前。

    只是在前几天疗伤的时候,因为营中局势不稳,也缺乏人照顾,宰胜才把他送到这里。

    饱受盗跖之子的欺凌,又缺乏父亲的关怀,少女能够保持一份童真,还是在一个盗匪的世界里。

    在展彭看来实在是一个奇迹。

    “一定要找到她。”展彭沉声对喜说道。

    喜当然知道桑萱的身份,若是能够救出这姑娘,不仅仅宰胜大人会感激,看样子少主也会记在心上。

    他忙拍着胸脯发誓,活要见人,死要……呸,那是不可能的。

    展彭又道:“获少一位旅佐。若是救出桑萱,我升你为旅佐。”

    喜连长心中大喜,脸上却不敢露出高兴的表情,又是一番发誓保证,他便去指挥下属干活去了。

    “混蛋,扔掉木镐,用手挖。”喜大呼小叫着纷纷。

    这话就有些明显让少主听到的意思。

    地震过后的地面一片凌乱,不仅仅房屋尽塌,就是河边的桑树林大片歪倒,林中出现了一个两亩方圆的大坑,地震的那一刹那,河水涌起一丈多高,涌入坑中,估计以后会形成一个湖泊。

    展彭叹息一声,吩咐跟着他的卫士说:“你去告诉宰胜,让他立即运来一车细葛布,半车盐。另外,再去,让他们设法抽调五十名木匠。”

    虎丘其实就是一个大一些的村落,总共大约有不到两千人,埋在废墟中的,大概不过二百人。

    大家伙互相一对证,基本能够锁定失踪者,这让救援工作变得简单了许多。

    展彭带着一部分人在一些半塌陷的屋中搜寻活着的人。

    其余的人则开始挖掘倒塌严重的屋舍。

    民营的百姓也停止了祈祷,纷纷投入到帮助救人和抢救自家财产的工作中来。

    展彭意外发现,盗贼可能是这个时代最为合适的救援队。

    因为大多数盗贼实际离不开土工,这个时代稍微好一点的房子,全是夯土结构的,除了修房子的版筑工人,他们恐怕是最了解房屋结构的人了。

    他们救人的效率竟然是惊人的高。

    一些积年老盗甚至能够准确地判断人埋在室内的位置,挖掘下去往往是八九不离十。

    各卒都有收获,人救上来的时候,徒众们也是一片欢呼,不管怎么说,能够救人一命,对群盗也是难得的体验。

    后世的大公司,基本都会组织应急救援队,进行急救培训,每年的安全生产月还会搞演习,展彭开始努力回忆学到的救治常识,那些培训甚至好些都是他组织的,当年自己把这些当成形式主义,要是早知道会穿越的话,他不会在当时如此敷衍。

    他派人搜集木板,制作担架;让人把抢救出来的陶釜、陶鬲好好清洗,熬制热水,又额外煮了一些淡盐水;教人清洗、包扎伤口,个别骨折的只能教人简单的固定……

    能够做的其实很少,其余的,就是生死看天了。

    不过,被救上来的大都受了一些轻伤,有的刚刚被救起就能爬起来干活,只有个别伤势较重。

    “主,桑萱女找到了。”喜连长一脸兴奋地跑来报功。接着就目瞪口呆地看着洁白的葛布被裁成一条一条的,少主正给一个人头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展彭停下手里的动作,说了一声:“去看看。”

    围观的人群立即让开一条通道。

    他们的眼光很是怪异。

    他们不去想少主怎样救死扶伤,但是鲁国生产的细葛布,一般用来制作贵族和士人夏天所穿的单衣,营中只能穿粗糙的葛布,少主竟然用来给贫贱的人包扎伤口,这不是豪横就是有病。

    喜是在蚕房找到桑萱的。

    宰胜的房屋有两进院落,是虎丘最大,却也是最陈旧的一批,塌陷也是最严重的,喜带着一伙人到处开挖。

    正在失望的时候,一名老盗说道,听说宰胜大人的女儿喜欢养蚕,或许就在蚕房也未可知。

    喜脸色古怪地说,找到桑萱女的时候,她手中攥着一个竹箕,身下是许多死去的蚕虫。若不是蚕室里有一些木架,恐怕她很危险。

    展彭一愣,敢情这丫头是为了救蚕,结果蚕没救了,自己也差点搭进去。

    桑萱正静静地躺在一个木板上,阳光照在她苍白而美丽脸庞上,呼吸还算平稳,脸上微微有些擦伤,长长的睫毛中微微颤动,嘴唇紧紧地抿着,好像正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展彭沾湿一块缟布,轻轻为她清洁了一下脸庞,又换了一块缟布,润了下她稍微有些干裂的嘴唇。

    她稍稍动了一下,口中似乎在呢喃什么“蚕宝”。

    展彭不由得笑了起来。

    “把她给宰胜大人送去。找一位老妇,好好照看她。”他又强调说,“小心用木板抬去,不得乘车。”

    此时已经过“日中”,将近“日昃”(太阳偏西)。

    各卒纷纷报告,人已经抢救的差不多了,只有十多人没有找到。

    工营的工匠也赶到了虎丘。新进的家臣车人敢向展彭施礼,说了一下工营的情况,反倒是工营是受损最小的,这帮工匠,在搭建帐篷和筑房时一点点都没有亏待自己。主营中的帐篷多用牛皮,他们用的是油布,在粗布外面刷上一层厚厚的桐油。主营甚至都很少用铜帐构,他们竟然悄悄装备了许多。

    车敢也给展彭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一声说道:“奉宰胜大人的命令,攻⾦坊正在加紧打造铜帐构。就是桐油、牛皮不足。”

    展彭点点头,吩咐徒众搬来十几块石头,叫来三个卒的连长、佐官,唤来两位乡老和车人敢一起坐下。

    主营早运来两车小麦,展彭已经分拨了一批人手,将小麦捣碎,蒸了许多难吃的“糗”。众人早已经饥肠辘辘,就着开水吃的津津有味。

    展彭心中忧虑重重,好消息是,似乎没有余震。坏消息是,艰难的时刻刚刚开始。

    医疗条件就是如此,做了救治也算是尽了人事,剩下的就是听天命,可是问题还有很多。

    最主要的问题其实是吃。

    粮食损失严重,虎丘的存粮大都被埋在土下,主营中的存粮供应双倍的人,实在是有些不够。

    他看见一些人正在到处搜集各种死亡动物的尸体,也并没有阻止,只是要求只能吃两天,必须蒸熟或者煮熟之后才能吃,两天之后发现死尸必须深埋。

    取水其实倒还好,此时汶水又没有什么工业污染,只要在汲水地点注意一下,把水烧开来喝,应该问题不大。

    要解决粮食,无法是购或者抢,那么损毁的路就必须修好。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似乎又有下雨的迹象。

    “今天先在这里搭一些简易的帐篷,天晴之后搭建茅屋。”他指着前面的一片空地对车人敢道。

    车人敢目光闪烁,低声道:“工匠不足,恐怕难以完成。”

    展彭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里有一两千能干活的人,不想让别人插手,无非是技艺外泄而已。

    这都什么臭毛病,是自己看起来好欺负吗?

    “喜,你且暂时料理民营诸事,一则要让诸位吃上饭,粮食由主营供给。二则要立即建帷帐,以防下雨。”他直接对喜吩咐道,“今晚必须建好,需要什么向宰叔索要,若是工匠不肯教授营建之术,曲在工匠,若是你不肯配合,曲在你。”

    “若是不成,谁的责任我砍谁的脑袋。”展彭起身,又说道。

    他需要立即赶回主营了,六家首领皆在,他必须了解眼下的六家是一副什么情形。

    ……

    临淄。

    晏婴的家门口,衣衫褴褛的人们排成长队,身边放着大大小小的箱箧、布囊。

    这是饥民抢劫晏婴大夫家?

    齐侯一下车就看到了这副情形,立即吩咐人前去打听。

    一会儿工夫,打听的人回报说:“晏大夫假借国君名义放粮于灾民。”

    齐侯大为感动,齐国的哪一个家族,不把自己家的和公室的分的清清楚楚。

    讲道理,各家族自己的封邑受灾,赈济或者不赈济,都是他们各自的事情,国君实际上也管不到,更加不想管。

    可是,晏婴拿自己家的粮食,赈济的却是公室之灾民。

    这就是典型的损私肥公。

    为了避免为其他家族孤立,晏婴只能假托国君的名义。

    这就跟田氏的行为有了区别,田氏借粮于百姓,用大斗借出,用小斗收回,民争相逃亡归附田氏,这种行为就属于侵吞国君的属民。

    恰恰田氏的这种行为是正常的。

    几年前,南蒯逃亡齐国,一次宴会上,南蒯说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公室的利益,齐国大夫韩皙却冷冷说了一句:“家臣而欲张公室,罪莫大焉。”

    齐侯摇摇头,晏子的做法传扬出去,恐怕会被质问“晏氏家主而欲张公室,罪莫大焉”。

    晏婴早知道齐侯会来。

    他把齐侯接到家中,跟齐侯说道:“家徒四壁,没有什么可以接待国君的。”

    齐侯连忙致歉说:“这是寡人的过失,愿听从大夫的谏言,赈济灾民。”

    晏婴顿时松了口气,和齐侯讨论起一些赈济的细节,齐侯心不在焉地打着哈哈,只是说道,“这等事情,何必询问寡人,卿复职之后自行处置即可。”

    晏婴嘴角微微抽搐,他很想告诉国君,时代真的变了,这已经不是齐桓公的时代了。

    在齐桓公的时候,齐桓公问管仲,寡人好色、酒与田猎,是否影响霸业。管仲说有我在问题不大。

    现在的齐侯就老以为,晏婴可以像管仲一样,自己可以像桓公一样,一边享受生活一边建立霸业。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国君不修德亡国,大夫不修德亡家。国君所作的事情,是在侵蚀公室的根基。纵然建立霸业,也不过是损毁公室的力量,而让私家更加膨胀而已。

    他得好好地跟国君说说泰山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他给齐侯使了个眼色,齐侯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吩咐左右退下。

    “君上,田氏要收服泰山之贼,不可不防。”晏婴道。

    “盗跖之徒?”齐侯想了想便笑道,“卿何必担心,如今汶阳田、龟阴田都属齐国,若再得山阴之地,是据汶水之北而为齐国所有。于我有益无害。”

    晏婴也是无语,固然他认为田氏势力过大不是一件好事情,但是若说田氏会篡夺齐国,恐怕别说齐侯,就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因为毫无前例可循。

    “就怕是田氏占据土地的好处,而齐国承担和鲁国交战的恶果。”晏婴说道,“君上不可不察。”

    齐侯收敛了笑容,桓公霸业的重要基础之一,就是和鲁国和睦。这几年他一直尝试和鲁国改善关系就是为此,山南不管是不是盗跖占据,名义上却是鲁国土地,若是田氏真的成功,鲁国人怨恨的恐怕是自己。

    他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我就派遣寺人柏以巡视泰山受灾情况为由,去山南看看田氏到底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