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走为上
“主，情况如何？”
一回到大帐，宰胜就急切问道。
展彭摘下斗笠，脱下湿漉漉的蓑衣。
外面的雨依旧下个不停。
“虎丘那边怎么样了？”展彭没有回答宰胜，而是先问起虎丘的情况。
“少主不必担心，昏时喜来报，已经建好一批帷帐，虎丘之民不会有淋雨之苦。”
“桑萱女好些没有？”
展彭脸色好了一些，看来选择喜主持虎丘的事情没有选错，这名字听起来就非常吉利。
“已经醒过来了，并无大碍。”宰胜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萱儿之事，多谢少主。”
展彭坐在席上，自顾自倒了一盏酒，又为宰胜倒了一盏，两人相对而坐，说起了堰塞之事。
下午诸人看过之后，都惊得目瞪口呆，石、庄二人更是面如土色。
十多丈高的坝，几丈宽的峡谷，正在形成一个湖泊，水面正在缓慢地上涨。
想一想一旦溃堤，该有多大的水量。
更加糟糕的是，这几天的雨水好像还非常多，前几天一场雨下了两三天，如果这一次还是下几天的话，那么溃堤的时候可能更快。
展彭觉得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并没有找到历史上泰山一带曾经有大的堰塞湖决堤的事情发生。
但这样的事情，事关将近两万人的生死祸福，能够依赖自己不见得可靠的记忆进行决策吗？
至于如同后世一样治理堰塞湖，他自问还没有这样的能耐。
在旁边挖渠疏导？拜托了，两边几乎全是原始森林，且靠着眼下的器械和人力，又需要多少土方的作业？
另一个炸掉堤坝泄洪，更加提都不用提。不但但做不到，就是做到了，大家伙腾出泄洪区，跟现在搬迁有什么区别？
“营中反应如何？”
“大家尚且不知道此事，我已经吩咐听到这一消息的，不得外泄。”
展彭喝了一盏酒，手指轻轻在案上敲着，他一阵苦笑。
这是一个很难做出的决策。
如果不迁移，那么就是两种情况，堰塞湖没事或者堰塞湖水溃决，前者的话大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后者的话大家伙全完蛋。
如果迁移，那么先不说往哪里迁移，七营几乎所有的人，在这里都有各自的财产。要是偏偏堰塞湖没出事，那么自己就成了一个笑话，愤怒的人们活活吃了自己都有可能。
而堰塞湖的灾害一定发生吗？即便一定会溃决，那么会在这几天吗？要是大家搬到附近的山上，住十天半月还好，要是一年半载呢？又靠什么生存？
“明日清晨各异集精于土工之士，共同勘之，再定行止。”展彭犹豫着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又一次浮现下午前去勘察时候的情形，组成堰塞的并非巨大的石块，而是石块混合着泥土。
宰胜点点头，又不甘心地问道：“少主可有良策？”
在宰胜看来，少主主持大营实际并未几天，可是他却想出一个个稀奇古怪的招数，带着他们走到了现在，虽然时间不长，却也让他对展彭有了一些信心。
展彭又开始敲击案几。
他可以想象，这一夜，几乎所有的匪首们都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不定。
“后世泰山周边绝无如此巨大的一个堰塞湖。”展彭终于下定决心。
依旧是走为上。
“明天清晨，命令雍率领本部徒众，带领工营的工匠，前往明堂一带，修筑营房，托词是准备会盟事宜。”
“将军中所有的车辆都拨给豹，命令他迅速转移粮食，也暂时往明堂一带集中，他只有一个卒，怕是兵力不够，要给他加派人手。托词也是准备会盟事宜。”
宰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真的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恐怕很难幸免。”
“万一……”
展彭苦笑，这就是人性。不去相信万分之九千九百九九的可能，偏偏要去迷信万分之一的希望。觉得自己命够好，灾害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又或者觉得自己能够躲过去，等到灾害真的来了，又会抱怨老天爷对待自己为何如此刻薄。
无论水灾会不会到来，他知道这几乎是最保险的办法，大不了山贼不做了，改做流寇。
他也不理会宰胜的万一，继续说道：“升喜为旅佐，命令他率领虎、朝二卒，以及虎丘之民，前往龟阴田。”
“胜叔你亲自带领其余各卒，明天清晨占据龟阴。”
宰胜依旧有些犹豫地问道：“若是虎丘民不从？该如何？”
“告诉他们，我们将夺取龟阴之田，他们想必更愿意在龟阴之田耕种吧。”
宰胜“诺”了一声。
他也有些不明白，徒众走就走吧，干嘛还要带着些属民？两条腿的民还不好找吗？
鲁国行初税亩，公田、私田一律按亩征税，又作丘甲，野民所聚集的丘也要承担军赋。
从那时候起，各大家族纷纷掠夺野民和他们的土地，有的用怀柔手段，让野民成为自己采邑的隐民。
有的用暴力手段，让野民成为自己田庄里面耕种的隶民。
还有更多的野民逃于山野。
所以说，两条腿的民还不好找吗？
他也不再说什么，少主也太不容易了，为了让这些人活命，所有人搬迁的理由都想好了，自己怎么能够拖他的后腿。
“其余各家呢？”
“现在派人告诉栾氏，明日一早再派人通知其他五家。”展彭说道。
其他的各家一定在准备，但是绝不会如同自己一样决绝。
通知栾氏，是因为栾氏这段时间一直很支持自己，在通知时间上体现亲属厚薄，是很有必要的。
当然，若是洪水真的到来，洪水之后，各家能不能聚集到一起，都是问题，是否继续留在泰山之下，也是问题。
自己能够告诉他们一声，也算是尽到情谊了。
宰胜对此倒是没有一点异议，他朝着展彭施礼，就下去安排了。
……
夜半雨停。
帐外的雨滴悄然停歇，星星点点的夜空透过散开的云彩，再次照临下土。
展彭在榻上久久不能睡眠。
此刻泰山各营中的首领们，大概也是如此。
帐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披上衣服，摸索到火镰火石，点亮了豆灯。
栾玥已经带人闯了进来。
“展子何以蛊惑家父抛弃此间家业？”她一见面就怒声问道。
一回到大帐，宰胜就急切问道。
展彭摘下斗笠，脱下湿漉漉的蓑衣。
外面的雨依旧下个不停。
“虎丘那边怎么样了？”展彭没有回答宰胜，而是先问起虎丘的情况。
“少主不必担心，昏时喜来报，已经建好一批帷帐，虎丘之民不会有淋雨之苦。”
“桑萱女好些没有？”
展彭脸色好了一些，看来选择喜主持虎丘的事情没有选错，这名字听起来就非常吉利。
“已经醒过来了，并无大碍。”宰胜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萱儿之事，多谢少主。”
展彭坐在席上，自顾自倒了一盏酒，又为宰胜倒了一盏，两人相对而坐，说起了堰塞之事。
下午诸人看过之后，都惊得目瞪口呆，石、庄二人更是面如土色。
十多丈高的坝，几丈宽的峡谷，正在形成一个湖泊，水面正在缓慢地上涨。
想一想一旦溃堤，该有多大的水量。
更加糟糕的是，这几天的雨水好像还非常多，前几天一场雨下了两三天，如果这一次还是下几天的话，那么溃堤的时候可能更快。
展彭觉得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并没有找到历史上泰山一带曾经有大的堰塞湖决堤的事情发生。
但这样的事情，事关将近两万人的生死祸福，能够依赖自己不见得可靠的记忆进行决策吗？
至于如同后世一样治理堰塞湖，他自问还没有这样的能耐。
在旁边挖渠疏导？拜托了，两边几乎全是原始森林，且靠着眼下的器械和人力，又需要多少土方的作业？
另一个炸掉堤坝泄洪，更加提都不用提。不但但做不到，就是做到了，大家伙腾出泄洪区，跟现在搬迁有什么区别？
“营中反应如何？”
“大家尚且不知道此事，我已经吩咐听到这一消息的，不得外泄。”
展彭喝了一盏酒，手指轻轻在案上敲着，他一阵苦笑。
这是一个很难做出的决策。
如果不迁移，那么就是两种情况，堰塞湖没事或者堰塞湖水溃决，前者的话大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后者的话大家伙全完蛋。
如果迁移，那么先不说往哪里迁移，七营几乎所有的人，在这里都有各自的财产。要是偏偏堰塞湖没出事，那么自己就成了一个笑话，愤怒的人们活活吃了自己都有可能。
而堰塞湖的灾害一定发生吗？即便一定会溃决，那么会在这几天吗？要是大家搬到附近的山上，住十天半月还好，要是一年半载呢？又靠什么生存？
“明日清晨各异集精于土工之士，共同勘之，再定行止。”展彭犹豫着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又一次浮现下午前去勘察时候的情形，组成堰塞的并非巨大的石块，而是石块混合着泥土。
宰胜点点头，又不甘心地问道：“少主可有良策？”
在宰胜看来，少主主持大营实际并未几天，可是他却想出一个个稀奇古怪的招数，带着他们走到了现在，虽然时间不长，却也让他对展彭有了一些信心。
展彭又开始敲击案几。
他可以想象，这一夜，几乎所有的匪首们都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不定。
“后世泰山周边绝无如此巨大的一个堰塞湖。”展彭终于下定决心。
依旧是走为上。
“明天清晨，命令雍率领本部徒众，带领工营的工匠，前往明堂一带，修筑营房，托词是准备会盟事宜。”
“将军中所有的车辆都拨给豹，命令他迅速转移粮食，也暂时往明堂一带集中，他只有一个卒，怕是兵力不够，要给他加派人手。托词也是准备会盟事宜。”
宰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真的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恐怕很难幸免。”
“万一……”
展彭苦笑，这就是人性。不去相信万分之九千九百九九的可能，偏偏要去迷信万分之一的希望。觉得自己命够好，灾害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又或者觉得自己能够躲过去，等到灾害真的来了，又会抱怨老天爷对待自己为何如此刻薄。
无论水灾会不会到来，他知道这几乎是最保险的办法，大不了山贼不做了，改做流寇。
他也不理会宰胜的万一，继续说道：“升喜为旅佐，命令他率领虎、朝二卒，以及虎丘之民，前往龟阴田。”
“胜叔你亲自带领其余各卒，明天清晨占据龟阴。”
宰胜依旧有些犹豫地问道：“若是虎丘民不从？该如何？”
“告诉他们，我们将夺取龟阴之田，他们想必更愿意在龟阴之田耕种吧。”
宰胜“诺”了一声。
他也有些不明白，徒众走就走吧，干嘛还要带着些属民？两条腿的民还不好找吗？
鲁国行初税亩，公田、私田一律按亩征税，又作丘甲，野民所聚集的丘也要承担军赋。
从那时候起，各大家族纷纷掠夺野民和他们的土地，有的用怀柔手段，让野民成为自己采邑的隐民。
有的用暴力手段，让野民成为自己田庄里面耕种的隶民。
还有更多的野民逃于山野。
所以说，两条腿的民还不好找吗？
他也不再说什么，少主也太不容易了，为了让这些人活命，所有人搬迁的理由都想好了，自己怎么能够拖他的后腿。
“其余各家呢？”
“现在派人告诉栾氏，明日一早再派人通知其他五家。”展彭说道。
其他的各家一定在准备，但是绝不会如同自己一样决绝。
通知栾氏，是因为栾氏这段时间一直很支持自己，在通知时间上体现亲属厚薄，是很有必要的。
当然，若是洪水真的到来，洪水之后，各家能不能聚集到一起，都是问题，是否继续留在泰山之下，也是问题。
自己能够告诉他们一声，也算是尽到情谊了。
宰胜对此倒是没有一点异议，他朝着展彭施礼，就下去安排了。
……
夜半雨停。
帐外的雨滴悄然停歇，星星点点的夜空透过散开的云彩，再次照临下土。
展彭在榻上久久不能睡眠。
此刻泰山各营中的首领们，大概也是如此。
帐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披上衣服，摸索到火镰火石，点亮了豆灯。
栾玥已经带人闯了进来。
“展子何以蛊惑家父抛弃此间家业？”她一见面就怒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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