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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巫医楚

    阳越一走,消息全无。

    展彭等了两天就有些坐不住了。

    难道是自己的条件,阳虎他没有看懂?

    自己却不能再等下去,他开始下令囤积木材和竹子,摆出一副要建城的架势。

    春秋时期的城邑,主要的筑城原料就是木材和竹子,建筑物自然是木质结构的,家具和夯土墙的版筑则离不开竹子。

    工营很缺少版筑的工匠,展彭便来寻找栾氏,从栾台的修建来看,栾氏应该有一些家臣是搞建筑事业的。

    栾施的病日益沉重。

    展彭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卧床不起。

    栾氏的巫医,点燃了艾草,不断地念诵祝词。

    别管疗效如何,这种治疗表演挺不错的。

    巫医取一杯药汁,倒入盂中,盂里也有一种药。

    他左手托起盂,背对栾施,作三次禹步,口中念念有词,倒出半杯药水,让栾施服下。

    栾施服药的时候,他在旁边祷告:“病没了,慢慢离去了。”

    祷告完后,他将盂倒扣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病情如何?”展彭来到栾玥身后,悄悄问她。

    栾玥清冷的面容忧虑重重,看着病榻上的父亲怔怔出神,许久才摇摇头,纵然她再要强,也是忍不住泪水溢满美眸。

    “展子来了?”栾施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展彭连忙走到榻前向栾施施礼,并为这段日子未能看望栾施而道歉。

    栾施挣扎着起身,凭着榻上的几坐起,招呼展彭坐在对面。

    “我时日不多了,这段日子就想和展子叙谈,却始终未得其便,今日既然已经来了,我已经让庖厨备好鱼脍,可与我共饮。”

    栾施面色潮红,一只手掩着腹部,头上冷汗淋淋,显然是忍着疼痛跟展彭说话。

    这像是交代后事一般。展彭心中暗自疑惑。

    听见栾施又要食鱼脍,他更加无语。

    他高度怀疑,栾施的病跟三国时期的陈登是一样的,都是吃生鱼脍引起的寄生虫。

    可是他却无可奈何。

    这些日子一直安排徒众从周围寻找几种中药材,可惜收获很小。

    根本无法凑齐一个驱虫的药方,后世常用的槟榔,可是槟榔在海南,还有南瓜子、使君子等常用的驱虫药,南瓜子还没有传入,使君子也在南方,如今的百越之地才能采集。

    即便凑齐了,自己也不知道那些药方的细节,要搭配什么药材,每样需要多少克。

    况且,成功率是多少?

    刚才的治疗他也看出来了。如今巫医正在一个将要分家还没有彻底分家的局面,中药要在几百年的探索之后才能有一定的规模。

    这种情况下治病,就等于是拿着栾施当实验品了。

    只是栾氏到现在依旧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盟友。

    见死不救于心何忍?

    这些想法,让他迟迟下不了决心。

    “栾叔还是不食鱼脍的好。”展彭淡淡说道。

    栾叔皱眉问道:“此是何意?”

    “唉,栾施的病,很有可能就是吃生鱼脍吃出来的。”展彭想了想,做到这种提醒,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栾施不以为然地笑道:“展子跟何人学过医术?”

    一时之间,展彭不知道如何回答。

    栾玥却当真了。

    她瞪大双眼,清冷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希望。

    “你说的……可是真的?”她急匆匆问道,“可有医治的办法吗?”

    展彭神色犹豫。

    其实,他也很想治好栾施,如果栾施一死,和自己联盟的栾氏何去何从是一个大问题,纵然栾氏以栾辄为主,栾辄也肯继续和自己合作,他能不能压得住栾施的那些家臣们还是一个问题。

    “只要你能救治父亲,不管你要什么,只要栾氏有的,一定满足你的要求,就算是倾尽栾氏之力,我也会做到。”栾玥咬着绛红的下唇,郑重说道。

    栾施听完摇摇头,他倒是颇为安慰,只觉得这个女儿没有白养。

    “不要为难展子了,他又没有……”

    “我确实找到一种办法,只是我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展彭一咬牙,反正栾施的情况不能更加糟糕。

    他话音刚落,栾施就咳嗽了一阵,语气倏地一变:“此事非同儿戏,刚才那位巫医,已经说我病入膏肓,非药石可治,你若是没有跟人学过医术,还是收回刚刚的话为好。”

    展彭脸色倒是平静如常,他一边观察栾施的神情,一边斟酌着言辞:“这些年常去泰山,琢磨一些草木的秉性,略微有所收益,我寻思一些草木或许能够救治栾叔之疾,又或者不能,却也没有坏处,栾叔何妨一试。”

    栾施盯着展彭,见他说的认真,不由得脸色也凝重了几分。

    其实刚才的巫医,所用的药汁也是某种药草,所以展彭的话,让栾玥燃起几分希望。

    她用力点点头:“子尽管一试。”

    栾施却吩咐一声:“唤来楚。”

    不一会工夫,一个女子盈盈走来,向三人见礼。

    展彭凝目看去。

    楚女约莫十七八岁,她穿着黑色深衣,腰间系着红色的博带,带上系着琼玉。

    她就是刚刚的巫医,卸下奇怪的妆容之后,竟是如此娇俏动人。

    可能是过于匆忙,她依旧披散着一头乌黑的秀发,更显身姿苗条,曲线优美,眼波顾盼之间有着一丝动人的妩媚,跟栾大小姐的清冷完全不同。

    这样的巫者,倒是颠覆了展彭对于巫祝人士的认知。他不由得想起,若是当日占卜盗跖吉凶的是眼前的女子,他还能不能动起杀心。

    “这是楚丘一系的巫者。”栾玥忙提醒他说。

    展彭心中一惊。

    鲁国曾经有一位名叫楚丘的卜人,他的家族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的业务能力,也不是昔日主营那几个混日子的卜人所能比拟的。

    在楚丘父亲的时候,鲁桓公让卜师楚丘父为季友卜筮,楚丘父烧了乌龟壳,查看了兆纹说:“这个叫友的男孩会辅佐国君,接管鲁国的权力,他的家族衰亡,鲁国也会随之衰亡。这位季友就是如今季氏的父亲。

    当年叔孙豹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叔孙得臣为他卜卦,拿着卦象找到了卜楚丘,楚丘预言道:“您的这位小儿子将成为叔孙氏的家主,他的下半生将有一位叫‘牛’的小人左右,而他最终会被活活饿死。”果然如他所说,叔孙家经历了竖牛的叛乱,叔孙豹本人也被活活饿死。

    楚丘一系除了算卦,还兼职看病?

    展彭默默表示了对这一家族专研业务能力的钦佩。

    “我所看过的病人,还没有出过差错。”楚女的声音很是悦耳,跟刚才念诵祝辞的语调大为不同。听她的意思,虽然此时她的身份是一位医生,却在用卜人的语调说话。

    展彭面对这位“业界的权威”,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说什么好。

    楚女婉转的声音又说道:“子试着说一说,栾叔所得是什么疾病。”

    展彭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用大家都能听得懂的术语说道:“栾叔应是食生鱼过多,因而中蛊。”

    楚女惊讶地说道:“子说的不错,我也以为栾叔是食生鱼触怒河伯的缘故,可是我向汶水的河伯祈祷,河伯却没有回应,这一定是河伯拒绝回应他的病情,就如同当年晋景公得病,是因为景公灭赵氏之族,是以赵氏诉于天帝,天帝降下膏、肓二竖为祟,在桑田巫祈祷时,天帝拒绝回应一般。所以我才说,栾叔的病不可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