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盗梦空间
雷丸还有个名字叫竹苓。后世李时珍说，这种植物是雷霆精气在人间的残留。
杀虫逐邪，如同雷之弹丸。
家臣们看着面色蜡黄的栾施，都紧张得站起身来。
还有的死死瞪着展彭，若不是事先亲眼所见，又有卜人的担保，恐怕他们此时已经将展彭当做鸩杀栾氏家主的凶手了。
栾玥屏住呼吸，清秀的脸庞一片煞白，紧闭着嘴唇，一眼不眨地看着父亲，展彭都可以看到她纤细的眉毛在微微颤抖。
最镇定的，就是卜若。
栾施肚子中发出一阵阵响声，展彭松了口气，忙让仆人将他扶到茅厕。
过了很久，他们才回来。栾施的脸色十分虚弱，仆人们的脸上都是一阵惊慌，一个仆人跪在展彭面前说，主人肚子里全是白色的虫子。
展彭脸色一寒，斥责道：“大惊小怪什么，你们若是吃多生肉，也是一样的。”
他看着栾大小姐在一旁作呆若木鸡状。
就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大小姐连连点头，带着几名仆役就进了茅厕，不一会，她就大喊一声，逃了出来，来到堂前犹自惊魂未定，一双柔荑掩在胸前，盯着展彭的双眸已经布满寒霜。
这混账，明明几名仆役就可以洒明矾，把那些恶心的虫子埋掉，偏偏要让自己也进去，分明就是在报复她。
众家臣也议论纷纷。
他们的心中所想的，恐怕和刚刚那两位仆人的想法是一样的。
展彭就担心这帮人再制造出鬼神惩罚之类的话术，有心思的甚至还可能说借机说什么“栾氏失德”。
这样的话，栾氏的人心也就散了。
他又跟栾辄说了几句，栾辄点点头，起身清清嗓子，大声说道：“主所患之病，为食生肉所致，你们每个人如果久食生肉，或许迟早都有此症，若是有的，当即早请展子医之。若是谁再胡说八道，说什么神明惩罚，对主不敬，可休怪家法无情。”
众家臣面面相觑，忙拱手称是。
一些家臣忍不住开始摸起自己的肚子，神色也有些惊慌。
他们看向展彭的眼光，开始出现一些敬畏。
此事一过，恐怕这里的人们很久都不会吃鱼脍了。
而且龟阴一带，很有可能出现一个打虫、驱虫的高潮期。
他向栾玥交代了一下后续的治疗，起身告辞。
栾玥冷着脸，鼓着嘴角，她脑海中不时浮现刚才所见的情形，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呕吐起来。
想要怒骂展彭几句，又想起这几天他为栾氏所作的事情，生气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去。
……
夜晚。
一股奇特的香味弥漫龟阴。
愉悦和轻松仿佛渗透入头脑中的每一个角落。
亥是从龙邑逃到龟阴的灾民。
在洪水到来时，他们一族人慌不择路，逃到龟阴，到来之后，才发现占据龟阴的是传说中的盗跖之徒。
传闻盗跖生食人肝，暴虐异常，盗跖之子更加有桀的名声。
大家都惊恐万分，以为此次定然会难以幸免的时候，盗跖之徒却开始赈灾，一开始开设粥场、挖井、平整路面，后来再和乡民盟誓之后，大规模建造民房。
尽管依旧会是四堵土墙，蓬门荜户，依旧用破了底的瓦瓮，填在土壁上作为透光的窗户。
然而他们已经不能有更多的要求，这些年的灾荒何其多也，乡老、闾老、族老谈起来就是涕泪交加，这样的救济却是闻所未闻。
这几日营中传言很多，其中最让人震惊的就是盗跖之子制造了此次洪灾。
在伐竹的闲暇，他也和同族、同闾的人议论起此事，大家有的说信，有的说不可信，争得不可开交。
一到他们开始吵架的时候，亥就躲得远远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众人有能力报复吗？
有这工夫，诸人还不如多伐几颗树，多换取一些粮食和布帛。
在劳碌了一天之后，他在临时搭建的帷帐中睡得极为香甜。
远处的泰山之上，仙乐袅袅，金银为筑，珠玉为饰，若清都、紫微、钧天、广乐这些天帝的居所降临人间。
身边的一切事物，仿佛都活了过来，变得更加美丽和壮观。
有金甲天神，从泰山而降，来到他面前，扔给他一块竹节，金甲天神说道：“余泰山天使也，归语跖之子：‘余将使汝灭齐氏而有泰山。’”
亥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吃惊地发现，手中握着什么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营中的人醒来，都在叙述昨夜奇怪的梦，他们的梦不尽相同，然而很多人的梦中，都出现了壮美的宫殿，袅袅之仙乐，高大的树木，披着五色毛羽的飞鸟，长相奇特的野兽。
讲述梦境的越来越多，直到最后，所有人都在说梦见了天帝在泰山上的宫殿，对宫殿的描述也越来越一致。
亥将竹节交给闾老旦，讲述了自己不同于别人的梦境，旦的山羊胡须一阵颤抖。
他慌忙带着几个老者一起跪在地上。
“天帝是在提示，泰山之灾是由齐盗齐黥所为。”
“并且，天帝此次赐命给跖之子。”
旦异常激动地说。
几乎于此同时，展彭也在中庭中听着高岩的汇报，昨夜几乎整个龟阴都陷入梦境之中。
“我昨夜倒是嗅到香气，为何没有入梦。”展彭一听就明白，这是卜若搞的鬼。
她在昨日栾施的治疗一结束就躲进了药房，没想到直接搞出了这样一个大招。
这其实是生活习惯的锅，贵族们到了日昃，就是下午三点之前就开始休息，平民则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展彭要在每天“宵”（入夜）甚至“夜中”（夜半）才开始休息。
想想周文王每天日昃过后没空吃饭，都能被视为勤政的典范，展彭现在可以说是劳模中的劳模。
“你做到了什么梦？”他好奇地询问高岩。
高岩：“……”
高岩做的梦和砍伐竹、木的人截然不同。
他梦见了齐国高氏的家主高张，带着高氏族人，向着泰山的方向奔跑，其中就有他的叔伯兄弟。
他们努力呼救却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等高岩他们来到他身边时，所有的人都带着诡异的笑容倒在他的脚下，高张指着自己的口鼻，口中和鼻子中吐出来的是黑色的玉石，所有的高氏族人也都是一般。
高岩不寒而栗，尽管家族大宗的灭亡和他现在没多大关系，他内心深处，甚至还在期盼着腐朽不堪、嫉贤妒能的大宗灭亡，但是梦征过于可怕，他实在不想提起。
因为只有敛葬的死者才会口含玉石。
“那么你呢？”展彭见他不答，又看向身边的桑萱女，桑萱的眼部套着一个黑眼圈，很明显也是进入了卜若的盗梦空间。
“啊。”正给展彭用匜舀水洗漱的桑萱，差点扔下手中盛水的匜。
匜中的水洒出，湿了展彭一身。
“我没有……”桑萱红着脸急忙解释说。
展彭一脸黑线，桑萱红着脸递过巾帕，他一边擦拭身上的水渍，一边不解地瞪着女孩。
桑萱面颊红得愈发鲜艳，低垂着眼帘，只管捉着裙角，娇羞模样难以形容。
“她这是做了什么羞人的梦？”展彭忍不住心中吐槽一句，也就不再理会。
当激动的闾老旦带着惶恐的伐木工人亥来到中庭见到展彭，讲述了梦境的奇特时，展彭尽管有所心理准备，还是给卜若的大胆惊到了。
他取过竹节，众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小小的竹片之上。
竹节异常古老，上面刻着难认的篆书，展彭取过短剑，剖开一看，里面果然有朱砂写的一段文字，大意是说，“彭，为帝平息齐黥之乱，天帝将赐汝泰山之土。”
展彭觉得很方。
他有些不明白，卜若为何要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来扶持自己。
这可以说是春秋时期最为高端的盗窃：窃命。
窃命，就是窃取天帝之命，最早一个窃取天帝之命的人，正是武王。
不提武王在牧野之战时张口闭口天命。
他当年生下叔虞，想把儿子封建到唐地，就公开表示说：“这个孩子的母亲邑姜梦见天帝说：“我赐名此子为虞，他将在我的名义下，统治唐地。”
听闻这一消息的唐杜氏愤而反叛，被周公平息后，叔虞顺利封建到唐地，成为晋国的开始。
而在武王之后，利用梦境最多当属赢姓赵氏。
当年赢姓赵氏的祖先恶来，原先是殷商贵族，在殷商灭亡后，成为周人牧马的奴隶。在造父时方才跻身贵族的行列，获得了赵城的封地。
他所以能够建立功勋，是因为他帮助周穆王平定徐偃王的叛乱，当时周穆王正在昆仑山和西王母见面，造父以八匹骏马，载着周穆王一日往返，造梦的痕迹已经非常浓厚。
在秦穆公时，晋国发生骊姬之乱，太子申生被杀，公子重耳、夷吾逃亡，秦穆公忽然做了一个梦，他醒来后说，“我到了天帝的居所很开心。”
他的梦在后世的记录中，都是天帝告诉秦穆公，让他平定晋国的动乱。
然而这是遮掩。
在秦穆公做过这个梦不久，晋惠公即位，晋国忽然出现崇拜天帝的申生庙，老大夫狐突重新安葬申生时，见到酷似申生的人向他试探：“天帝要将晋国交给秦国统治。”
若不是晋国的命实在过硬，估计晋国就真的归于秦国统治了。
在赵氏孤儿案中，晋景公更加梦见了赵盾的厉鬼，以天帝的名义向晋景公展开报复。赵武借此而平反，赵氏再度兴盛于晋国。
在几年之后，晋国的赵鞅，还将做一个和秦穆公一模一样的梦，他醒来后也说：“我到了天帝的居所很开心。”在梦里，天帝说：“晋国将在七世之后灭亡，嬴姓将大败周人于范魁之西。”
在整个春秋的梦境中，天帝仿佛只出现在赵氏的梦中。
若是展彭还相信赢赵得到上天庇佑的鬼话，那可真是太搞笑了。
春秋时期的盗梦空间，实际就是窃取天命的伎俩。
其背后，都是可怕的算计与杀戮。
如今，卜人拿出同样的手段。
展彭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出身于殷商的旧贵族赢赵和同样出身于殷商的一些巫人之间有着某种联盟，巫师们才能用某种香料致人迷幻，制造出一个个有利于赵氏的梦境。
作为第一个“被使用”这种伎俩的盗贼，他远远没有陈胜吴广一般的坦然，也没有宋江利用天书时的心情。
他手中捧着那块竹节，只觉得重逾千钧。
杀虫逐邪，如同雷之弹丸。
家臣们看着面色蜡黄的栾施，都紧张得站起身来。
还有的死死瞪着展彭，若不是事先亲眼所见，又有卜人的担保，恐怕他们此时已经将展彭当做鸩杀栾氏家主的凶手了。
栾玥屏住呼吸，清秀的脸庞一片煞白，紧闭着嘴唇，一眼不眨地看着父亲，展彭都可以看到她纤细的眉毛在微微颤抖。
最镇定的，就是卜若。
栾施肚子中发出一阵阵响声，展彭松了口气，忙让仆人将他扶到茅厕。
过了很久，他们才回来。栾施的脸色十分虚弱，仆人们的脸上都是一阵惊慌，一个仆人跪在展彭面前说，主人肚子里全是白色的虫子。
展彭脸色一寒，斥责道：“大惊小怪什么，你们若是吃多生肉，也是一样的。”
他看着栾大小姐在一旁作呆若木鸡状。
就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大小姐连连点头，带着几名仆役就进了茅厕，不一会，她就大喊一声，逃了出来，来到堂前犹自惊魂未定，一双柔荑掩在胸前，盯着展彭的双眸已经布满寒霜。
这混账，明明几名仆役就可以洒明矾，把那些恶心的虫子埋掉，偏偏要让自己也进去，分明就是在报复她。
众家臣也议论纷纷。
他们的心中所想的，恐怕和刚刚那两位仆人的想法是一样的。
展彭就担心这帮人再制造出鬼神惩罚之类的话术，有心思的甚至还可能说借机说什么“栾氏失德”。
这样的话，栾氏的人心也就散了。
他又跟栾辄说了几句，栾辄点点头，起身清清嗓子，大声说道：“主所患之病，为食生肉所致，你们每个人如果久食生肉，或许迟早都有此症，若是有的，当即早请展子医之。若是谁再胡说八道，说什么神明惩罚，对主不敬，可休怪家法无情。”
众家臣面面相觑，忙拱手称是。
一些家臣忍不住开始摸起自己的肚子，神色也有些惊慌。
他们看向展彭的眼光，开始出现一些敬畏。
此事一过，恐怕这里的人们很久都不会吃鱼脍了。
而且龟阴一带，很有可能出现一个打虫、驱虫的高潮期。
他向栾玥交代了一下后续的治疗，起身告辞。
栾玥冷着脸，鼓着嘴角，她脑海中不时浮现刚才所见的情形，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呕吐起来。
想要怒骂展彭几句，又想起这几天他为栾氏所作的事情，生气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去。
……
夜晚。
一股奇特的香味弥漫龟阴。
愉悦和轻松仿佛渗透入头脑中的每一个角落。
亥是从龙邑逃到龟阴的灾民。
在洪水到来时，他们一族人慌不择路，逃到龟阴，到来之后，才发现占据龟阴的是传说中的盗跖之徒。
传闻盗跖生食人肝，暴虐异常，盗跖之子更加有桀的名声。
大家都惊恐万分，以为此次定然会难以幸免的时候，盗跖之徒却开始赈灾，一开始开设粥场、挖井、平整路面，后来再和乡民盟誓之后，大规模建造民房。
尽管依旧会是四堵土墙，蓬门荜户，依旧用破了底的瓦瓮，填在土壁上作为透光的窗户。
然而他们已经不能有更多的要求，这些年的灾荒何其多也，乡老、闾老、族老谈起来就是涕泪交加，这样的救济却是闻所未闻。
这几日营中传言很多，其中最让人震惊的就是盗跖之子制造了此次洪灾。
在伐竹的闲暇，他也和同族、同闾的人议论起此事，大家有的说信，有的说不可信，争得不可开交。
一到他们开始吵架的时候，亥就躲得远远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众人有能力报复吗？
有这工夫，诸人还不如多伐几颗树，多换取一些粮食和布帛。
在劳碌了一天之后，他在临时搭建的帷帐中睡得极为香甜。
远处的泰山之上，仙乐袅袅，金银为筑，珠玉为饰，若清都、紫微、钧天、广乐这些天帝的居所降临人间。
身边的一切事物，仿佛都活了过来，变得更加美丽和壮观。
有金甲天神，从泰山而降，来到他面前，扔给他一块竹节，金甲天神说道：“余泰山天使也，归语跖之子：‘余将使汝灭齐氏而有泰山。’”
亥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吃惊地发现，手中握着什么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营中的人醒来，都在叙述昨夜奇怪的梦，他们的梦不尽相同，然而很多人的梦中，都出现了壮美的宫殿，袅袅之仙乐，高大的树木，披着五色毛羽的飞鸟，长相奇特的野兽。
讲述梦境的越来越多，直到最后，所有人都在说梦见了天帝在泰山上的宫殿，对宫殿的描述也越来越一致。
亥将竹节交给闾老旦，讲述了自己不同于别人的梦境，旦的山羊胡须一阵颤抖。
他慌忙带着几个老者一起跪在地上。
“天帝是在提示，泰山之灾是由齐盗齐黥所为。”
“并且，天帝此次赐命给跖之子。”
旦异常激动地说。
几乎于此同时，展彭也在中庭中听着高岩的汇报，昨夜几乎整个龟阴都陷入梦境之中。
“我昨夜倒是嗅到香气，为何没有入梦。”展彭一听就明白，这是卜若搞的鬼。
她在昨日栾施的治疗一结束就躲进了药房，没想到直接搞出了这样一个大招。
这其实是生活习惯的锅，贵族们到了日昃，就是下午三点之前就开始休息，平民则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展彭要在每天“宵”（入夜）甚至“夜中”（夜半）才开始休息。
想想周文王每天日昃过后没空吃饭，都能被视为勤政的典范，展彭现在可以说是劳模中的劳模。
“你做到了什么梦？”他好奇地询问高岩。
高岩：“……”
高岩做的梦和砍伐竹、木的人截然不同。
他梦见了齐国高氏的家主高张，带着高氏族人，向着泰山的方向奔跑，其中就有他的叔伯兄弟。
他们努力呼救却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等高岩他们来到他身边时，所有的人都带着诡异的笑容倒在他的脚下，高张指着自己的口鼻，口中和鼻子中吐出来的是黑色的玉石，所有的高氏族人也都是一般。
高岩不寒而栗，尽管家族大宗的灭亡和他现在没多大关系，他内心深处，甚至还在期盼着腐朽不堪、嫉贤妒能的大宗灭亡，但是梦征过于可怕，他实在不想提起。
因为只有敛葬的死者才会口含玉石。
“那么你呢？”展彭见他不答，又看向身边的桑萱女，桑萱的眼部套着一个黑眼圈，很明显也是进入了卜若的盗梦空间。
“啊。”正给展彭用匜舀水洗漱的桑萱，差点扔下手中盛水的匜。
匜中的水洒出，湿了展彭一身。
“我没有……”桑萱红着脸急忙解释说。
展彭一脸黑线，桑萱红着脸递过巾帕，他一边擦拭身上的水渍，一边不解地瞪着女孩。
桑萱面颊红得愈发鲜艳，低垂着眼帘，只管捉着裙角，娇羞模样难以形容。
“她这是做了什么羞人的梦？”展彭忍不住心中吐槽一句，也就不再理会。
当激动的闾老旦带着惶恐的伐木工人亥来到中庭见到展彭，讲述了梦境的奇特时，展彭尽管有所心理准备，还是给卜若的大胆惊到了。
他取过竹节，众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小小的竹片之上。
竹节异常古老，上面刻着难认的篆书，展彭取过短剑，剖开一看，里面果然有朱砂写的一段文字，大意是说，“彭，为帝平息齐黥之乱，天帝将赐汝泰山之土。”
展彭觉得很方。
他有些不明白，卜若为何要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来扶持自己。
这可以说是春秋时期最为高端的盗窃：窃命。
窃命，就是窃取天帝之命，最早一个窃取天帝之命的人，正是武王。
不提武王在牧野之战时张口闭口天命。
他当年生下叔虞，想把儿子封建到唐地，就公开表示说：“这个孩子的母亲邑姜梦见天帝说：“我赐名此子为虞，他将在我的名义下，统治唐地。”
听闻这一消息的唐杜氏愤而反叛，被周公平息后，叔虞顺利封建到唐地，成为晋国的开始。
而在武王之后，利用梦境最多当属赢姓赵氏。
当年赢姓赵氏的祖先恶来，原先是殷商贵族，在殷商灭亡后，成为周人牧马的奴隶。在造父时方才跻身贵族的行列，获得了赵城的封地。
他所以能够建立功勋，是因为他帮助周穆王平定徐偃王的叛乱，当时周穆王正在昆仑山和西王母见面，造父以八匹骏马，载着周穆王一日往返，造梦的痕迹已经非常浓厚。
在秦穆公时，晋国发生骊姬之乱，太子申生被杀，公子重耳、夷吾逃亡，秦穆公忽然做了一个梦，他醒来后说，“我到了天帝的居所很开心。”
他的梦在后世的记录中，都是天帝告诉秦穆公，让他平定晋国的动乱。
然而这是遮掩。
在秦穆公做过这个梦不久，晋惠公即位，晋国忽然出现崇拜天帝的申生庙，老大夫狐突重新安葬申生时，见到酷似申生的人向他试探：“天帝要将晋国交给秦国统治。”
若不是晋国的命实在过硬，估计晋国就真的归于秦国统治了。
在赵氏孤儿案中，晋景公更加梦见了赵盾的厉鬼，以天帝的名义向晋景公展开报复。赵武借此而平反，赵氏再度兴盛于晋国。
在几年之后，晋国的赵鞅，还将做一个和秦穆公一模一样的梦，他醒来后也说：“我到了天帝的居所很开心。”在梦里，天帝说：“晋国将在七世之后灭亡，嬴姓将大败周人于范魁之西。”
在整个春秋的梦境中，天帝仿佛只出现在赵氏的梦中。
若是展彭还相信赢赵得到上天庇佑的鬼话，那可真是太搞笑了。
春秋时期的盗梦空间，实际就是窃取天命的伎俩。
其背后，都是可怕的算计与杀戮。
如今，卜人拿出同样的手段。
展彭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出身于殷商的旧贵族赢赵和同样出身于殷商的一些巫人之间有着某种联盟，巫师们才能用某种香料致人迷幻，制造出一个个有利于赵氏的梦境。
作为第一个“被使用”这种伎俩的盗贼，他远远没有陈胜吴广一般的坦然，也没有宋江利用天书时的心情。
他手中捧着那块竹节，只觉得重逾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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