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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伊比利亚(2)

    加迪斯做为伊比利亚最大的贸易港口城市,总督府的豪华程度自然不会让众人失望。从门廊到大厅,一路都是各种奢华的装饰,从黎凡特进口的雪松做成的门柱,非洲内陆的琥珀装饰的雕像,西西里的精美大理石铺成的地砖,到处摆放着小亚细亚地区产的漂亮灯具。在餐宴大厅里大家坐在精美的波斯地毯之上,桌子上摆放的全是最华丽的安达卢西安地区铸造的银质餐具。晚餐无比的丰盛,有产自大西洋的新鲜鲱鱼,安达卢西亚的野生鹿肉,巴利阿里特产的奶酪,再配上西西里产的上等的兑水葡萄酒,对于已经吃腻了行军餐的汉尼拔和蒙华来说实在是大快朵颐的好机会。阿多尼巴一边敬酒一边奉承着哈米尔卡:

    “尊敬的哈米尔卡统帅,虽然我这的酒比不上您在小莱普提斯农庄产的酒好,但是比起当地人自己酿的葡萄酸醋,已经是强很多倍啦。要知道如果没有我们从非洲带来的葡萄种子和酿酒法,这些塞尔特伊比利亚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酒。”

    酒过三巡之后,哈米尔卡拿着手里精致的银杯仔细地看着说:

    “加迪斯真是名不虚传啊,不愧是享誉地中海的白银之城呢。”

    听到哈米尔卡话里有话,阿多尼巴的酒立刻就醒了一半,哈米尔卡接着说道:

    “目前迦太基经济举步维艰,人民生活穷困潦倒,连低纯度的银币都已经铸造不起了,只能用青铜货币代替。”

    “是啊是啊,迦太基人民确实不太好过,在下一定会尽其所能来帮助元老院和迦太基的人民。”阿多尼巴一边想着主意一边说着,“不过目前加迪斯的情况并不像国内传说得那么好,自从塔尔特苏斯王国分裂之后,独立的几个部落就一直在争斗,希望抢夺莫雷纳矿藏的控制权,所以我们不得不经常变换着合作的对象,他们经常漫天要价,再加上产能提不上去,所以加迪斯的贸易时好时坏。”

    “迦太基在当地的驻军没有能力控制莫雷纳的主要矿区吗?”哈米尔卡奇怪地问道。

    “这个,莫雷纳山区民风彪悍,而加迪斯主要是个贸易城市,并不是军事要塞,本地的驻军也仅仅足够保护城市和贸易线。我们在韦尔瓦城也设立了管理金属冶炼与运输的机构,但是我们同样控制不了韦尔瓦流域金属矿藏的开采,而只能建立商贸港口控制商品的输出。假如想要控制莫雷纳矿区,那可是需要相当强大的军队呢,并且我们还需要保障瓜达尔基维尔河跟瓜达莱特河的河路安全,这样生产出来的银子才能够运输到加迪斯。”阿多尼巴开始对哈米尔卡大倒苦水。

    “这确实是个急需解决的问题。”哈米尔卡思索着,“能否请总督大人介绍一下目前我们对伊比利亚的实际控制情况呢?”

    “哦,这个好说,在地中海沿岸我们有几座海港城市,包括莫罗、美兹桂提拉和塞罗德马尔。经过我们这么多年的殖民与同化,下安达卢西亚地区基本都是友善的,这里的人大部分都讲腓尼基语,尤其是马拉加周遭都是腓尼基移民和被同化过的原住民,而巴利阿里群岛也是可以征兵纳税的地方。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们的军力还非常不足,我们无法控制莫雷纳山脉,胡加河以北全都是蛮族的地盘,而马西利亚附近则属于希腊移民的领地。所以迦太基其实只能算是伊比利亚各方势力中一个具有商业和文化优势的竞争者,而非真正的统治者。”阿多尼巴说完擦了擦汗。

    “这么说来我们只是暂时能够控制东南部沿海地区和一些平原,而一旦进入山区就比较危险了。”哈斯德鲁巴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迦太基这么多年在伊比利亚的发展还只是集中在面向地中海的沿海地区,根本没能深入到中北部,对于他们来说任重而道远啊。

    “阿多尼巴大人对伊比利亚各部落的情况应该也比较熟悉吧。”哈米尔卡一边思索一边敲着银酒杯问道。

    “这个还是让我的顾问希勒诺斯来为您介绍吧,要知道山里的部落多如牛毛,而且语言上又不是很相通,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和他们打交道。”阿多尼巴说着指了指身边一个希腊学者模样的人。

    希勒诺斯见状赶快站了起来,向着大家鞠躬道:

    “各位尊贵的大人,我是来自卡莱克特的希勒诺斯,做为阿多尼巴总督的顾问,平时主要是由我处理和北方部落的各种问题,现在就由我来为大家简单介绍一下当地的部族情况。”

    “想必大家早就知道伊比利亚是指称所有居住在埃布罗河与韦尔瓦河之间的族裔,他们可能在语言上有相互的关联,其物质文明则与北部和西部的民族有明显的区别。但也有一些区域是由伊比利亚人和塞尔特人共处的,如中央高地东北部以及加泰隆尼亚和亚拉冈的塞尔特伊比利亚人部落。伊比利亚人和伊比利亚半岛,均得名于流贯半岛北部的埃布罗河,因为其原名叫伊比鲁斯河。”

    “这些知识可以等以后再讲,具体讲讲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些什么样的人就好了。”哈米尔卡及时制止了这个希腊学者的长篇大论。

    希勒诺斯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

    “不好意思,那我就直接说重点吧。就莫雷纳山区来说,巴斯特塔尼人在山脉以南地区生活,他们占有瓜达莱特河流域。在巴斯特塔尼人西面的一些部落则通常被统称为塔特西人,这些人已经基本被迦太基文化所同化了所以不足为虑。瓜达尔基维尔河谷的图尔德塔尼人则占据了莫雷纳以北的山区。从文化角度来看,希腊在恩波里翁以及阿利坎特地区的殖民对东北部和巴伦西亚沿岸的部落影响很深;而东南部部落则受到马拉加、塞克西、阿尔穆涅卡以及阿夫季拉的迦太基文化影响,所以和我们比较亲近。”

    “假如我们要完全控制莫雷纳的银矿,那就必须要搞定巴斯特塔尼人和图尔德塔尼人,对吧。”哈米尔卡打断了希腊学者习惯性的长篇演说。

    “是的,是的,尊贵的巴卡统帅。巴斯特塔尼人以前是一个完整的国家,也就是刚才总督大人介绍过的塔特苏斯王国,现在这个国家已经不存在了,而是分成了许多的小部落。而图尔德塔尼人则会比较难对付一些,因为他们和更北方的一些伊比利亚王国有着姻亲关系,很容易得到北部塞尔特人的支援,大概就是这样。”希勒诺斯尽量简短地说完后意犹未尽地坐了下来。

    “没想到伊比利亚的形势居然这么复杂,真是辛苦阿多尼巴总督了。”哈米尔卡听完边微笑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公文递给了前加迪斯的主人,“以后这里就交给我们来打理吧,这是元老院及公民大会的正式授权公文。当然了,如果您要是愿意的话,还是可以继续帮助我管理加迪斯的。”

    阿多尼巴脸部抽搐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在加迪斯的好日子结束了,巴西德家族打算全面接管伊比利亚的事务,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将会把这里打造成巴西德家族的私人王国。

    “也许该回迦太基老家了。”阿多尼巴暗暗地想着。

    加迪斯海堤尽头高耸的灯塔每到夜晚就会照亮大西洋的海面,身后瓜达莱特河挟带着富含银和铅的泥沙汹涌地奔向大海,远方幽暗深邃的莫雷纳山脉在升腾起的迷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座神秘的宝藏等待着人们前去探索。城市附近的迦太基大营里灯火通明,高筑的营垒阻隔了前来看热闹的市民,许多塞尔特伊比利亚人都没有见过这样巨大的军营,而庞大的战象更是令这些山上长大的原住民新鲜不已。

    哈米尔卡的大帐里正在召开着军事会议,参加会议的除了巴卡家的人还有许多跟随而来打算建功立业的元老与贵族,而希勒诺斯做为哈米尔卡的新幕僚也第一次参与了这样的会议,而失落的阿多尼巴则很识趣的找个借口没有来。

    “现在最首要的目标就是先拿到莫雷纳山的各类矿藏权,这点毋庸置疑。不过我觉得还是先礼后兵比较好。毕竟我们算是初来乍到,万一陷入到当地部落的游击战里就比较麻烦了。”蒙毅做为骑兵指挥官发表着自己的想法,大家听完纷纷点头。

    “我们现在兵力明显不足。”副将吉哈斯塔也跟着老统帅一起来到了新的征服之地,他指着铺在桌子上的地图说道,“整个山脉上已探知的矿藏至少有十几处,而开采完运输的路线也非常绵长,瓜达尔基维尔河跟瓜达莱特河的河道沿岸都很容易被人袭击。就算那些巴斯特塔尼人不来攻击我们,光是驻守和巡逻的士兵就至少需要两万人左右。”

    “巴力神在上,我们这次带来的人马总共只有两万,如果兵力太过分散,很容易被当地部族乘虚而入。”哈斯德鲁巴担忧地看着标有大片部落分布的地图说道。

    “阿多尼巴不是说过下安达卢西亚地区受迦太基影响最深,特别是马拉加周边许多部落都被同化了。也许我们可以在那儿补充我们的兵源。”蒙毅看着东南沿海那片广袤的土地建议道。

    “这是个好主意,如果能征召到三四万人的话,我们就能够大大拓展我们的地盘了。”吉哈斯塔赞同道。

    “那相当于增加了两倍以上的兵力,问题是我们要养得起他们才行。好在加迪斯和韦尔瓦的金库还算比较富余,可以让我们先支撑一阵子。”哈斯德鲁巴说完和其余人一起看向哈米尔卡。

    “大家说的都非常正确,来到这个新的世界,我们必须要团结一致,才会有成功的希望。”哈米尔卡看了看众人接着说,“目前这种情况,对于我们来说有好有坏,好处是对方是一盘散沙,我们比较容易对付;坏处也是对方是一盘散沙,我们要分头对付。太费时间精力了。”众人听完都笑了起来。

    “现在事不宜迟,我们需要分头行动。明天一早哈斯德鲁巴和吉哈斯塔就带两千人去马拉加,以那里为基地开始在周边征召当地人,扩充我们的军队。”

    美男子和副将点头表示领命,迦太基统帅看向蒙毅和希腊幕僚。

    “我和蒙毅还有希勒诺斯将带领一万人顺着瓜达莱特河去往上游,争取不动刀兵就可以劝服那里的部落,将莫雷纳山脉南部的采矿权先掌握到自己手中。阿德巴尔率领骑兵部队在后方接应,以防不测。”哈米尔卡说完看向努米底亚将军,对方行了个军礼表示明白。

    “其他人率领战象部队和剩余的人马就驻守在加迪斯,大家都明白了吧。”哈米尔卡环顾了一下周围,见没有人提出异议就宣布散会。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蒙毅来到他的身边,哈米尔卡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这里比我们当初想像的还要复杂,希望明天开始一切顺利。”哈米尔卡边说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研究了一晚上的地图让他有点疲惫。

    “万事开头难嘛,我们到时候随机应变就好了。”蒙毅安慰道,“我觉得孩子们就不要跟去了,让他们待在加迪斯会比较安全。”

    当哈米尔卡与蒙毅一起来到汉尼拔和蒙华单独的帐篷时,发现这两个晚餐吃得太撑的孩子正在上窜下跳地做着官兵与强盗的游戏,而他们的希腊老师索西洛斯正坐在边上生气的胡子发抖。

    “你们在做什么?现在不是学习希腊文的时间吗?”哈米尔卡严肃地问道,见到父亲进来,两个孩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们就是听索西洛斯老师讲到赫拉克勒斯解救普罗米修斯的故事才这么激动的。”汉尼拔狡辩道,而边上的蒙华则红着脸不好意思出声。

    “哦,原来是这样呀,那你们也不应该乱蹦乱跳,要尊重给你们传授知识的索西洛斯老师。对不对?赫拉克勒斯也是非常尊敬自己的老师的,不是吗?”哈米尔卡声音变得温柔了起来。这下连汉尼拔也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明天我和蒙毅老师要出发去很远的山里,哈斯德鲁巴也要去别的城市,你们两个就待在这里,好好跟着索西洛斯老师学习和锻炼身体,不许睡懒觉,每天的课程必须认真完成,明白了吗?”哈米尔卡认真地看着汉尼拔交待着。

    “我们为什么不能跟着一起去呢?也许我们能够帮上很多忙的。”汉尼拔心有不甘地问道,“听说山里有宝藏,还有巨人守护着。”

    “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帮上不少忙的,”哈米尔卡抱起儿子,“但是因为那里目前很不安全,就像你说的,可能会有巨人,所以要等你们再长大一些,学好了本领才能跟着我们一起去。”

    蒙毅也过去摸着蒙华的头,交待了一些事情。两个留守儿童才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同意了。

    哈米尔卡和蒙毅走出帐篷,满天繁星之下,不远处白银之城还处于热闹和亢奋之中。哈米尔卡吸了一口来自大西洋的海风,精神不觉得为之一振。两个伙伴一起默默地注视着远方已经隐入黑夜的令人神性莫测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