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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与红之宴(2)

    “愿意和我一起去吗?”月光下,陈依家转过身看着林子信和尹泽城。尹泽城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上,但他看不透女孩此刻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回答过了,只要是你需要的话,无论是哪里都没问题。”林子信转过头望着远方,那里恰好有一只鸟从树的枝桠张开翅膀,就着浮清宫折的光,在夜空划出一道黑色的影子。

    “不就是和几个老人家吃顿饭嘛,大哥我保证不给你丢人。”尹泽城拍着胸口说。

    陈依家心里想和他们说,他们要去见的不是几个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操心家里柴米油盐的老人。而是国家最顶层的操纵者之一,那些普通人穷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的权力在他们手里随意分配,像是以天下为棋盘对弈的棋手。

    但她想了一下,没有说话。林子信和尹泽城知道后又能做些什么呢?只会徒劳增加心理负担罢了,如果真相注定是把封喉利剑,无知反而是一种幸福……

    “对了大哥,什么时候去参加家宴?”

    “三天后。”陈依家的目光越过层层的树林,看着东南的方向。眼睛里似乎有跳动的火焰。

    三天后……

    尹泽城在女生宿舍楼下的大树底下手足无措,两个胳膊感觉无论放哪里都不对。想他尹大贼子也是脸皮和城墙一样厚的货色,站在这里都像个黄花大闺女一样娇羞。真不明白那些敢在女生宿舍楼下告白的男生为什么会大胆。

    他忽然想起三大小丑圣地的传说,三大小丑圣地是指表白最容易被拒绝的三个地方,女生宿舍楼下就是三大小丑圣地之一。很多荷尔蒙旺盛的男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什么“最让女孩难忘的表白方式”,打听好心仪的姑娘在宿舍的时间,然后在女生宿舍楼下摆一圈心形蜡烛,再然后就举起大喇叭在楼下喊心仪姑娘的名字向她告白,那叫一个地动山摇轰轰烈烈。

    小男生以为喜欢一个人就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于是破釜沉舟把脸豁出去告白。可那个傻杯不知道,破釜沉舟这个成语是因为人家项羽当初打了胜仗,赢了才叫破釜沉舟。宿舍楼下的大喇叭告白何止轰轰烈烈,在女孩眼里简直不亚于十级地震。你这样喊老娘的名字老娘还要不要在学校混下去啦?仁兄你简直就是阎王爷派来索命时喊名字的黑白无常啊!

    多少所谓轰轰烈烈的青春最后回想起来其实就是一个傻杯决定去干一件傻事。

    其实想想楼下摆心形蜡烛表白这种事情女生确实难忘,刻骨铭心咬牙切齿那种,喜欢你的女生不会让你破釜沉舟的,就算是榆木脑袋她们也能让木头开出花。让你破釜沉舟的女生你就别想啦,你要是破釜沉舟发起最后爱的冲锋……你叫项羽还是叫西楚霸王啊?胆子敢那么大?你咆哮与嘶吼的结果大概率是宿管阿姨拿一盆水把你的蜡烛泼灭,然后第二天你荣登学校新闻,就像是小丑七彩王座迎来新的小丑之王。

    尹泽城抬起头,三楼左边第六间宿舍的脑袋迅速缩了回去。以往都是只有他在路上偷看美女的份,今天却有一群女人在窗外偷看他,还是身材样貌都一流的女人们。事实证明,无论平时怎么流氓,当一群好看的女人盯着你的时候,你还是会萌生出一种“完了我才是猎物”的感觉。

    在宣告他S级的身份后,消息像风一样吹遍了整个希汀学院甚至源中城的大家族,一拨又一拨想要巴结他的人昨晚在宿舍门前苦等无果,在萧瑟的冷风中缩成一团,心里默默感叹不愧是希汀学院如今唯一的S级学生,对无数家族抛出的橄榄枝熟视无睹,还选择住在“历史悠久”的集体宿舍,和那群只知道享乐的少爷截然不同。难道这就是东方大诗人刘禹锡身居陋室的君子之风吗?“君子居之,陋室不陋”,果然S级的境界就是高。

    尹泽城不是对橄榄枝熟视无睹,他是压根就没看见。因为他当时正在浮清宫对着牛扒猪肘大龙虾一顿风卷残云,但凡那些巴结他的人晚点来都能见到他,至于看见扶着墙走路猪一样腆着肚子的S级还有没有巴结的想法,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如果你问为什么各大家族来巴结尹泽城的人会知道尹泽城住哪,这就不得不提“好事者”刘连城了。这厮把尹泽城的资料以十个银币一份的价格出售,赚了个盆满钵满。上面最显眼的就是S级传奇人物尹泽城的素描肖像,出自刘连城之手,配上“亿点点”艺术加工,把尹泽城画成智勇双全绝世无双的美男子,有点像当年以一己之力横扫兰西帝国的拿伦皇帝……好吧他就是按照拿伦皇帝画的尹泽城……

    如今上至校长和学院各导师,下至学院扫地大妈都像是把尹泽城的脸印在脑子里似的,隔老远都能认出。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不用说正处于八卦年级的小女生了。

    就在尹泽城来到女生宿舍的下一秒,就有五六个女生从宿舍窗户探出头,好像尹泽城是什么动物园里供游客观赏的猴子似的,尹泽城觉得自己离猴子就差某个女生丢一把花生或者丢几根香蕉给他了。

    唉,尹泽城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一直以为陈依家会住在别墅区。堂堂美尔刻家族的人,虽然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但好歹血管里流的也是美尔刻的血,没想到陈依家和他一样居然住在充满历史感的宿舍。

    尹泽城这时无比想念他的二哥林子信,假如林子信在的话,姑娘们的目光就黏在林子信身上了,反正二哥从小到大都那么讨女人喜欢,多几个人看也无所谓,算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可林子信今天偏偏没和他一起,说是有些事要去办,在列车站集合。外界通往希汀学院内院的只有这一条火车,美尔刻家族来接他们的马车没法塞进火车来到内院,他们只好去到外院再乘美尔刻家族准备的马车。

    “嗒嗒……”尹泽城听到清脆的脚步声,宿舍大门出现一道倩影。

    陈依家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领口处用来自东方的名贵丝绸系了个大号的蓝色蝴蝶结,中间镶嵌了一个宝石,千万个整齐的切割面反射出璀璨的光。束腰的蕾丝带完美展现出女孩纤细的腰身,像是盈盈一握的细柳。手上戴着近乎透明的白色蕾丝手套,裙摆在微风下轻轻飘动,露出小腿好看的曲线,她居然还穿着纯白的丝袜,配上黑色的圆头皮鞋。像是一个活在象牙塔里单纯又充满文艺的女孩。

    尹泽城呆住了,他从来没见过陈依家这般穿着。不过转念心想也对,外面再野的孩子在准备见家族长辈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想表现得乖一些。

    陈依家走近盯着他,他看着陈依家光洁如白玉的额头和鬓角边细细的,微微曲卷的软发发愣,他甚至能看清到底有几根。近,太近了,陈依家身上散发淡淡的茉莉和水仙花的香水味,像是清晨。那动人的女孩让尹泽城本能想要远离,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美,美得让人不敢靠近。可他忽然舍不得错过那个女孩的美。陈依家眨巴眨巴琥珀色的眼睛,像猫一样好奇与乖巧,尹泽城有一种错觉,他觉得眼前就是一只猫,会在你伸手触摸的时候用毛茸茸的脸蹭你的手。鬼使神差的,他抬起手,想要去摸陈依家的脸。

    在即将触碰的时候他突然回过神来,抬起的手触电般缩回。

    该死该死,尹泽城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陈依家没有反应,琥珀色的眼睛还在看着他。

    “咳咳大哥快走吧,二哥还在等我们呢。”尹泽城借机转移话题,趁陈依家还没反应过来他得赶紧跑,要是被大哥知道自己小弟居然敢对她图谋不轨,他尹泽城两个脑袋都不够她拧。

    列车飞驰,一辆马车停在外院的列车站里,像是融入黑色。

    三人下车后走向马车,等走近才知道美尔刻家族到底有多豪气。八匹矫健的黑马拉着加长的车撵如雕塑般挺立。驾车的侍从穿着深蓝色的笔挺西装,肩上的流苏黄金般耀眼,一双皮质的高筒靴,走起路来皮靴踏地的声音雄浑有力,绝对是练过的好手。与其说他是驾车的侍从,倒不如说他是接驾的骑士。

    尹泽城在诺山城的书店里看过一本关于马的书,认出八匹黑马是血统纯正的“掠影”。传说“掠影”这种马在全力奔跑是宛如地面上掠过的一道影子,有人说,“掠影”是等你回过神来,就只能看见它的影子。

    驾车的侍从恭敬拿出垫脚的木阶,上面缝制了雪山狐狸柔软又雪白的毛皮。确保主人不会在登车的时候滑倒。

    三人上车后,侍从挥舞数米长的乌色皮鞭,像是空中炸出轰鸣的响雷,八匹“掠影”闪电般飞驰,只留下淡淡的影子。

    “掠影”不愧是连皇室都垂涎的名马,即使奔驰在山路上也如履平地。侍从带着他们从希汀学院一直到这片无人的山地,尹泽城头都被绕晕了,而侍从面带微笑,奔驰在一条条几乎相同的山路,视岔路于无物。这是一条不会被任何地图记载的山路,因为知道它的人不需要地图,而不知道它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被邀请。

    当掠影走到山路的尽头,尹泽城好奇掀开车撵的窗帘,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如神殿般恢宏的建筑出现在山谷的平坦出,前方是一架龙脊般的钢铁长桥,碗口粗的钢索吊着桥梁,一直蜿蜒到对岸的建筑。

    桥下是奔涌的河流,溅起的水花形成浓密的白雾,像是天上翻腾的云。

    这座桥的建造难度不亚于操控木偶在气球上切肉,而它坐落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谷,简直令人不敢相信它是人类的建筑物,而觉得自己抵达了神国的边缘。

    “陈依家·美尔刻小姐,就是这里了,美尔刻家族的领地——夏园。”驾车的侍从轻声说,带着自豪与骄傲,“你真正的……家!”

    “不,我的家在三年前就已经没有了。”陈依家目光炯炯,眼睛里的火焰像是要跳出来似的。“拜他们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