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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与红之宴(5)

    “只说名字恐怕不容易留下印象吧,罗夫曼太谦虚了。”鹤发长老笑笑,“罗夫曼去年考入了大章国理学院是院长的学生,也是未来的大数学家,财政部的部长很看好罗夫曼,说不定以后还会接财政部部长的班。”

    “只是希望做好自己份内的事,顺利毕业将来为家族贡献。”罗夫曼谦虚笑笑。

    尹泽城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罗夫曼虽然只有十八岁,可已经被国家财政部部长看中,甚至会成为未来的财政部部长,那可是掌管国家金库钥匙的人。

    果然顶级贵族豪门中的佼佼者绝非泛泛之辈,普通人的十八岁是什么样子呢?提心吊胆怕考试不及格还是在想周末去哪里玩,抑或是翘掉某节自己不喜欢的课去和朋友们看女孩们跳舞……而贵族豪门的少爷小姐们十八岁已经在考虑进国家哪个权力部门了。

    陈依家看向长桌一端,那些穿着白金长袍的长老中唯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美尔刻家主——美尔刻·程。曾几何时,那个男人是否也在少年时期被邀请来参加家族的晚宴,而他当时是坐在哪个位置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陈依家忽然很想知道。

    “我叫美尔刻·华林,十七岁。我尊敬的母亲是莱耶斯公主,我半年前成为觉醒者,目前正在修道院担任牧师,理想是成为一名红衣主教。”罗夫曼坐下后,他身旁的男孩起身自我介绍。一米八高的华林露出骄傲的微笑,与罗夫曼在听到华林半年前成为觉醒者后略微黯淡的眼神形成对比。

    果然晚宴的位置是按照家族所认为的潜力安排的,一个小小的修道院牧师何德何能坐在未来的财政部部长旁边?两者的身份不说天差地别,但也有难以逾越的鸿沟,罗夫曼可是注定站在未来权利中心的人,华林在他旁边依然骄傲昂扬,甚至罗夫曼自己反倒是黯淡下去,唯一的解释就是血统。

    越是古老而庞大的家族越是重视血统,有的家族会以严格的家规要求女孩在成年之前必须保持纯结的处子之身,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甚至会让家族的晚辈相互婚配。

    美尔刻家族身为古老的觉醒者家族,对血脉的重视程度有过之无不及。越是纯正的血脉诞生觉醒者的几率就越高,一个觉醒者的珍贵程度不亚于未来的权臣。即使是国家未来的财政部部长也不得不和家族优秀的血脉平起平坐,即使对方只是个牧师,一个在平常根本不可能见到财政部部长一面的牧师。

    新来的孩子们听到华林半年前成为觉醒者纷纷流露出艳羡的神情,那可是觉醒者啊,十七岁的觉醒者,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和财政部部长同等珍贵。

    之后孩子们依次站起介绍自己,无非是自己的名字,年龄,母亲的名字以及自己擅长的事情想做的事情。

    贵族之间相互联姻,父亲的门第固然重要,母亲的门第也是越高越好,提及母亲的名字是理所当然的,这在政治博弈中是一份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在父亲门第旗鼓相当的情况,母亲的门第往往能够决定胜负。

    “美尔刻·伊芙。我的母亲是芙莉娜,我现在在学舞蹈,未来想当一名舞蹈家。”轮到伊芙了,她站起来的瞬间有几个男孩眼睛被她美丽的曲线吸引,久久不肯挪开目光。

    “伊芙你是想继承你母亲的衣钵吗?芙莉娜女士可是国家级舞蹈家,你想和母亲一样成为国家第一舞者吗?”有个孩子打趣道。

    “哼,当然。”伊芙一甩她金色的浓发,像是骄傲孔雀展开羽毛。

    怪不得那些男孩眼睛都挪不开,原来是学舞蹈的姑娘,不得不感叹基因的强大,第一舞蹈家生下的女孩每个动作都像是跳舞般优美。相比于财政部部长这种遥远的未来,眼前的女孩更令男孩们感兴趣,当她的裙摆飘扬,这个年纪没有男孩能够不为之心动。

    可伊芙好像对某个男孩感兴趣,在晚宴开始前她就拉着那个男孩的手,还在别人介绍的时候看了那个男孩好几次。对,就是她对面那个呆头鹅一样的货色,看样子还是某个参加晚宴的孩子的随行人员。

    所谓的随行人员大多是美尔刻家族来参加晚宴的孩子们的贴身侍从,美尔刻家族的天之骄子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出门不带两个贴身侍从照顾起居都会被同行笑话。

    每一次家族晚宴都是精心策划,基本没有什么事需要侍从帮忙,久而久之,带随行人员这种事也就变成了一种暗暗的软实力较量,就像是女孩的手上的戒指或者脖子上的项链,要是哪个孩子带的随行人员高级,比如精通多国语言会钢琴小提琴还有萨克斯之类的,其他人自然会高看一眼。

    要是伊芙感兴趣的是某个美尔刻家族的男孩那也就算了,毕竟大家都是天之骄子,未来之星,会在国家的各个权利中心掌握权柄。大家谁也不比谁逊色,公平竞争就是,家族长老也乐意看见有冲劲的年轻人。这个年纪的男孩们总是会为讨女孩的欢心而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可偏偏,偏偏伊芙感兴趣的是一个随行人员。随行人员就是一个充门面的侍从,一个侍从值得让美尔刻家族的女孩感兴趣?这种只应该发生在平民臆想的情节居然真的发生,每一个对伊芙感兴趣的男孩都提不起所谓的“竞争之心”。和一个侍从竞争一个女孩,那可太掉美尔刻家族男孩的价了,森林的雄鹿会为了雌鹿和其他雄鹿决斗,哪怕把自己引以为傲的鹿角折断甚至付出生命,但雌鹿要是喜欢一头猪,那雄鹿就没有办法了。

    此刻那头猪正盯着眼前的桌面,似乎神游万里,他只是有些饿了。尹泽城想偷偷问一下陈依家什么时候开饭,他的肚子已经在抗议了。

    而他转过头却扑了个空,陈依家缓缓站起,琥珀色的眼睛似乎有千军万马要奔腾而出,透过长长的胡桃木桌直刺尽头的长老:“我叫陈依家,母亲是个叫陈琅琪的普通女人,我想,你们没有忘记她。”

    尹泽城从神游万里中猛地惊醒,他从来没听过陈依家说起自己的母亲,即使是“抛弃”她的父亲她也可以平静说起。“母亲”这个词对陈依家来说似乎是一个禁忌。

    尹泽城想起他曾经在书上看过,人的大脑有自我防御功能,要是某段岁月某个人让自己很痛苦,人就会主动避及谈论,就像是伤口,不要用手揭开结好的痂,会血流不止。

    在这句话脱口的瞬间,尹泽城似乎看到了一头雌狮身后长长的血迹,伤口还流出涓涓红血,它的双眼……带着磅礴的愤怒。

    即使过了那么多年,陈依家的怒火依然没有半分熄灭的迹象。越过长长的桌面,她死死盯着长老们的眼睛,想从某个人眼里看出不安来。

    多年前的雨夜,一群黑衣人显然是奉了什么人的命令,带着冰冷的枪械和银刀来抢走她的母亲。但这道命令到底是谁下的,抢走她母亲干嘛,陈依家一无所知。

    她来之前和自己在心里说要低调要隐忍,想着接触一下家族中的核心人物,寻找蛛丝马迹,把当初事情背后的真相还原。

    可每个孩子都站起来说自己的母亲是谁谁谁怎么样怎么样,骄傲又自豪。而她的母亲却在多年前成为家族的牺牲品,那一刻汹涌的怒气吞没了“要隐忍”的理智,那句话脱口而出。

    “原来是陈依家呀,希汀学院最新的A级姑娘,你很有名,半觉醒就能被评为A级,有人说你可以和艾德莉亚斯的‘女王’相比,大家都很关注你。你的话就不用介绍了,欢迎你来到家族的晚宴。”为首的长须长老淡淡微笑,挥一挥手示意下一个孩子起身自我介绍。

    陈依家默默坐了回去,她没能在任何一位家长眼中看出情绪波动来。老人们不惊不怒,并没把她的冒犯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都未曾改变半分。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全力挥出的一拳打在了空气里,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

    这样的质问又有什么用呢?就像一个孩子跟远处的风车挥舞拳头,她甚至不知道风车到底有多远。也许餐桌那头坐的老人们真不知道那件事,也许这种命令根本不需要惊动家族的最顶层的那几个人……她的母亲,根本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除了对她自己。

    孩子们继续自我介绍,陈依家的神情恍惚。

    陈依家虽然不是整个晚宴最惊艳的女孩,但也有几个男孩隔着晶莹的玻璃杯偷偷朝她投来过目光,在陈依家重新坐下那刻,再也没有孩子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

    下一个孩子介绍完后还有其他孩子插几句话,长老们露出淡淡的微笑,美尔刻家族的晚宴继续热闹,可一切和陈依家无关,仿佛初春所有的冷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