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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悲愤

    栗谷怀揣着愉悦的心情,带着“厚礼”前去拜问新任巡按使大人,如此一幕,他有一种回到遥远的过去的感觉。

    秦北的巡按府算是端庄雄伟的标志性建筑,如果你跟人约会,可以说咱们在巡按府碰头,保准不会走错地方。

    两头石狮子,与围墙一样齐高,十分具有鹭京风格,来到这里就像重回鹭京似的,边界的风格十分淡薄。

    一般新官上任,贺客盈门才是,像什么师爷、知府啊,第一时间就得巴结长官,留下一个好印象,方便以后相处,也方便各种“工作”的展开。

    可是我们这名汪大人却是与众不同的,人没到就先发公文,不准一切招待迎接,不准铺张浪费,要厉行节约。

    一般来说,对于官场老油条,什么世面没见过,汪大人这样的也没啥稀罕,但凡新来的领导,口号总是喊的响亮,到头来该怎么来还怎么来。

    因此,热烈的欢迎是需要的,铺张的浪费也是必须的,谁要不识趣,谁就要倒楣。

    可是,这一次恰恰相反,识趣的倒了大楣,不识趣的反而安然无恙,一大批官员挨了批评,眼瞅着饭碗不保。

    领教了汪大人的真刀真枪,底下人也算是老实起来。

    所以,当栗谷来到巡按府门前,门外既无人看守,也敞开着,旁边立着一块牌子,写着:客人自请。

    栗谷看了,与同来的老杜相视一笑,窥一斑而见全豹,可见这位大人的脾气。

    汪承嘉当然是特别的,栗谷代表元氏而来,可人家一不招待,二不陪同,连杯茶都没得喝。

    栗谷好歹在京城混了那么多年,像这样从京里来的他也没见过,巡按府找了半天,愣是一个人也没找着。

    费了许久才发现,原来巡按府上的大人及衙役都被巡按大人全给叫去后院了。

    他三人跑过去一看,顿时惊呆,这哪是一帮大人,简直是一帮农民,竟在那儿犁地种菜。

    栗谷见惯了场面,可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大有一番哭笑不得的感觉。

    巡按大人种菜是不接待客人的,所有栗谷三人杵在那儿,看着他老人家种菜,直到忙完了才搭上话。

    当栗谷见到这位巡按大人真容时,心里噗通乱跳,遇见熟人了,连忙转身,撒腿就想跑。

    可汪承嘉却一口将他叫住,只听他道:“元使既然来了,本府多有怠慢,但也不用着急走吧。”

    听了这就话,栗谷缓过神来,心想:“自己容貌已经大变,不是曾经的肥胖小子了,而是严严实实的黑瘦小伙,汪叔叔未必认得出自己。”

    老杜二人也搞不明白栗谷是怎么了,不禁想他不会是临阵害怕了吧?但见他转过身,恢复了那种镇定,只觉得他兴许有什么不适。

    栗谷的猜测是没错的,而今的他别说汪承嘉认不出来,就算了是他老子栗雄图再生也认不出。

    他微微一笑,道:“汪大人为官之道世所罕见,生民敬仰,晚辈今日见识了,实在是惭愧。”

    对于栗谷的马屁,汪承嘉是不感冒的,他冷哼一声,大模大样步入正堂,众人只好尾随着他。

    来到正堂,栗谷便把礼物送上。

    这礼物是用一只精致的黑色木盒装着的,封闭严实,栗谷等人也不知道里头装着什么。但看装饰,猜测应该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按照栗谷的对汪承嘉的了解,他应该会拒绝,可他又猜错了,汪承嘉竟直接收下,还出言感谢。

    这让栗谷摸不透他倒地存的是什么心思。

    栗谷对于这位父亲栗雄图昔日的左膀右臂,一只都叫他汪叔叔,还是十分有好感的。

    但汪承嘉对他可没好感,只听他话锋一转,愠道:“元氏好生倨傲,本府虽然初来乍到,可到底是朝廷的官,他作为地方一等一的世族,竟派你个绰尔小子来,莫不是欺本府威望不具。”

    他以为此话一出,自以为必然能问倒这名所谓的元使。

    可栗谷却从容地答道:“大人责怪的是,我主家确实有欠周到,但我素闻汪大人为官清廉,最爱百姓,青州之治,淳县之兴,辽原之旺莫不是因大人的治理而兴盛。故而小子以为,大人来此,定为秦北百姓谋福而来,绝非为了区区元氏的尊敬与否,在此特为秦北百姓叩谢大人之恩。”

    说完竟三拜九叩起来,这倒是真心实意,汪承嘉的性子他是深知的,而且他栗氏莫名消失,唯其仗义执言,要求彻查,此番恩情,早就存在心中。

    可他这一番操作,委实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出意料,尤其是汪承嘉,忍不住另眼相看。

    之所以另眼相看,还得从“青州之治,淳县之兴,辽原之旺”说起,这三组词在别人听来没什么,但听在汪承嘉耳中却是大为不同。

    因为这三组词此前只有一人说过,那是当年他升任礼部侍郎时长官的评语,而说这评语的长官不是别人,正是栗雄图。

    “他是谁?”汪承嘉在心里自问,可怎么看也认不出这名青年,与栗相又有何瓜葛。

    心里存着疑问,但信号已经收到了,神情与语气大为缓和,而现在他想着的是怎么不动声色地将他留下来,单独聊天。

    汪承嘉做了这名多年官,这点事情实在是举手之劳,只听他哈哈一笑,道:“小兄弟,此非本府之意,可否赏脸与宴?本府当不胜荣幸。”

    众人再一次莫名惊讶,这汪大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吧,前一刻还要兴师问罪,后一刻就要请人吃饭,有你这样玩弄兄弟们的吗,要知道兄弟们都是奔着看热闹来的,让您这一玩,奔向了过山车。

    栗谷同志也没心思开心,他立即得到强烈信号,汪叔叔这肯定有另一番询问,因此积极配合,痛痛快快地大吃大喝了一场。

    在汪大人这里,所谓的“大吃大喝”,其实不过是青菜豆腐,只不过多了两盘扁豆花生米而已。

    对于汪叔叔的勤俭节约栗谷是早有体会,此刻重温,感受却不相同,以前他对汪承嘉可不管那一套,要是请客吃饭没有大鱼大肉,那不翻脸就算看得起你,而今时事变迁,鱼肉竟成他禁忌,扁豆花生米吃的是津津有味。

    吃完饭,自然要闲聊,老杜和一起来的那名元盈的亲随被汪大人安排去观赏刑具去了,而栗谷则被他延至书房,一番畅谈就此开始。

    还是汪承嘉当先说道:“贵使祖上是何方人士?”

    然而,栗谷已经忍不住了,眼睛一红,哽咽着道:“汪叔叔,我……我是栗谷啊。”

    向来沉稳的汪承嘉听见“栗谷”二字,瞳孔不由圆睁,脸上满是惊愕。关于栗谷的悲惨下场他也是听闻了的,他还曾未能帮老师留下一丝血脉而自责,每当夜深人静,总是为自己的老师鸣不平。

    他始终觉得一家子不可能一夜之间无缘无故地消失,背后必定有人作祟,至于什么天谴神鬼一说,汪大人可不信那一套。

    惊愕很快变成惊喜,他重新注视着眼前这个黑瘦青年,仔仔细细地观察的久了才发现他的确是当年那个胖胖的栗谷。可就是因此,更加不敢相信他就是曾经那个细皮嫩肉,又白又胖的丞相府三少,这两年他是吃了多少苦头。

    抓着栗谷肩膀,汪承嘉喜极而泣地道:“好,很好,老师一辈子为国家劳心劳力,功德无匹,老天爷还是有眼的,让他老人家的血脉得以传承。”

    说及老天爷,栗谷始终是不满的,心中莫大的疑问也该问一问,他道:“汪叔叔,你说我家真是遭了天谴吗?为什么我家会在一夜之间消失,为什么?”

    对于栗谷的质问,汪承嘉也回答不上来,摇了摇头,坦诚地道:“我也不知道。”

    沉默片刻,他又道:“我不信老师会遭天谴,背后一定有阴谋。”

    “阴谋?”栗谷想了想,“你是说……你觉得谁会弄这种阴谋?”

    汪承嘉目光一凛,只道:“有些事情即使知道了也无用,甚至没有任何好处,我劝你别问下去。”

    这时候突然刹车,谁受得了,栗谷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栗雄图当时可是当朝丞相,谁有这个能力暗害,全京城、整个帝国谁有这个能力?”

    “皇家?”

    其实栗谷一直不敢去想这个问题,按照排除法,按照谁是受益者,幕后那双手是谁,自然可以猜测。

    除了曾经的晋王,当今的皇帝,谁还能有这个能力?

    可得出这一结论等于白搭,如果真是如此,这公道注定讨不回来。

    栗谷第一次把这话说出口,不禁觉得无力,同时心里面只觉愁闷:“栗雄图啊栗雄图,你日日为这个帝国操劳,而这个帝国又是如何待你的,值得吗?”

    看着神色异常的栗谷,汪承嘉安慰道:“阿谷,世间太多事是无奈的,好好活着,我想你爹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你去讨什么公道。”

    是啊,汪承嘉说的没错,如果选择讨个公道,面对的将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家族,而是一个国家。

    他们太强大了,强大的令人窒息,唯有一腔悲愤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