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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无足轻重

    我在药书上看到的一种植物,是生活中最普遍的熟悉植物,我苦思冥想书上那句话:乡间无杂草,用好都是宝。

    难不成我们身边的这些植物,它们真有什么功效,还有那些好看的花花草草,它们开得那么漂亮,任凭谁都可以伸手摘下它,结束它们的生命。可是谁知道,它们会不会是宝。

    “闲来无事凭谁摘,了却此生无牵挂。”我小声嘀咕,也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到的诗歌,被我衍化过来了,成了无名小诗。

    如果美丽的代价是付出生命,那么它们又为何牺牲呢?因为本身长得好看,人们看见了它,总想要把它摘下独占,它被人摘下来了,生命就到尽头了,所以此生就再没有牵挂了。

    我为什么这么多愁善感,为何发出这么忧伤的赞叹,要是心疼这些小花,那我以后遇到就不摘它们就行了呗。是啊,不摘它们,让它们独自美丽就很好。

    还有电视剧里面看到的那些,修了仙会飞的都是真的?

    我也一度陷入沉思,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我很好奇又理解不了,为什么同样是两个胳膊四条腿,他们会飞,我们这些人全都不会飞,他们到底是在哪一个世界?

    为什么我见不到那么多东西,听奶奶说世上还有鬼,很久以前,太阳一下山,就有老奶奶拄着拐杖出来唱歌儿。

    我问奶奶,为什么现在见不到了,她说因为世道变了,现在想看,就要用马桑树嫩条汁擦眼睛,就可以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我一直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试一试,就算不敢亲自试,也可以找个替死鬼。

    “猜猜我是谁。”有人从后面蒙住我的眼睛,登时吓我一大跳。

    “放下放下,男女授受不亲。”我把他的手从我的眼睛上挪开,放下来。

    是啊,我们长大了!

    还能做朋友,但是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了,要有分寸。

    也只有对他,我才有难得的好脾气,换了旁人,敢对我动手动脚,那么他的手铁定是不想要了,我可能早就掰着他的手扭几圈儿了。

    放学路上,我把一捧黄果子摘在衣兜里,摘的时候被刺扎了好几下,有些刺啦啦的疼。看见星名过来了,我没顾得上还有些疼的手,我想朝他疾步走过去,瞧见他,心里很开心,手上被划破了的小口子也暂时忘记了疼痛。

    太阳就要西落,它燃尽了光芒,放出最后的慵懒,余晖打在他的脸上,我看见他用手遮挡光线,看向我这边。我仰头寻望刺泡藤树上,想看看还有没有更多的泡儿,确定差不多了才作罢。瞧见他的身影,立在树的对面斜土坡,这一幕,抵得过岁月静好。

    我今天特意交代他放学走这条路,因为我想在半路给他一个惊喜,遇见他的这些年,我带他尝过很多野味。来自大自然香甜可口的产物,深受童年的喜爱。我相信,他也会喜爱。

    我们都看见了对方,他朝我走来,我绕着树边缘跳下去,走在他面前蹲下:“这个啊,是我摘的泡儿,特意留给你的。”我把手里一大把全递给他,有黄色的,黑色的。

    他捡起一颗递给我让我先吃,我把他的手推到他嘴边,示意他自己吃。他吃好喂到自己嘴里,我见他吃了酸的不停眨眼,闭上了眼睛久久不睁开,还打了两个冷战。

    我憋着笑看着他:“怎么样,是不是很酸啊?”。

    “也不是很酸。”他又打了两个机灵。

    “好吧,那你全吃了。”我说,“你再吃两颗那个黑色的。”我心里美滋滋的笑着,看他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他刚才明明酸溜溜的受不了,却鼓足了腮帮子咽下,还舍不得吐掉。

    这次他听我的话,挑黑色的吃了以后,果然,整张脸都露出了喜悦。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我得意的笑,这种东西,我尝过的比他见过的都多。

    星名点点头:“你一放学就跑了,我还以为你回家有急事呢。”

    我又开始惯性打趣他:“我跟你说了让你走这条山间小路嘛,当然不会撇下你独自承受生命之孤独。对了你知道吗今天我又学到了些什么知识?”

    星名摇头,露出等我继续往下说的神情。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啦,我看了很多治你们男生很难受的药方。”

    星名不大明白:“是害人的药方吗?”

    我郑重地摇头,特意操着一腔走调的语气“nonono,换句话说就是治你们难言之隐的,我就特别好奇看了好久,还记住了不少,你要不要我说给你听,不许害羞哦!”我摇晃着食指,跟他约定。

    他照例点点头,嘴上答应不害羞,我都还没说,他的脸上就已经露出了小红晕。

    “就是你手里这个刺泡,它在书上叫覆盆子,图片我一眼就认出它来了,准是它,没错,它可以补益肝肾,治肾气不固,还有阳痿遗精什么的我不太明白什么意思,我去问老师,他让我不要瞎研究这些,要我好好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好好学习才是第一要紧。除此之外还有好多,比如葱白、何首乌、枸杞子、韭菜籽、羚羊角、水蛭公鸡汤。今天看的我大概就记得这些,水蛭你敢吃吗?就是蚂蟥,会吸人血的。”

    星名显然被我吓破了胆,看他羞红了脸颊,却又害怕得脸色铁青连连摇头。

    我哈哈大笑起来,问他知不知道不举是什么病,他懵懵懂懂的说他也不知道,我想起书上说的是指青年男子,他还在是青少年儿童,他说不知道,应该不是骗我的,姑且相信他。

    我想,这种病应该和天花麻疹一样,分年龄阶段的吧,不懂的就先放着,改天再找大一点的人问问,万一有人听说过这种病也说不一定呢。

    前几年,顾潇哥哥吓我不也是这么说的,说我这么大了还不出沙子,那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劫难,活着的时候躲过了,死了也逃不掉,埋在土里了,坟上还会冒白烟呢。

    当时还把我吓得跪天拜地求菩萨,希望早点度过难关,别等死了以后冒白烟,会被人笑话的,别人都是活着的时候出的,我不能成为笑柄。

    想到这些,我忧伤地同星名一路走着,我问他,知不知道他有没有出过沙子了,言外之意就是问他昨日回家有没有问过他妈妈了。

    他跟我说出过了,我有些失望,看来将来坟头会冒青烟的只有我。

    他吃了很多泡儿,留了一把给我,我瞟一眼:“咦,你不是怕酸吗?怎么把黄的吃完了,剩下黑的了,黑的才是甜的。”

    “其实黄的也甜,因为是你摘的。”他说。

    我激动地用手指着他:“哦~你居然,哼!”我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此作罢。换作再大点,我肯定会说他居然学坏了,敢调戏我了。

    我们就这样,在夕阳下并肩回家,这次我聪明了许多,和他说好到白冒坟,就分手,各自回家,省得再被大人抓到什么把柄。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并肩走完白冒坟到家的那一段路,友好的一面终究是见不得人。虽然会被瞧见一前一后,放学时间都是一样的,也不怕了。

    我跑回到家,看见前几天孵化的一群小鸡,有一只生病快要没了的小鸡伸着双腿,身子僵硬,妈妈用瓷盆盖上,用火钳敲了几下,拿开盆子,小鸡又奇迹般活过来了,我很是不解,把这个疑惑装在心里,却也高兴小鸡能复活。

    活着也许很难,但是我们谁也不想死。

    我拿出作业开始写,先写日记。

    幼时,我家附近有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溪,我们称那里叫沟边,那时候,小溪附近的人家都会挖一条沟槽引流到家周边,种些葱蒜白菜之类的小菜,小溪流的水引流到地里,再挖一个水塘,可以浇灌菜蔬,也可以引流到家里,称作简槽,用来洗衣服之类的,不过不可以用来做饭,因为溪流里流淌着的,会有很多众多微生物和枯叶等。

    我童年对妈妈印象最深最清晰的记忆好像就只有两次。最早的一次,是刚回到这个属于自己的家里时,看见妈妈在简槽洗衣服。

    我从墙的一角探出头去看到妈妈背影,在使劲搓衣服,我趴在院坝上的廊坎,一只脚踩在院坝里,一只脚悬在空中摇晃着,像小狗摇着自己的尾巴,特别开心地叫了一声大姨妈,妈妈转过头来看看,她好像很不乐意听见我叫她,就瞟了一眼,她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转回去继续搓着衣服,像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我记得那次,我没有得到妈妈的回音,她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开始记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人生以此为开端。刻入脑海里的是——大姨妈不喜欢我。

    这里是我的家,而我就像没有家人,他们把我当成外来人口,我唤自己的妈妈为姨妈,记不得有没有唤过爸爸姨爹,但我确定没叫过他爸爸。爸爸妈妈这两个词,是我最大的奢侈。我想离开,却没有别的可去的地方。

    小孩会依赖大人,是天性,生来如此,因为他们寄人篱下,但没有能力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