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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分别前兆

    是的,一张毕业留影,宣告我们毕业了。

    准初中生的我们,都已步入少年模样。

    暑假的一天,星名和他的妈妈去我家拜访,在我的记忆中,这应该是他的妈妈第三次到我们家来,前两次都是放学回来看见,不知道平时有没有来过。也有时会下来经过门口,但没有特意到家里坐坐的意思,包括他也是,经过很多次,都是路过而已,所以这还是他和他的妈妈难得一见的一次到家里坐客。

    “快进来坐,她婶。”妈妈看见他们来了,连忙客气逢迎。我见他和他妈妈来,也极为高兴,喜形于色,扔下手里的镰刀放进背篓丢在一旁,妈妈好客地让我叫人。

    “婶婶来了,屋里坐。”我给他们倒了水。

    “小惜真是太懂事了,以后你就叫我林姨吧。按理说,星名比你大点,这个憨包儿子喊人都不会。你看你这么勤快,学习成绩还好,听星名说,你升学考试还考了第一名。”

    我听到林姨这么夸我,心里那叫一个开心,却也不能太得意。于是谦虚回答:“林姨,星名他很好啊,成绩也很不错的,老师们都夸他进步很大呢,平时我都考不过他,这次是运气好。”

    妈妈让我给星名也倒杯水,林姨在一旁说,他小孩子不喝水,喝水也不用这么麻烦,他自己去倒就行。虽然他是小孩也是我的好朋友,但他也是客人,我还是听妈妈的话话给他倒了水,没有递给他,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妈妈看我没递给他,以为我是因为之前的事在避嫌,于是招呼道递水给他:“小星,来喝水。”

    星名双手接过水:“谢谢阿姨,我叫小名。”

    我憋笑,林姨却在一旁开始戳骂:“你个憨包儿子,咋那么不懂事啊,一点礼貌都没得。”林姨将星名训了一通,可是话里除了台阶没有半点重话。

    我羡慕极了,这样的妈妈,想必几辈子也很难摊上这么一位吧。

    妈妈也因为林姨给了台阶,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装样子的本领可是一绝。

    她脸上依旧很平静又和蔼可亲的和林姨打趣:“怕得呢,小娃娃懂啥,他也没有啥恶意,他也没想些啥子,我又会想些啥子,你这个人哟,跟小孩较啥劲嘛。”迎合别人的话,妈妈最在行,场面依旧和睦。

    听他们几句寒暄后,我退出场面,准备去上山找干柴。我前脚刚走,星名后脚便跟上来了,他跟她们说要回去写作业,这个借口找得真不咋样,谁不知道他小学都毕业了,还能有什么作业,所以他不过是想陪我一起上山砍柴罢了。妈妈像是看穿了星名的心思,看我的眼神都有了几个意思,我也不管那么多,他想跟着我,这也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事。

    曾经多少次,我盼着这个毕业,因为没有作业,等真的毕业没作业了,就是每天干不完的家务,还不如有点作业劳逸结合来得好呢。

    “星名,你可真行啊,我妈被你说得哑口无言,我还很少见她这样手足无措过。”他在后面走,我在前面说。

    “我就是觉得她太偏心,对你弟弟那么好,对你这样,什么都你做,还对你那么凶,我就是替你感到不平。”他像是并没觉得妈妈对他已经有了敌意,听语气似乎觉得还没替我出够气。

    “她对弟弟纵使再好,对我再不好,她也是我妈,我也是她亲生的,所以这是命中注定,我也没有办法,我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也改变不了事实,只能忍受着了。”

    “你都这么听她话,这么孝顺了,不明白为什么你妈妈总是看不见你的好,反而把你弟弟这懒虫像菩萨一样供着。”

    “说到我弟弟,我妈也是自讨苦吃,惹毛我弟的时候,她也没得好过,她自己也没少被气哭,可她总说,在这个家老被欺负,家里有个脾气硬的是好事,没人敢欺负。反正谁惹着他都没有好果子吃,谁叫我爸妈把他捧在手心里当宝呢,但愿他们二老呢别把这个宝贝惯坏了,坏了就算不上是宝贝了。”

    一路上说着,我们已经到了目的地。“我要进林了,你要回去了不?”我问他。

    “我都来了,当然是不能白走这一趟,我陪你吧。”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可是你都没干过什么活,你进去怕不怕,万一遇到蛇什么的,这大夏天的,林子里蛇蚁蚊虫都很多,你可要小心咯。”

    “我才不怕呢,你一女孩子都不怕,我男子汉大丈夫无所无惧。”

    “我信你。那走吧,你记得避开这东西,粘衣服上能难摘。”我指着一棵长着粘人的黑针草说。

    “这个我知道,之前你不是还被弄得满身都是。”他说起之前那件糗事。

    “过去的事就别说了,反正好多人以后都见不到了。”是啊,一毕业,那些恩恩怨怨都不值得再记恨。

    没有上学的日子,每个人都要回归自己的生活,就比如我,没有例外。

    不过我也喜欢在这种天来拾干柴,树木花茂盛,遮荫蔽阳,偶尔一阵风吹来,贼爽,当累了的时候。还有一点,这个季节特别容易区分干柴,像冬天叶子掉光光了,就很难远远分清哪些树枝是干柴了,而且我们走的是别人家的柴山,树林茂密,还够遮住视线,藏匿行踪,让主人家不易发现我们。

    “啊!”我被砍到手,本能反应让我没控制住,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星名看到我一只手握紧另一只手,手缝间鲜血直流,知道了我把自己的手砍出了血,吓得他脸色发白忙跑过来,着急的要看我的手。

    “先别看,不然血会流更多。”我拒绝他要查看我伤势的动作。

    然后不慌不忙吩咐他:“你想帮忙的话,在我的裤口袋里掏出我事先准备好的卫生纸还有白线,帮我包孔一下。”

    比起惊讶我的手受伤,或许更令他更不可思议的是,我居然随身带着卫生纸、破布和细绳,这种用来包扎伤口的东西。

    “星名,你帮我弄点的蒿枝嫩叶,捣碎帮我一起敷上吧,一起包止血快。”我一只手依旧压着受伤手指不敢松开,顺着手指流进指缝的血已经干涸。

    他看我如此淡定满不在乎的表情,似乎受伤的手不是我自己的一样,感受不到疼痛,看我的眼神是心疼也是恨我对自己太狠。好在他也没有刚开始那么慌张,照着我教的方法帮我包好了伤口。

    他这种纯情小男孩和我待在一起,心脏不好都会受不了吧,我做的事情几乎没有出乎他意料的,跟我在一起的唯一好处,也许就是让他快速长大。

    “小惜,你怎么还随身携带这些救急东西?”他还是开了口。

    “哦,这个嘛,以备不时之需,听说镰刀被鸡啊狗啊之类的踩过都有可能会伤到手,基本上每一次使用镰刀都可能要伤到手,不论是砍柴还是割猪草。除此之外还听说用火烟熏一下就不会了,但我每次都熏,把它熏黑了都还是避免不了,就只好自备包扎物品。”

    我说的如此风轻云淡,他却在那哭得像个孩子,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我开始慌了,这是他第二次在我面前哭吧,我忙打趣地安慰他:“星名,你怎么哭了,你是不是又被蛇咬了。”

    只见他摇摇头,泪眼朦胧。

    我笑着:“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我疏忽了,我忘了你很少见过这流血的场面。不过你别哭啦,我没事,我都习惯了,皮外伤而已,比起这点小伤,我更怕的是我妈骂我,你知道的,她骂起人来,很难听,什么烂草鞋啊…等等,很伤人自尊心,可她却伤人不自知。伤人于无形的伤最难好,看不见并不代表没有,只要能少挨骂,这点伤算啥,几天就好了,到时又是一条好汉,我复原力超快,不信你等着看。”

    “你不希望你妈妈骂你,你可以直接跟她说啊,你又没做错什么。”

    “没用的,她要骂人,只要她不高兴就行了。跟对与错本来就没有多大关系,再说了,我有没有错哪有什么衡量标准,她认为不符合她的意的,那就是错了,而且我弟也跟她说过,不要动不动就骂人,要好好说,她当着时采取了,过了也就忘了,脾气上来的时候先骂了解心头之恨后再说。所以我弟现在也是被她传染了一样的暴脾气性子,性格上的问题,火气一上来,哪里还记得什么答应过的话。听她说,我外婆就是那样的,所以要么是遗传要么是熏染。当然我以后肯定不会学她,我一定不会这样对我的孩子,因为我讨厌这种做法。”

    我掏出剩下的纸巾替他擦眼泪:“你看你刚还是自己是个男子汉大丈夫,现在受伤的是我,我一个弱女子都不哭,你还哭的像个小花猫似的,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会儿哭得梨花带雨,跟个娘们儿似的,叫我情何以堪,快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里更难受了,心里难受,手上的伤就跟着牵扯着痛,心态不好,外伤怕是复原无望了。”

    “所以你就这样一点不爱惜自己身体吗?姑娘家家的,弄得全身是伤,还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说着他更伤心了。

    “你这话我就不高兴了啊,我怎么就不爱惜自己了,再说了,只要你还不嫌弃我这个不像个姑娘的手,就够了。其他人嘛,我再好也会被嫌弃。”

    见他还是哭,我只能再放低姿态去哄他:“好好好,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好好爱惜自己的手,时刻小心注意。还有你看我,马上就是初中生了,这些活也就很少会干了,以后就不会有机会再伤到自己了,你看我都答应你了,要好好对自己,所以你能不能,也别哭了,你让我一个女孩子成天哄一个大老爷们儿,让我多难为情。我也还有这么多活没干,你跟我来陪我我很高兴,但是你不能太矫情了拖我后腿啊,完不成干活回到家我是要挨跳脚米线的。”

    听到这他才为了我好停止了哭泣,只是还有轻微的抽泣。

    “你坐会儿,我再砍两刀,这根干柴就断了。”我带着流血的手,继续砍那根粗大的干木桩,他现在倒是成了我要时刻关心情绪的家伙。不过还好,他总算是消停了,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盯着我干活。

    砍柴的声音,传到山林深处,回响声阵阵。他坐着地上好一会儿,不知道他这样坐着脚麻不麻。我也终于把柴砍断,掉下来压翻了好几棵树枝桠,地上掉落一片叶子,还有几桠树枝,我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脚底传来镇痛,受伤的手手指也抽痛了一下。电视剧里面那些会飞的,他们到底怎么修炼的,我为什么找不到诀窍,我边想边走过来坐在他对面。

    看看他的脸,仔细看他的眼神,还有些才心不在焉,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我的影子,他明亮清澈的眼珠让我很喜欢。

    他看我这么瞧他,开口说道:“小惜,我可能要离开这儿了。”

    我心一怔,刚刚这感觉怎么那么奇怪,这一下心跳,是,害怕的感觉。

    我都不知道在慌什么,虽然不解,可是默默认定他是想回家了吧,有些不舍:“离开?去哪儿啊?这么快就要回家吗?不留下来陪我啦?”

    “不是,我说的是,去外面。”

    外面。我都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外面。

    对啊,他曾经对我说过,他是从云谷以外的地方来到这个小山谷的,他是见过世面的。不像我,我一直以为世界就眼前我看到的这么大,长大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被困在这里,十几年看到的仅仅是对面山尖尖上的云谷街,那条抬头就能看到的街,言言姐去上初中后回来指给我看了,我才知道它不在对面山中腰人家人户那里,而是在山顶。

    言言姐说,站在街上,伸手就可以摸到天。是的,言言姐说的我看见的一样,山顶真的是和天连在一起的。

    直到那天我们去参加升学考试,真正站在了山尖尖上,我才发现被言言姐骗了,这里的天和青山脚下我的家看到的是一样高的。

    我终于明白,原来小时候我的目光这么短浅,看不到山顶的一排排平房。现在,我还是这样目光短浅,因为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