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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意外之遇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人离开,也会突然闯进一个人来。

    就像面对面擦肩时被撞了一下,然后互相说一句抱歉,缘尽。也有可能是上下公交时不小心踩了别人一脚,来不及说一句抱歉就被骂你有病吧,无理。还可能是在某个街角小巷,可如果是在房顶,你会不会觉得就很离谱。

    我记得遇见少年那天,天气并不好。

    那是在一个下午放学过后,我和星名拖延了一会儿,想等人群稀少了再去觅食,谁曾料想,我们出教室后看到的竟是操场上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个个神情凝重。我和星名也好奇,平时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好奇之余,我也凑过去看是什么情况,星名紧随我身后,我跟随大众视线抬头看房顶,致远楼顶楼上蹲着一个人。

    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面,已经有了大概的预感,走过去一问,果不其然,居然是真的有人要跳楼!

    这在现实生活中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大概十几分钟后,便又围了很多人。一会儿功夫家属来了,救援的也来了。

    搞这么大阵仗,楼下的人逐渐由人心惶惶变成看戏凑热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

    我盯着那些关己的人,也在看戏。不过我主要是关注后续发生,突然围观的人一声惊呼,指着楼顶:他,站起来了!

    刚刚是蹲在天台,双脚悬空,这会儿站起来了,恐怕风一吹,或是一个不小心脚踩滑,他就会飞跃而下。

    我的心也随着人群的惊吓声被揪着一震,一只有温度的手握住了我,我回过头,看到的是星名坚毅的眼神:“一会儿要是真有什么事发生,你会害怕吗?我们要不要先离开?”

    我知道他是在担心牵挂我,说实话,怎么会不害怕,这种场面真是第一次见,可是我嘴里还是不由自主地说出一句:“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说完我觉得我自己有点逞强了。

    正在我不知道要再说句什么话的时候,我听旁边的家属,像是事主妈妈,被警察询问后不高兴的说了句:“哎呀,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我又没亏待他呀,平时在家里我也没说过他任何重话!我虽然不是他亲妈,可我对他和我儿子是一视同仁,手心手背都是肉。”

    旁边的中年男人面部表情紧张,双手一拍,语言担忧:“我打电话给他妈妈,也说一下子赶不过来,这如何是好,这孩子一定是学习压力太大了,一时想不开了,这该怎么办才好呀!”

    听这简单的对话,我有了些眉目,一个人被逼到绝路,不是情伤,便是家庭所致。

    左右又是一阵惊呼,天台上那个男生站起来顺着边缘走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踩空,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我暗想这小子要是不会点功夫,那么他就是在作死。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喇叭在那里喊话:“下面的人都听好了,我今天要是从这里跳下去,与所有人都无关。”

    我笑笑,这个人还挺有义气,先把“后事”交代了,这算不算提前破案,他就一自杀。

    我还在出神,想着他如果跳下来,是不是校园就会被封锁一段时间,警察也会来介入调查,脑补了一些电视剧里的勘察剧情。我突然发现,周围的人齐刷刷的看向了我,我看向星名,他好担忧的样子,我才一下子从想象中抽离。

    “怎么了?”我问星名。

    还没待他说话,上面那个喇叭又开始喊话了:“再不上来我就要从这跳下去了!我的死就与你有关。”

    我看见旁人看我的眼神,我心里五味杂陈,好像我与上面那人有暧昧不明纠缠不清的关系一样,我此刻才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我不认识他。”我跟星名说。

    此刻我只觉得脸颊发烫,惊慌无助。

    星名说:“别怕,不管他,我们走。”然后他带我离开。

    “这位同学,等一下。”我们刚转身要离开,就被学校一位领导叫住。

    我停下脚步,又听他说:“同学,危急关头,要不你帮一下忙,上去劝劝他。”

    我不愿意,星名比我还急:“老师,他们根本不认识,这件事与她无关。”

    “老师知道,但是这个情况你们也知道,比较棘手,不满足当事人要求的话,我怕他被惹急了,真出了什么事。你放心,我们会保证两位同学的安全,只要拖延一下时间,下面都铺好了安全措施。”

    “拿什么保证?既然能保证安全,就让他跳啊,为什么还要再上去一个人冒险!”

    我从来没见过星名如此着急、担忧,以至于他说话时如此气愤。

    “再给你一分钟!”楼上那人又喊话。

    星名想拉我走,我停了下来,原来我刚刚出神的时候被他发现了,这人视力真好,莫不是看见了我对他发表遗言时的笑意。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看向星名:“星名,帮我拿一下书。”我把书递给他。

    他想要说什么,可是来不及说就被我制止。

    “星名,别担心,相信我。我尽量拖延时间,就算最后有什么意外,也有拯救措施。”我向他点头,让他放一百个心。他虽不情愿最终也无奈向我点头,我知道他懂我,有他在,我也很安心。

    我气喘吁吁径直上到楼顶,歇了一会儿,调整心跳呼吸。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跳剧烈,好像什么东西卡到了嗓子眼,这种情况好像只有在中考跑八百米的时候,才出现过。

    顶楼楼梯道有几位救援人员,他们都在盯着天台上那个人,不敢往前,怕惊扰到他。在朱提这座小城里,他们应该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吧,都不敢贸然行动!

    他们看我的眼神,好像都一致认为,我和上面那人是某种关系,他才会指名点我要我上来。殊不知,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情况,姓甚名谁,年方几许,何方人士?我只知道他这性子不是个好东西,喜欢拖累别人。

    我怔怔走到他身后,他死死地盯着我,开口说话时,语气有种叛逆怪瘸的味道:“你,想陪我死吗?”

    “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想死,你何必强人所难。”我说话的声音颤抖不已。

    他哼笑一声:“不想死的话,过来。”他招手让我过去。

    我慢吞吞走过去,步履维艰,双腿瘫软无力。在楼顶,我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我第一次觉得风也有声音,还是如此惊悚的声音。

    “害怕吗?”他问我。

    “有点。”我很诚实。

    “那你还上来。”

    我心想,这人是得了瞬间失忆症还是脑子有病,我能上到这儿来,这不应你的要求吗?

    “我得感谢你,你很冷静,不是那种已经疯狂难以交流的人,这是我最大的福气。”理智战胜了我的暴脾气,我还是克制了内心的慌张,心平气和的夸夸他,还不是无可救药,就说明我上来的没错,看样子他也并不想死。

    “哦?能有你这么一个疯批美人陪葬,也是我的福气。”

    “???”我尴尬地咧嘴笑笑,嘴巴干到上下嘴皮快要连到一起,我哪里疯了?又怎么成了疯批美人,疯的不一直都是他自己吗?第一次被别人误会我是疯子,我是有点出乎意料。

    “你,让我看见了一个人的影子。”他剧情一秒恢复正常,开始用情说话了。

    “谁啊?”我希望不激怒他,说话的语气尽量的温和。

    “我的初恋。”

    说到最后还是情伤所致。

    “你知道吗?就在昨天,她走了,因为抑郁症,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原来是一件可悲的事情。我突然间,不知道要该说什么了。

    “你跟她长得可真像,就在下面的人群中,就那么一眼,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你就是她。可是当你被另外一个男生拉走的时候,我就确定了,你不是她。”

    原来是这个缘故,他把我看错了。

    我什么话也没说,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我不了解他,我怕好心说出来的话会冲撞了他,毕竟他为的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们都老半天没有说话,他看起来越来越悲伤,我决定安慰安慰他。

    “虽然我不是她,但是我相信她和我一样,一定希望你可以好好活在这个世上,去替她看完她为看过的风景,走完她未走过的路。你说了她是抑郁症,那么她一定希望你不受病症的折磨,健健康康的活着,相信每一天的太阳,依旧如约升起。这个世界其实很美好,只要你心中相信美好。

    我小时候也过着非人一般的生活,但是这一切只需长大了就好了。我也曾有过一个非常疼爱我的爷爷,在我懵懂无知的时候离开了我,但是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相聚,但前提是我们都要过好这一生,体体面面等待下一次重聚。如果我们带着遗憾离开,去见到他们的时候我们一定不完美。”

    他有丝丝动容,我看得见他脸上的表情有微妙的变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也是个人,走到绝境时,如果有人愿意拉他一把,给他一片港湾,他会愿意回头的。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个人,她从小就不受家里人待见,她每天要起早贪黑,做着家里超负荷的苦活累活,她满手的伤疤,没有看不见的疮孔疼。她也曾有过绝望,活着就是为了寻求好死。她怕疼,是被家人打得有阴影。

    她循着卑微的光,看见黎明。

    黑暗中待久的人,还是会很期待天明,因为每个夜晚的梦里,都是无边的黑暗,怎么也走不到尽头,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看见他,仔细盯着我的右手打量。

    我抬起左手,拉开衣袖,露出陈年旧伤,伤口不连贯,一眼可以看出是多次累伤所积。“是这只手,我不是左撇子。”

    见他有为所动,我没等他开口,继续加重剂量:“她很小的时候就深知在家里的地位,所以从来不会主动向爸妈要多余的施舍,刚上初中那会儿,他们给的生活费20块钱就是一个星期。因为刚上学,生活用品和学习用品都要置备,还只能分批次置备很多个星期,每次都只剩下七八块钱留作一星期生活费,你知道她是怎么挺过来的吗?

    吃不起一顿热乎的饭,就买干粮放在宿舍,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塞两口垫垫肚子。

    一星期吃没有营养的干粮,吃到麻木快要失去味觉。

    爸爸觉得堂姐姐写的字小好看,她写的字要占一个田字格太丑。

    其实并不是那个与蚂蚁争小争黑的字才好看,还是与书本雷同的尺寸才最恰当,客观事实真的会因为人类的偏见变得不!值!一!提!

    堂姐姐写的小字上初中后被老师点评后改大了些,可是在偏心的她爸爸眼里,她写得适当的字永远丑态难堪。别人家的小孩永远顺眼。

    希望你明白,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很残酷,我们都期盼被别人善待,殊不知也有人盼着被我们善待。

    只是我们都没有去直接表达,我们希望的是就算我们不说,也有人懂我们,所以,我们也要学着懂别人,好吗?

    你的父母或许没有你想要那么完美无缺,但是他们一定在用他们的方式爱着你,只是你感受到的多与少罢了。

    你的初恋她走了,但她一定希望你活着。

    所以,你放心,你活下来,我善待你。我可以和你做朋友,真诚的。

    我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可以陪伴彼此一路前行。”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是我什么人?”

    “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朋友了呀。对了,我忘了给你自我介绍了,我叫顾惜,照顾的顾,相惜的惜。你呢?”我现在似乎已经完全不怕他了。

    “方允。”

    “好名字。或许,从前我不是你的任何人,但从今往后我会是懂你的人。”

    “那你做我女朋友可好?”他说。

    “不行,我妈知道了会打断我的腿。”

    “偷偷的不让你妈知道不就行了?”

    见他不肯善罢甘休,我扯开话题:“我饿了,跟你说了这么多,我消耗了太多精力,你得请我吃饭补偿我,就算你还是要跳,我也不想做个饿死鬼,你看我那么穷,活这么久还这么惨,都没好好吃过几顿好的,要不你把你的生活费给我,我代劳消费,消灭光光了我再陪你上来这一趟,反正这里的空气甚好,深得我心。”

    他轻哼了一声,轻生的念头不知道在他那里还剩多少,依旧表现出我不吃你这一套的样子。

    “好不好呢?”我坐下来不冷不热地问道,双脚垂空,下面的围观群众被吓得喧闹沸腾不止,我虽然看不清人群中星名的模样,但是我知道他在为这一幕提心吊胆。

    我刚开始还很害怕,现在已经不那么怕了,我觉得这个男孩子其实很好说话,但我也怕他会把他一脚踹下去。

    “你要一起吗?”他问我。

    “什么?”我说。

    “一起从这里下去。”

    “……不了,”如果我可以选择的话,“这个世界本来就这样,既然能活着,为什么要去死呢,世界欠我的快乐,我还没有拿回来。”

    “那你坐下来干嘛?”

    “就是想看看。”

    “看什么?”

    “随便看看,并且我真心希望你可以活着,好好活着,这样我就会多你一个朋友。”

    “呵呵,有人不怕死,你来了就陪我一起死吧!”他突然变得恶狠狠地盯着我,我着实有被他吓到!

    不过我还是立刻调整好了心态:“好啊,不过,我们在死之前再交换一个秘密吧。”

    “哼,还想耍花样呢?别想着小爷我会改变主意放了你。”

    “听我秘密的前提是和我交换你的秘密,我会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好死不如赖活着,末了你也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自灭,这样我们都走得明白一些。”

    “行啊,死之前有人垫背,死了还有个伴,何乐而不为呢?”

    “那谁先来?”

    “我先来吧,你话已经说得太多了。你小爷我呢,生不逢时,想重新选个出生,爸妈离婚各自有了新家庭,我成了多余的晾在一边,也成了他们的负担和阻碍,活着徒增烦恼!我连喜欢的女孩子也都保护不了,活着,真没意思!”

    “我可以听听你和你初恋的故事吗?我真的很想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子。我遇到的女孩儿,大多命运多舛,可她们依旧相信光。我相信,如果你的初恋有一束光照在她身上,她也会扫去阴霾,快快乐乐活着。”

    “她曾经和你一样,天真善良勇敢,可是我却害了她。一年前,我们在朝阳高中认识,当时我们是同桌,她每天都闷闷不乐,我就开导她,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如果活得不开心,那就没有意思了。”

    她说:“是啊,我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然后眼泪大把大把的淌。

    方允心软,就一直安慰她,每天给她一包纸巾供她哭泣。他不知道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天天这样以泪洗面,难不成女人真的是水做的?

    偶尔他也会套套她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后来他得知,她家里重男轻女,她的父母时常打骂她,她过得生不如死。

    可能方允是她生命的一束光,渐渐的她喜欢上了方允,方允也是个纯情的男生,面对这样女孩子,毫无抵抗力,净生出保护欲!于是两人偷偷在一起了。

    那段时间,女孩有被治愈,慢慢恢复了好心情。可惜好景不长,两人谈恋爱的事情被双方家长知道,女方家长不讲理找上门来,男方家长理又不亏,自然也不好对付。女方说是男方纠缠他们女儿,男方说是女方想攀高枝。

    因为男方父母是再组家庭,对两个人的事也没有多大的意见,只希望女方父母讲理。女方却不这么想,认为男方家父母离过婚,又是再组,有钱有势也没什么了不起。打死了认定男方是那种没有父母管束,有教无方的混账少年。不允许两人来往,于是把女方关在家里面壁思过,扬言两人必须要有一个转学,这样才能断绝来往。方允去找过女方,如果她愿意,他会不顾反对和他在一起,哪怕自己辍学。可是女方是个软骨头,对父母百依百顺,无奈之下方允心灰意冷,也为了成全她,只好转学。

    之后他就混在了朱提这个小城市,和镇中一等人混大街,也谈了心女朋友,可是有一天被初恋女友看见了,当时方允年轻气盛,上去就对初恋说一堆刺激的话,初恋当成吐血。

    他当时被吓懵了。没多久就传来初恋女友抑郁去世的消息,他这才悔不当初,痛不欲生。

    我听了这百转千回的故事,大写的心疼。大概每个女孩儿,都曾小心翼翼爱过一个男孩子,就算为对方付出所有也在所不惜,可是那份执着,能在岁月里停留多久?

    “你相信吗?她一直爱着你。”我说。

    “可是我亲手毁了她。”

    “不是的,并不全是你的错,她的家庭要为她的生命负很大一部分责任,你的出现,给过她希望,也许你给她带来的伤害成了事情发展的加速剂,但这并不是她选择离开的全部因素,她不过是重回黑暗,看不到光了而已。纵然她已离开,你也不需要为此自责到付出生命,这个世界固然残酷,但是明天都依旧有很多人拼了命活着。生命真的就只有一次,你放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你,也会慢慢地被遗忘,就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世上,你甘心吗?年少时的喜欢本就不深,那时你们分开了也很正常。”

    “没有什么甘不甘心的,只是活着确实没什么意思。”

    “如果可以,我愿意陪你度过这个艰难的时期,你有什么放不下的过去,我都可以陪你慢慢放下,待你开始接受新的生活。”

    “真的吗?顾惜。你愿意代替她,让我弥补那些遗憾吗?”

    “不是代替,是以另一个新朋友的角色进入你的生活,陪你度过这段时光。”

    终归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心思单纯。他最终接受了我这个建议,我也很开心他能想通,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是一个人的时候,会显得力不从心,疲惫生厌,若是有一个人愿意搭把手,也许一切的困难阻碍,都迎刃而解了。

    获救之后的方允获得了新生,不是在生命上而是在心灵上。于是他开始了一般死缠乱打,硬是要我做他女朋友,每次他都被我无情拒绝,理由还和之前一样。

    我真服了他忘记旧爱的速度,前几天还要为爱殉情,跳楼轻生,现又要另寻新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