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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辛钘看相

    “先生可否来此间同饮。”左邵连忙招呼辛钘道。

    这一声喊,瞬间吸引了诸人的目光。

    诸人打量了一下二人,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也失去了嘲讽的兴致,就开始聊起别的话题。

    辛钘扶了一把眼角的头发,也打量了一下左邵和安叔。

    他的双眼眯成一道缝,也不客气,走过来坐在安叔旁边,竟自斟自饮,旁若无人。

    他的相貌,实在不敢恭维,古怪的很。

    左邵刚要说话。

    那辛钘已道:“且饮酒,莫要说话。”

    左邵一怔,不过此时的奇人异事,行为古怪,一点点都不足为奇。

    他取过酒壶,见辛钘杯空,就给他加酒,又给安叔和自己斟满。

    三人也不再说话,只是喝酒吃肉而已。

    辛钘完全当得起这份尊敬,要知道,他还有一个在后世极其传奇的名字:计然。

    传说中计然是老子的学生,范蠡的老师。

    在吴越的战争中,他给越王献七策,越王用其中之五而灭吴,范蠡用其二而治家。

    他还被人称为这个时代首屈一指的经济学家,算学大师。

    这样的牛人坐在眼前,左邵的心情可比见到孔丘的时候更加感慨。

    过了一会,辛钘就要辞去。

    他从袖中扣扣索索拿出几块宋国的布币。

    说了句“酒钱”就要起身离开,却被安叔一把按住。

    “你这小子,未免太过无礼。”安叔的脸色有些阴沉。

    辛钘一屁股蹲在席上,痛得呲了一下牙,一脸无奈的表情道:“若是不够,我再给你们看看相如何?”

    看相?

    左邵立刻来了兴趣。

    辛钘确实懂得相术,他看到勾践的面相就对范蠡说:“勾践为人鸟喙,不可以同利。”

    这说的是勾践生着一幅类似鸟的尖嘴,可以和人同患难,却不能同富贵。

    而历史的演变恰恰证明了他所说的正确。

    左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辛钘开始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一下,端详片刻,却是面显诧色。

    “奇怪。”

    他做了一个摸胡须的动作,却发现自己没有胡须,顺手又把眼角遮着的头发扶到耳后,身体前倾,看得更加认真仔细。

    辛钘犹豫良久,才说了这样一句判词:

    “已死之人,何以复生?可惜还是逃脱不了是盗贼之相。”

    何以复生?

    左邵心中大为震撼。

    他所说的死意思是不是盗邵在邾、莒失败后,就会被盗跖处理?

    自己成为盗邵,岂不就是盗邵死而复生吗?

    至于盗贼之相,他是如何看出来的?难道是我的面貌之间,神色之中有什么破绽吗?

    辛钘看着他的面容有些古怪,时而摇头,又时而点头,仿佛这种面相是一时间无法决断一般。

    左邵拱手道:“请求先生指点。”

    辛钘道:“中原怕是没有你的机会,不如随我前往吴越,中原诸国,暮气沉沉,不若吴越之君,方有争雄之意,其君主求贤若渴,正是有才之士大展身手之时。”

    左邵也是心中一动,辛钘说的没有问题,弥兵会议之后,各国君主耽于享乐,少有进取之心,权力因此下降于卿大夫,君主和卿大夫的争夺,卿大夫所代表的各大家族的争夺此起彼伏。

    内卷越来越激烈。

    中原各国政权,基本上由这些历史悠久的家族把持,就比如现在宋国,戴、桓两族把持了朝政,可是人家其他国君也有儿子和兄弟,就不需要封建吗?就不需要参与政事吗?就不想世卿世禄吗?

    职位不够了怎么办?只好增加。

    如果还不够,就只好排除一些旧的家族来安排新的家族,四十多年前,鱼、向、鳞三族因为荡泽之乱而被驱逐就是这种情况,如今,宋国正面临另外一次清洗。

    这就是内卷的必然结果。

    人家出身于历代国君的大夫们都不够分,怎么可能轮到来自于他国的破落士人?

    相较于中原,吴越却称得上生机勃发之处,对中原诸国的人才需要也称得上迫切。

    如果自己此时去吴越,吴越很大程度上是不会计较盗贼的身份,自己或许可以走出一条不同的道路。

    况且吴越佳丽……

    安叔急忙道:“公子休听这小子蛊惑,他应该是去吴越没有盘缠,所以想拖公子下水。”

    辛钘傲然一笑,斜视安叔道:“栾氏尚有余孽吗?当年栾盈不听人言,身死族灭,现在好不容易留下一脉,还不想想怎么保全?”

    这又是惊人之语,左邵心道,柳下璃昨天刚刚编了个身份,现在居然连辛钘都知道了?这下好了,自己回去大概可以嘲笑一番了。

    安叔听到这话,瞳孔骤然一缩,身上杀气喷涌而出,低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辛钘也不回答,扶着案几似乎很奋力地就打算起身离去。

    左邵一见,忙暗暗给安叔使了个眼色,安叔又是随手一按,这辛钘便又坐回坐席上。

    辛钘当下怒道:“相也相了,解也解了,还留我在此做甚?”

    左邵忙陪笑着给他斟酒道:“先生莫怪,只是在下心中还有困惑,希望先生能够解答一二,若是还想去吴越,再下还可以资助先生一些盘缠。”

    “你且问。”辛钘一听盘缠,双眼立刻亮了起来,嘴上却说的是,“若不是看在你还算有礼的份上,我是绝不肯逗留的。”

    左邵道:“先生……何以落到这般田地?”

    辛钘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碎的宋锦,恨声道:“这还不是让盗匪给弄的。”

    原来辛钘正是宋国葵丘濮上人,早年游说在晋、齐等国,一无所获。听说子产病重,以为郑国一定缺乏人才,就准备行礼前往郑国,没有想到路过符离之泽,就被群盗打劫一通。

    到了郑国之后,求见执政大夫游吉,许久不得见面,不得已在新郑街头摆摊为人看相,筹齐盘缠返回宋国,在睢阳又一次遭遇劫匪,只得在这睢阳城中再度为人看相。

    这种境遇。左邵只能深表同情。他也跟着辛钘大骂了几句盗贼可恶,又喝了几杯酒,辛钘方才渐渐消了气。

    “那么,先生以为去吴越之后,情况就会有所不同吗?”左邵问道,“中原各国与吴越比较起来,有什么不同?”

    “那是自然,吴王有称霸之心思,与楚国交战久矣,而能够使得吴国强盛的,吴王自然会不问出身而委任。”

    “先生所言不错。当浮一大白。如果先生到达吴越,必然能显于当世。”左邵为辛钘斟酒一杯。

    认同对方观点,拍对方马屁,以退为进。这就有点套路的意思。

    辛钘一饮而尽,不禁觉得眼前这小子虽然是……但是毕竟顺眼多了。

    “先生要到吴国、越国,不管哪个国家成就霸业自然是必然的。”左邵又道,“不过称霸后的情形,先生想必也有所预料吧?”

    在认同对方之余,埋下伏笔,激发对方的好奇心,引出相反的观点,同样是说客们的老套路。

    果然辛钘眉毛一挑,问道:“不知你说的称霸后的情形是指什么?”

    左邵依然是一脸谦恭道:“先生过谦了,自古以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盛极而衰,这是常理,称霸之后,国君必然志骄意满,不再有远大的志向,国势之衰落几乎是必然的情形。

    比如说齐桓公之后,齐国再无霸业,晋文公之后,也曾经为秦国、楚国所败,秦穆公之后,至今依然一蹶不振。

    好在这些诸侯都是大国,立国深远,底蕴雄厚,虽然一时失败,或许有重振的机会,但是吴越则不然,立国虽久,却久在东南荒僻之地,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做好这些国家霸业衰落后的打算呢?”

    辛钘目光一动,不觉沉思起来。

    左邵觉得这段话足以能够打动他,辛钘作为老子的弟子,要是不懂这些辩证法才是怪事。

    吴越这些年确实不错,但是中原各国却在寻找一种化解内卷的方法,虽然找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是总的希望比吴越仍旧光明了许多。

    这也正是他强调中原各国底蕴的原因。

    为什么不想让辛钘去吴越?

    很简单的道理。

    现在让他投靠盗跖团伙,显然是不可能的。

    可是一旦这些人都去了吴越,那么自己以后怎么办?

    总得给自己安身立命留下一些人才才是。

    子路如此,辛钘如此,至于正在宋国的伍子胥,那更加让人心动啊!

    只要辛钘留下,左邵才能想到足够的理由说服他。

    实在不行,就用宋公明哥哥的办法呗。

    逼上梁山……不,逼上泰山。

    见辛钘迟迟不答,左邵便换了个话题,给辛钘斟满酒,小声说道:“实不相瞒,先生如何以为我们是栾氏的人?”

    辛钘斜眼看了一样安叔,冷笑道:“你身边的这位,是督安吧。他们这一族,还会向栾氏之外的家族效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