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深夜鬼道
宋都诡异地处在盗贼的包围之中。
所有的贵族们都明白，这桩事情很可能跟盗跖没有多大关系。
但是所有的贵族都在不同的场合不约而同地谴责盗跖的行为。
没有一个人提出出城讨贼，尽管以宋国的实力，这些乌合之众在旦夕之间就可以平定。
无论是宋公还是华、向二氏都担心，一旦自己出城，那么对方会腾出手来解决自己。
他们都在拼命积聚力量，宋公把宫室的军队密布在几处易守难攻的高台上，并且不断将各忠于自己的家族调入睢阳。
华、向两氏的对应也差不多。
宋国南门，又称作卢门，眼下已经成为唯一联系城内外的通道，而卢门又控制在华氏手中。
一旦冲突发生，卢门关闭，宋人将再次陷入当年围城的状态。
粮食价钱和柴禾价钱直线上涨。
而在晚间，平台上的琴声缭绕，又让人们不得不想起太子痤的冤情。
宋公想让季姬夫人搬离平台，回公宫居住，遭到了老人的拒绝。
宋人都说，昔年共姬死于公宫的火宅，季姬夫人不想返回，是生怕触景生情。
她对于公宫的抵触竟然超过了对鬼魂的畏惧。
季姬夫人见到柳下璃极为欢喜，听闻柳下璃从齐鲁到来，更是高兴，留宿柳下璃于高台上，听她讲述鲁国的风物故事。
鲁成公八年，伯姬的婚礼极为隆重，仅陪嫁的滕女就送来十二名，其中就有来自卫、晋两国的同姓诸侯之女。
鲁成公十五年，迎娶她们的宋公就已经去世，他被谥为共，伯姬就被称为共姬。
她们开始了漫长的守寡历程，经历了宋平公四十四年的漫长统治之后，再到现在的宋公。
诸位姬姓女仅仅有季姬幸存。
她可以有如今的地位，原因是因为她的姐姐共姬的死亡，得到了宋人的尊敬。
还因为先君宋平公是她所生，当然，一切离不开姐姐共姬的宽容，若是别的嫡母，会悄无声息地占有这一切，生母也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季姬年过七旬，一脸的皱纹，满头的白发，身体却还算健壮，一双深邃的黑眸让她的面容显得慈祥而有威严。
一到夜间，季姬就会从昏暗的床帏中爬起，也不唤醒侍女，而是摸索着来到窗前，倾听太子痤的琴声。
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欢喜或者是哀伤。
“宋人的君主继承充满了弑杀，宋人有着悠久的兄终弟及传统，君位面前，手足之间仿佛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共公之前，几乎每一位国君的继承都沾染了兄弟下鲜血。
因此，先君共公才要娶妻鲁国，希望能够在周人礼制的帮助下，让国君的夫子相传变得平稳。
自从共公娶于鲁国之后，宋人的兄弟相传似乎停止了。
然而宋国的太子却仿佛受到诅咒一般。
平公能够即位，是因为荡泽杀死太子肥，如今的宋公能够即位，是因为太子痤被冤杀。
太子痤是多么俊美的一个人啊，他的长相和先君又是多么相似。
太子痤又是多么温柔啊。
纵然是鬼魂，却也不会为厉鬼作祟害人。
先君的儿子，大都非常俊美，太子如此，公子朝也是如此。
除了弃夫人所生的……既不像先君，也跟美貌的弃夫人没有半点相像。
弃夫人担心我一个老夫人，可是我一个老妇人能做什么呢？
就是鲁国，恐怕也早就忘记了我的存在。”
季姬哀伤地对柳下璃絮絮叨叨。
恐怕只有对着柳下璃这样的外人，季姬夫人才敢如此说。
柳下璃沉默以对。
也唯有沉默以对。
……
而在高台之下的馆舍中，辛钘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左邵的房间中，一个白衣男子正在窗前，望明月而听琴声。
辛钘舒展了一下筋骨。
“长夜鬼魂，来奏哀曲，这里莫不是平宫？”
“鬼魂奏于台上，盗贼乱于城郊，宋国上下无人过问，这也算得上奇迹。”
“这……当年良宵大夫的鬼魂出现在新郑街头，郑国上下素手无策，最后子产说，‘鬼要有所归属，才不会变为厉鬼而害人。’于是立伯有的儿子良止做大夫，才平息了事端，如今又不知道太子痤何求？又如何过问？”
辛钘虽然一门心思想去吴越，但对于生活多年的宋国还是感情颇深的，所以当左邵论起宋国之弊病的时候，他下意识就为宋国展开了辩护。
“话说，你真的相信这台上的是只真正的鬼魂？”
“为何不信？”辛钘听了一会琴曲，起身找点水喝，“当年子产曾经说，普通的男女不能善终，还能够附在别人身上，像良宵这种贵族，在生时吸取了更多的精华，魂魄也更加有力，太子痤的情况也是类似，死后如何不能做鬼？”
他说的，正是子产著名的鬼道，“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
子产的理论依据正是，人的形体是魄，人的意识是魂，而生前的享受越多，魂魄则越强劲。所以越是贵族，越容易称为鬼。
这无异于对牛弹琴了。
左邵摇摇头，连子产、计然这等精英分子都如此相信鬼的存在，那么还能说什么呢？
“你有没有发现一到夜间，平台上就会出现一股香气。”
左邵很乖觉地转移了话题。
辛钘喝了一口凉水，觉得清醒了不少，他嗅嗅空气，淡淡说道：“不足为怪，巫人祭祀的时候，燃烧香木沟通神明，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
左邵笑道：“我已经想到办法，可以破解此鬼术。不知你信不信？”
“你……”辛钘看了左邵一眼，觉得他并不像开玩笑，就冷笑道，“栾氏之子，什么时候有了大言不惭的毛病。”
左邵也懒得跟他辩解自己不是栾氏之子，更加不会计较他对栾氏的不屑态度。
他打了个哈欠，关上窗户，和衣上床，准备休息。
自从来到了古代，这两千年的时差总算是慢慢调整过来了，晚上没有各色各样的娱乐，睡意总是不自觉地滋生。
“喂，小……公子。”辛钘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急切想跟人聊天，跟栾氏这小子聊天就不错，见左邵就要休息，情急之下，差点喊出了一个“小主”。
“说说你有什么办法？”辛钘见他一人独占了床榻，没有一点点栾盈当年招徕家臣，不惜同榻而卧的气度，忍不住没好气地说道。
他却不知道左邵心中却是另外一种愤愤不平。
来到这个时代，登上我床榻的第一个人，竟然是相貌奇特的辛钘。
“我很担心，
如果破解此鬼术，鬼的主人会不会怒而杀人。”
左邵说罢，再不理会辛钘，慢慢地进入梦乡。
所有的贵族们都明白，这桩事情很可能跟盗跖没有多大关系。
但是所有的贵族都在不同的场合不约而同地谴责盗跖的行为。
没有一个人提出出城讨贼，尽管以宋国的实力，这些乌合之众在旦夕之间就可以平定。
无论是宋公还是华、向二氏都担心，一旦自己出城，那么对方会腾出手来解决自己。
他们都在拼命积聚力量，宋公把宫室的军队密布在几处易守难攻的高台上，并且不断将各忠于自己的家族调入睢阳。
华、向两氏的对应也差不多。
宋国南门，又称作卢门，眼下已经成为唯一联系城内外的通道，而卢门又控制在华氏手中。
一旦冲突发生，卢门关闭，宋人将再次陷入当年围城的状态。
粮食价钱和柴禾价钱直线上涨。
而在晚间，平台上的琴声缭绕，又让人们不得不想起太子痤的冤情。
宋公想让季姬夫人搬离平台，回公宫居住，遭到了老人的拒绝。
宋人都说，昔年共姬死于公宫的火宅，季姬夫人不想返回，是生怕触景生情。
她对于公宫的抵触竟然超过了对鬼魂的畏惧。
季姬夫人见到柳下璃极为欢喜，听闻柳下璃从齐鲁到来，更是高兴，留宿柳下璃于高台上，听她讲述鲁国的风物故事。
鲁成公八年，伯姬的婚礼极为隆重，仅陪嫁的滕女就送来十二名，其中就有来自卫、晋两国的同姓诸侯之女。
鲁成公十五年，迎娶她们的宋公就已经去世，他被谥为共，伯姬就被称为共姬。
她们开始了漫长的守寡历程，经历了宋平公四十四年的漫长统治之后，再到现在的宋公。
诸位姬姓女仅仅有季姬幸存。
她可以有如今的地位，原因是因为她的姐姐共姬的死亡，得到了宋人的尊敬。
还因为先君宋平公是她所生，当然，一切离不开姐姐共姬的宽容，若是别的嫡母，会悄无声息地占有这一切，生母也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季姬年过七旬，一脸的皱纹，满头的白发，身体却还算健壮，一双深邃的黑眸让她的面容显得慈祥而有威严。
一到夜间，季姬就会从昏暗的床帏中爬起，也不唤醒侍女，而是摸索着来到窗前，倾听太子痤的琴声。
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欢喜或者是哀伤。
“宋人的君主继承充满了弑杀，宋人有着悠久的兄终弟及传统，君位面前，手足之间仿佛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共公之前，几乎每一位国君的继承都沾染了兄弟下鲜血。
因此，先君共公才要娶妻鲁国，希望能够在周人礼制的帮助下，让国君的夫子相传变得平稳。
自从共公娶于鲁国之后，宋人的兄弟相传似乎停止了。
然而宋国的太子却仿佛受到诅咒一般。
平公能够即位，是因为荡泽杀死太子肥，如今的宋公能够即位，是因为太子痤被冤杀。
太子痤是多么俊美的一个人啊，他的长相和先君又是多么相似。
太子痤又是多么温柔啊。
纵然是鬼魂，却也不会为厉鬼作祟害人。
先君的儿子，大都非常俊美，太子如此，公子朝也是如此。
除了弃夫人所生的……既不像先君，也跟美貌的弃夫人没有半点相像。
弃夫人担心我一个老夫人，可是我一个老妇人能做什么呢？
就是鲁国，恐怕也早就忘记了我的存在。”
季姬哀伤地对柳下璃絮絮叨叨。
恐怕只有对着柳下璃这样的外人，季姬夫人才敢如此说。
柳下璃沉默以对。
也唯有沉默以对。
……
而在高台之下的馆舍中，辛钘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左邵的房间中，一个白衣男子正在窗前，望明月而听琴声。
辛钘舒展了一下筋骨。
“长夜鬼魂，来奏哀曲，这里莫不是平宫？”
“鬼魂奏于台上，盗贼乱于城郊，宋国上下无人过问，这也算得上奇迹。”
“这……当年良宵大夫的鬼魂出现在新郑街头，郑国上下素手无策，最后子产说，‘鬼要有所归属，才不会变为厉鬼而害人。’于是立伯有的儿子良止做大夫，才平息了事端，如今又不知道太子痤何求？又如何过问？”
辛钘虽然一门心思想去吴越，但对于生活多年的宋国还是感情颇深的，所以当左邵论起宋国之弊病的时候，他下意识就为宋国展开了辩护。
“话说，你真的相信这台上的是只真正的鬼魂？”
“为何不信？”辛钘听了一会琴曲，起身找点水喝，“当年子产曾经说，普通的男女不能善终，还能够附在别人身上，像良宵这种贵族，在生时吸取了更多的精华，魂魄也更加有力，太子痤的情况也是类似，死后如何不能做鬼？”
他说的，正是子产著名的鬼道，“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
子产的理论依据正是，人的形体是魄，人的意识是魂，而生前的享受越多，魂魄则越强劲。所以越是贵族，越容易称为鬼。
这无异于对牛弹琴了。
左邵摇摇头，连子产、计然这等精英分子都如此相信鬼的存在，那么还能说什么呢？
“你有没有发现一到夜间，平台上就会出现一股香气。”
左邵很乖觉地转移了话题。
辛钘喝了一口凉水，觉得清醒了不少，他嗅嗅空气，淡淡说道：“不足为怪，巫人祭祀的时候，燃烧香木沟通神明，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
左邵笑道：“我已经想到办法，可以破解此鬼术。不知你信不信？”
“你……”辛钘看了左邵一眼，觉得他并不像开玩笑，就冷笑道，“栾氏之子，什么时候有了大言不惭的毛病。”
左邵也懒得跟他辩解自己不是栾氏之子，更加不会计较他对栾氏的不屑态度。
他打了个哈欠，关上窗户，和衣上床，准备休息。
自从来到了古代，这两千年的时差总算是慢慢调整过来了，晚上没有各色各样的娱乐，睡意总是不自觉地滋生。
“喂，小……公子。”辛钘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急切想跟人聊天，跟栾氏这小子聊天就不错，见左邵就要休息，情急之下，差点喊出了一个“小主”。
“说说你有什么办法？”辛钘见他一人独占了床榻，没有一点点栾盈当年招徕家臣，不惜同榻而卧的气度，忍不住没好气地说道。
他却不知道左邵心中却是另外一种愤愤不平。
来到这个时代，登上我床榻的第一个人，竟然是相貌奇特的辛钘。
“我很担心，
如果破解此鬼术，鬼的主人会不会怒而杀人。”
左邵说罢，再不理会辛钘，慢慢地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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