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虎女岂会嫁犬子
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高山流水》原为一曲，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演变为《高山》与《流水》两曲。
《流水》一曲在流传中也经历了许多曲折的演化。
左邵在后世学到的《流水》并非伯牙所奏的琴曲原貌。
“若是伯牙生在此时，应该不会影响他的创作。”一曲弹罢，左邵如此想到。
那“太子”倒是安静下来，听着琴曲竟有些发呆，良久方才想起了自己角色，起身又是怒视一眼左邵，仓皇而去。
样子倒是蛮呆萌的。
左邵看了一下背后的宫室，阴暗的房间中，不知道季姬老夫人或者别的什么人正在窥视。
不过他可以断言，鬼魂不会再出现了。
鬼魂是为了恐吓别人，而这样一捣乱，恐吓反而变成闹剧一般。
若是鬼魂再出现，他不介意在台上来一出相声。
次日午时，前番接待他们的寺人就出现了，态度极为恭敬地传达了季姬老夫人的话，邀请栾邵午时上台，老夫人将宴请栾氏之子。
“这位内侍大人，前次承蒙照顾，我们却还不知道大人的名字，实在是失礼。”左邵拱手问道。
“不敢，小臣寺人柳。”
寺人柳？
左邵不动声色地朝着柳下璃使个眼色。
柳下璃会意，便取出一块玉璧赠送给寺人柳。
“舍弟年轻不懂事，昨夜违礼登台。还请内侍大人多多担待。”
“倒是块好玉。”寺人柳打量了一下玉璧，却不伸手去接，只是笑道。
“栾小姐不必担心，令弟有勇有谋，还懂得乐理。昨夜有驱鬼之大功，让老夫人可以安然入睡，宋公也必定感激不尽。区区违礼的小事情，何必挂在心上。”
说着起身告辞而去。
左邵嘴角微微抽搐，这阉人，一股阴阳怪气，怎么感觉是在说反话？
平台也是一层，台高约十米，上建殿堂屋宇，虽然比起鲁国的台榭要规模小许多，但是雕梁画栋，不胜精致。
宴席上作陪的，正是刚刚从卫国返回的华合比。
华合比五十多岁，身材高瘦，肤色发黑，长长的胡须，鼻梁挺拔，两只小眼倒是颇有神采。
左邵按照礼仪向季姬行礼。
左邵偷眼旁观，季姬的神色颇为慈祥，态度也很随和，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
华合比捻须而笑道：“昔年祖父华元就与令高祖栾书交情莫逆。鱼氏叛乱，占据彭城，令曾祖为晋国下军将，率领诸侯之师，帮助祖父华元攻打在彭城的鱼石。华、栾两氏，也算是故交。今日得见栾氏之子，实在不胜欣慰。”
左邵听他的意思，隐隐约约似乎有以华氏家主自居之意。
华合比将祖父华元和栾书放在同一辈，这是说他比起左邵还要高出两辈。
不过，左邵也不在意这些。
他就称“叔祖”，以晚辈的礼节施礼。
诸人按照礼仪随口聊了几客套话，仆人就开始布置丰盛的宴席。
他们按照酒、肉、饭的顺序依次进餐。
乐师则在互相敬酒的间隙演奏起迎宾的乐曲。
酒席丰盛，酒是珍贵的清酒，肉是鲜美的鱼脍沾上酱料，蔬菜是嫩笋嫩蒲，饭是金黄色的小米饭。
“华亥做华氏的家主不过十四年，竟然搞到了这种地步！”
时隔多年，华合比一说起华亥，依旧愤怒不已。
相较于寺人柳的陷害，他更加痛恨庶母弟华亥的出卖。
在很久之后，他才得到寺人柳的解释，当年陷害他的一切，全部是华亥安排的，华亥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夺取右师和华氏家主的地位。
由于行为太过恶劣，以至于在华合比出亡后，华亥去拜访左师向戎，向戎都出言嘲讽：“嫡长子就是城垣，毁弃嫡长子就等于毁害宗族的基石，你这样的人，一定会是逃亡的下场。”
“寺人柳这奴才害的向叔居在卫国十多年，向叔打算如何惩罚他？”季姬问道。
华合比摇头苦笑道：“老夫人言重了，我的出奔怕是太子、华亥之谋画，寺人柳只是受人之托，况且此次回来，他出力甚大。合比安敢惩罚？”
左邵暗叫厉害。季姬一句话，不仅仅化解了寺人柳和华合比的矛盾，更加激起了华合比对宋公的怨恨。
当年华合比是因为太子佐得罪华合比，可是太子左即位多年，从来没有想过召回华合比，这不也是背叛吗？
季姬叹息道：“公子朝出奔到卫国，虽然那也算公子朝的母国，可是卫姬前几年去世的时候，却不能见公子朝一面，我每每想到此事，都引以为恨啊。”
“夫人宽心。”华合比满口承诺，“公子朝吉人天相，在卫国就深得卫国上下喜爱，回到宋国也必然会得到宋人的欢心。我想，他定然会很快归来，奉承在老夫人膝下的。”
“但愿如此吧。”季姬道，“我希望他平平安安地就好，至于在何处，倒是次要的事情。”
华合比道：“只要有华氏的支持，公子朝在宋国自然稳如泰山，只可惜……”
左邵心中恍然大悟。
他不仅仅通过脑补，弄清了公子朝的身份，而且搞明白了他们两人的目的。
公子朝的母亲是卫姬，那就应该是卫国送给宋共公的滕妾。
宋共公去世的时候，这些姬姓的滕妾不过刚刚二十出头。
青春美貌的卫姬就遇见宋共公之子宋平公。
和父亲妾室的不正常关系称为“烝”。
这在春秋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闻，晋国著名的太子申生，就是晋献公和曲沃武公滕妾齐姜烝婚的结果。
卫姬生下太子痤和公子朝。
这位卫姬却在与弃夫人的宫斗中失败的彻彻底底，于是太子痤被杀，公子朝流亡。
季姬和华合比的对话，不过是用文辞包裹起来的黑话，这就是宋人的政治。
季姬希望华合比能够支持公子朝回国，而华合比也慨然同意。
绝妙的是，他们的回国隐含着“扶持公子朝登上君位”的意思，华合比则开出了条件，只要我能够重新接管华氏，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只是，他们将这样的阴谋，在栾氏之子面前公然讨论，会不会太轻视栾氏，又或者以为能够收买栾氏之子？
果然华合比的下文到了。
他看着左邵，说道：“我有一个儿子，是华氏的嫡孙，到现在仍然没有婚配。令姊年龄、相貌和家世都与我儿相配，贤侄以为这门婚事如何？”
“栾氏女子极好。这门婚事我看不错。”季姬老夫人也看着左邵笑道，“如此不但华氏得佳媳，栾氏也能够在宋国延续。”
左邵一口清酒差点喷出来。
这老狐狸还真是狡猾。
若是盗跖在此，一定会毫不留情地骂回去：“我家虎女岂会嫁给华氏的犬子。”
可如今冒充栾氏，自己的身份又是栾氏嫡系唯一的男丁，在他们看来就是栾氏的家主。是完全有权力处理家族女性婚嫁的。
“开玩笑，我能够做的了柳下璃的主？”他头脑中立即闪现柳下璃的死亡凝视。
左邵不禁暗暗叫苦，这都是阿姊选的好身份啊。
《高山流水》原为一曲，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演变为《高山》与《流水》两曲。
《流水》一曲在流传中也经历了许多曲折的演化。
左邵在后世学到的《流水》并非伯牙所奏的琴曲原貌。
“若是伯牙生在此时，应该不会影响他的创作。”一曲弹罢，左邵如此想到。
那“太子”倒是安静下来，听着琴曲竟有些发呆，良久方才想起了自己角色，起身又是怒视一眼左邵，仓皇而去。
样子倒是蛮呆萌的。
左邵看了一下背后的宫室，阴暗的房间中，不知道季姬老夫人或者别的什么人正在窥视。
不过他可以断言，鬼魂不会再出现了。
鬼魂是为了恐吓别人，而这样一捣乱，恐吓反而变成闹剧一般。
若是鬼魂再出现，他不介意在台上来一出相声。
次日午时，前番接待他们的寺人就出现了，态度极为恭敬地传达了季姬老夫人的话，邀请栾邵午时上台，老夫人将宴请栾氏之子。
“这位内侍大人，前次承蒙照顾，我们却还不知道大人的名字，实在是失礼。”左邵拱手问道。
“不敢，小臣寺人柳。”
寺人柳？
左邵不动声色地朝着柳下璃使个眼色。
柳下璃会意，便取出一块玉璧赠送给寺人柳。
“舍弟年轻不懂事，昨夜违礼登台。还请内侍大人多多担待。”
“倒是块好玉。”寺人柳打量了一下玉璧，却不伸手去接，只是笑道。
“栾小姐不必担心，令弟有勇有谋，还懂得乐理。昨夜有驱鬼之大功，让老夫人可以安然入睡，宋公也必定感激不尽。区区违礼的小事情，何必挂在心上。”
说着起身告辞而去。
左邵嘴角微微抽搐，这阉人，一股阴阳怪气，怎么感觉是在说反话？
平台也是一层，台高约十米，上建殿堂屋宇，虽然比起鲁国的台榭要规模小许多，但是雕梁画栋，不胜精致。
宴席上作陪的，正是刚刚从卫国返回的华合比。
华合比五十多岁，身材高瘦，肤色发黑，长长的胡须，鼻梁挺拔，两只小眼倒是颇有神采。
左邵按照礼仪向季姬行礼。
左邵偷眼旁观，季姬的神色颇为慈祥，态度也很随和，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
华合比捻须而笑道：“昔年祖父华元就与令高祖栾书交情莫逆。鱼氏叛乱，占据彭城，令曾祖为晋国下军将，率领诸侯之师，帮助祖父华元攻打在彭城的鱼石。华、栾两氏，也算是故交。今日得见栾氏之子，实在不胜欣慰。”
左邵听他的意思，隐隐约约似乎有以华氏家主自居之意。
华合比将祖父华元和栾书放在同一辈，这是说他比起左邵还要高出两辈。
不过，左邵也不在意这些。
他就称“叔祖”，以晚辈的礼节施礼。
诸人按照礼仪随口聊了几客套话，仆人就开始布置丰盛的宴席。
他们按照酒、肉、饭的顺序依次进餐。
乐师则在互相敬酒的间隙演奏起迎宾的乐曲。
酒席丰盛，酒是珍贵的清酒，肉是鲜美的鱼脍沾上酱料，蔬菜是嫩笋嫩蒲，饭是金黄色的小米饭。
“华亥做华氏的家主不过十四年，竟然搞到了这种地步！”
时隔多年，华合比一说起华亥，依旧愤怒不已。
相较于寺人柳的陷害，他更加痛恨庶母弟华亥的出卖。
在很久之后，他才得到寺人柳的解释，当年陷害他的一切，全部是华亥安排的，华亥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夺取右师和华氏家主的地位。
由于行为太过恶劣，以至于在华合比出亡后，华亥去拜访左师向戎，向戎都出言嘲讽：“嫡长子就是城垣，毁弃嫡长子就等于毁害宗族的基石，你这样的人，一定会是逃亡的下场。”
“寺人柳这奴才害的向叔居在卫国十多年，向叔打算如何惩罚他？”季姬问道。
华合比摇头苦笑道：“老夫人言重了，我的出奔怕是太子、华亥之谋画，寺人柳只是受人之托，况且此次回来，他出力甚大。合比安敢惩罚？”
左邵暗叫厉害。季姬一句话，不仅仅化解了寺人柳和华合比的矛盾，更加激起了华合比对宋公的怨恨。
当年华合比是因为太子佐得罪华合比，可是太子左即位多年，从来没有想过召回华合比，这不也是背叛吗？
季姬叹息道：“公子朝出奔到卫国，虽然那也算公子朝的母国，可是卫姬前几年去世的时候，却不能见公子朝一面，我每每想到此事，都引以为恨啊。”
“夫人宽心。”华合比满口承诺，“公子朝吉人天相，在卫国就深得卫国上下喜爱，回到宋国也必然会得到宋人的欢心。我想，他定然会很快归来，奉承在老夫人膝下的。”
“但愿如此吧。”季姬道，“我希望他平平安安地就好，至于在何处，倒是次要的事情。”
华合比道：“只要有华氏的支持，公子朝在宋国自然稳如泰山，只可惜……”
左邵心中恍然大悟。
他不仅仅通过脑补，弄清了公子朝的身份，而且搞明白了他们两人的目的。
公子朝的母亲是卫姬，那就应该是卫国送给宋共公的滕妾。
宋共公去世的时候，这些姬姓的滕妾不过刚刚二十出头。
青春美貌的卫姬就遇见宋共公之子宋平公。
和父亲妾室的不正常关系称为“烝”。
这在春秋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闻，晋国著名的太子申生，就是晋献公和曲沃武公滕妾齐姜烝婚的结果。
卫姬生下太子痤和公子朝。
这位卫姬却在与弃夫人的宫斗中失败的彻彻底底，于是太子痤被杀，公子朝流亡。
季姬和华合比的对话，不过是用文辞包裹起来的黑话，这就是宋人的政治。
季姬希望华合比能够支持公子朝回国，而华合比也慨然同意。
绝妙的是，他们的回国隐含着“扶持公子朝登上君位”的意思，华合比则开出了条件，只要我能够重新接管华氏，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只是，他们将这样的阴谋，在栾氏之子面前公然讨论，会不会太轻视栾氏，又或者以为能够收买栾氏之子？
果然华合比的下文到了。
他看着左邵，说道：“我有一个儿子，是华氏的嫡孙，到现在仍然没有婚配。令姊年龄、相貌和家世都与我儿相配，贤侄以为这门婚事如何？”
“栾氏女子极好。这门婚事我看不错。”季姬老夫人也看着左邵笑道，“如此不但华氏得佳媳，栾氏也能够在宋国延续。”
左邵一口清酒差点喷出来。
这老狐狸还真是狡猾。
若是盗跖在此，一定会毫不留情地骂回去：“我家虎女岂会嫁给华氏的犬子。”
可如今冒充栾氏，自己的身份又是栾氏嫡系唯一的男丁，在他们看来就是栾氏的家主。是完全有权力处理家族女性婚嫁的。
“开玩笑，我能够做的了柳下璃的主？”他头脑中立即闪现柳下璃的死亡凝视。
左邵不禁暗暗叫苦，这都是阿姊选的好身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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