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流水》
柳下璃早就听说辛钘一事，又闻左邵如此说，诧异道：“你竟然收服了辛俞之孙，这倒出乎我意料。”
她想了想又觉得很不是滋味，一路走来，小七给他出乎意料的感觉已经不是一次，甚至，她已经开始习惯这种感觉。如果放在以前，宋国这样的事情，她是断然不会问策于小七的。
她看着左邵一时竟有些失神，“这小子不知不觉长这么大了。”
左邵迎着柳下璃的目光苦笑道：“收服？阿姊太高看我，也太低估辛钘了，在经历栾氏之乱后，辛俞的后人不会轻易效忠任何一个人。所以，我跟他只是合作。”
想一想历史上的计然，从中原跑到越国这样在当时看起来很荒僻的地方，给勾践打工，即便如此，也对勾践多方提防，这难道不是因为家族的教训过于惨烈吗？
不过他觉得无所谓，他和辛钘彻夜长谈，谈的不过是一些商业之路。
这恰恰是辛钘所擅长的。
现在辛钘已经着急着去试验去了，如果顺利，很快就可以有结论，不仅仅辛钘会信心大增，恐怕柳下璃也会心动。
“你们要合作什么事情呢？”
“不过一些买卖而已。”左邵道，“阿姊日后便知。”
“哼。”柳下璃见他不说，不满道，“若是父亲知道你自己搞一套，小心你的小命。”
盗跖？
他会在乎自己做点生意吗？
左邵摇摇头，看着柳下璃道：“若是阿姊同意，那自然父亲不会有什么问题。”
柳下璃却避开他的目光，沉默不语。
……
去年，楚国太子少师费无极举报太子建和太子太师伍奢谋反。太子建出奔于宋国，伍奢则被下狱，费无极又劝说楚王诛杀伍奢的两个儿子伍尚和伍员。
于是楚王召见伍氏兄弟。伍尚说：“我能够为父亲死亡，你能够为亲人报仇。”
结果是，伍氏父子被楚王杀害。
伍员则逃亡宋国追随太子建。
“可知楚之逃亡者伍员吗？”
在酒肆中，左邵询问了一个白衣酒徒，听者大摇其头。
“可知楚之亡者太子建吗？”
“你是说楚建啊，出奔到宋国后，一直住在城北。他来到宋国后，一直劝宋公出兵为其复仇，可惜宋公不敢答应。眼下和宋公弟公子寅、公子御戎，以及宋公的儿子公子城友善，交往频繁。”
这……太子建一来到宋国，就开始押注宋公能在这次内卷中获胜？
只是，自己可以凭借什么理由见到伍员？
那白衣酒徒久在酒嗣听人谈论，倒也是个妙人，别人问一，他会告诉你三。
“楚建得罪楚王，如同没有树枝可以栖息的鸟，别人只要稍微表示一些好意，就为人所用。怕是在这样险恶的世道难以善终啊。”
左邵：“……”
这家伙倒是一点都没有说错，楚太子建还真就是这样一个人。
当日，酒肆中的人少了许多，气氛也沉闷不少。
他们今天都在谈论两个消息。
郑国的子产死了。
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听见许多人提起过子产，说他的博学而富有修养，说他和晋国、楚国打交道时如何巧妙应对，说他如何作封洫，立谤政，铸刑书。
就连盗跖对子产都极其尊敬。
这个消息只是让左邵一呆，他对于子产并没有什么感情。
郑国和宋国关系并不和睦，曾经多次发生战争，不过酒肆中的宋人对子产的死亡依旧很是感伤。
如果宋国的公族强大，郑国其实也不遑多让。
宋国有戴、桓二宗，郑国则有郑穆公的七支后世把持政权，称为“七穆”。
“子产之前，‘七穆’为祸，郑有西宫之难、纯门之师、伯有之乱、子晳之乱。子产执政之后，‘七穆’和谐。此宋之大臣所不能及也。”酒肆中一位老者嘘唏不已。
“这就是郑人所以怀念子产的原因，据说眼下郑国举国哀痛，都说：‘子产离开我们死去了啊，民众将来依靠谁？’想来子产之政，恐怕也要终结了。”另有一人也是感叹不已。
随之，人们谈到另外一个消息，华合比返回宋国。
左邵就抓着对宋国无所不知的白衣酒徒袖子问道：
“这华合比是什么人？”
“公子看来不是宋国人。”白衣酒徒道，“华合比是华氏的嫡长子，华元死后，他代替为右师，和左师向戎一起执政。华合比和当时的太子佐，也就是现在的宋公关系密切。
十四年前，太子非常厌恶寺人柳，华合比便想杀掉此人。
寺人柳听说后，就把一份伪造的盟书埋在北城，然后告诉先君华合比准备谋反，先君问华亥，华亥反而为寺人柳作证说：‘这件事我也早已听到。’先君一怒之下驱逐了华合比，华氏合右师就由现在的华亥大人接管。”
他低声道：“蹊跷的地方就是，寺人柳诬陷华合比的方法，就跟寺人伊戾诬陷太子痤的方法一模一样，当年，寺人伊戾就是伪造了一份盟书埋在太子和楚人见面的地方，诬陷太子要谋反。
更加奇怪的是，太子即位后，寺人柳不仅仅没事，反而得到了国君的喜爱和重用。”
这就是说，华合比不一定是为华氏召来，因为华亥是他的仇敌，也不一定是为宋公招来，因为寺人柳也是他的仇敌。
倒是这宋平公，能够连续在同一颗树上吊死两次，也不知道是帝王心术，将计就计，还是本身就这样糊涂。
左邵觉得，是时候让第三方露出水面了。
到了夜间，明月再次照临高台。
平宫的卫士们，早已经习以为常，躲在各个角落里，眼睁睁看着一个白衣男子飘至台上，取琴，奏曲，哀婉的乐调再次弥漫寂静的夜空。
这太子痤的鬼魂，虽然看起来诡异，但似乎并不为厉鬼作祟，也不伤害人命，时间一长，卫士们也就习惯了。
每次太子一出现，躲开也就是了。
这晚却有所不同。
在卫士们昏昏欲睡之时，忽然看见一个青衫沿着台阶，“飘到”太子的跟前。
众卫士一惊，这莫非不是另外一只鬼？
而躲在房中观望的柳下璃也十分吃惊，她闪过一个念头：“这莫不就是小七？”
“太子能不能换一曲弹奏。”那青衫道，“每天都弹奏同样一曲，实在是乏味。”
众卫士：“……”
柳下璃扶额而立，心中对鬼魂的恐惧荡然无存，嘴角微微上扬，竟是笑出声来。
台上躲在屋檐下的卫士，吃惊地看到太子起身就要离去，而那青衫“鬼魂”竟然一把抓住“太子鬼魂”。
“太子莫走，再下也有一曲，请太子品评。”
左邵握住那太子手时，只觉得竟似一位女子的手，肌肤相触之处，温软柔腻而若无骨一般。
那“太子”回头一瞥，苍白俊秀的脸庞，大大的眼睛中含着羞恼的眼神。
左邵顾不上理会这一切。拉着他坐在地上：
“太子莫急，听我一曲《流水》。”
她想了想又觉得很不是滋味，一路走来，小七给他出乎意料的感觉已经不是一次，甚至，她已经开始习惯这种感觉。如果放在以前，宋国这样的事情，她是断然不会问策于小七的。
她看着左邵一时竟有些失神，“这小子不知不觉长这么大了。”
左邵迎着柳下璃的目光苦笑道：“收服？阿姊太高看我，也太低估辛钘了，在经历栾氏之乱后，辛俞的后人不会轻易效忠任何一个人。所以，我跟他只是合作。”
想一想历史上的计然，从中原跑到越国这样在当时看起来很荒僻的地方，给勾践打工，即便如此，也对勾践多方提防，这难道不是因为家族的教训过于惨烈吗？
不过他觉得无所谓，他和辛钘彻夜长谈，谈的不过是一些商业之路。
这恰恰是辛钘所擅长的。
现在辛钘已经着急着去试验去了，如果顺利，很快就可以有结论，不仅仅辛钘会信心大增，恐怕柳下璃也会心动。
“你们要合作什么事情呢？”
“不过一些买卖而已。”左邵道，“阿姊日后便知。”
“哼。”柳下璃见他不说，不满道，“若是父亲知道你自己搞一套，小心你的小命。”
盗跖？
他会在乎自己做点生意吗？
左邵摇摇头，看着柳下璃道：“若是阿姊同意，那自然父亲不会有什么问题。”
柳下璃却避开他的目光，沉默不语。
……
去年，楚国太子少师费无极举报太子建和太子太师伍奢谋反。太子建出奔于宋国，伍奢则被下狱，费无极又劝说楚王诛杀伍奢的两个儿子伍尚和伍员。
于是楚王召见伍氏兄弟。伍尚说：“我能够为父亲死亡，你能够为亲人报仇。”
结果是，伍氏父子被楚王杀害。
伍员则逃亡宋国追随太子建。
“可知楚之逃亡者伍员吗？”
在酒肆中，左邵询问了一个白衣酒徒，听者大摇其头。
“可知楚之亡者太子建吗？”
“你是说楚建啊，出奔到宋国后，一直住在城北。他来到宋国后，一直劝宋公出兵为其复仇，可惜宋公不敢答应。眼下和宋公弟公子寅、公子御戎，以及宋公的儿子公子城友善，交往频繁。”
这……太子建一来到宋国，就开始押注宋公能在这次内卷中获胜？
只是，自己可以凭借什么理由见到伍员？
那白衣酒徒久在酒嗣听人谈论，倒也是个妙人，别人问一，他会告诉你三。
“楚建得罪楚王，如同没有树枝可以栖息的鸟，别人只要稍微表示一些好意，就为人所用。怕是在这样险恶的世道难以善终啊。”
左邵：“……”
这家伙倒是一点都没有说错，楚太子建还真就是这样一个人。
当日，酒肆中的人少了许多，气氛也沉闷不少。
他们今天都在谈论两个消息。
郑国的子产死了。
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听见许多人提起过子产，说他的博学而富有修养，说他和晋国、楚国打交道时如何巧妙应对，说他如何作封洫，立谤政，铸刑书。
就连盗跖对子产都极其尊敬。
这个消息只是让左邵一呆，他对于子产并没有什么感情。
郑国和宋国关系并不和睦，曾经多次发生战争，不过酒肆中的宋人对子产的死亡依旧很是感伤。
如果宋国的公族强大，郑国其实也不遑多让。
宋国有戴、桓二宗，郑国则有郑穆公的七支后世把持政权，称为“七穆”。
“子产之前，‘七穆’为祸，郑有西宫之难、纯门之师、伯有之乱、子晳之乱。子产执政之后，‘七穆’和谐。此宋之大臣所不能及也。”酒肆中一位老者嘘唏不已。
“这就是郑人所以怀念子产的原因，据说眼下郑国举国哀痛，都说：‘子产离开我们死去了啊，民众将来依靠谁？’想来子产之政，恐怕也要终结了。”另有一人也是感叹不已。
随之，人们谈到另外一个消息，华合比返回宋国。
左邵就抓着对宋国无所不知的白衣酒徒袖子问道：
“这华合比是什么人？”
“公子看来不是宋国人。”白衣酒徒道，“华合比是华氏的嫡长子，华元死后，他代替为右师，和左师向戎一起执政。华合比和当时的太子佐，也就是现在的宋公关系密切。
十四年前，太子非常厌恶寺人柳，华合比便想杀掉此人。
寺人柳听说后，就把一份伪造的盟书埋在北城，然后告诉先君华合比准备谋反，先君问华亥，华亥反而为寺人柳作证说：‘这件事我也早已听到。’先君一怒之下驱逐了华合比，华氏合右师就由现在的华亥大人接管。”
他低声道：“蹊跷的地方就是，寺人柳诬陷华合比的方法，就跟寺人伊戾诬陷太子痤的方法一模一样，当年，寺人伊戾就是伪造了一份盟书埋在太子和楚人见面的地方，诬陷太子要谋反。
更加奇怪的是，太子即位后，寺人柳不仅仅没事，反而得到了国君的喜爱和重用。”
这就是说，华合比不一定是为华氏召来，因为华亥是他的仇敌，也不一定是为宋公招来，因为寺人柳也是他的仇敌。
倒是这宋平公，能够连续在同一颗树上吊死两次，也不知道是帝王心术，将计就计，还是本身就这样糊涂。
左邵觉得，是时候让第三方露出水面了。
到了夜间，明月再次照临高台。
平宫的卫士们，早已经习以为常，躲在各个角落里，眼睁睁看着一个白衣男子飘至台上，取琴，奏曲，哀婉的乐调再次弥漫寂静的夜空。
这太子痤的鬼魂，虽然看起来诡异，但似乎并不为厉鬼作祟，也不伤害人命，时间一长，卫士们也就习惯了。
每次太子一出现，躲开也就是了。
这晚却有所不同。
在卫士们昏昏欲睡之时，忽然看见一个青衫沿着台阶，“飘到”太子的跟前。
众卫士一惊，这莫非不是另外一只鬼？
而躲在房中观望的柳下璃也十分吃惊，她闪过一个念头：“这莫不就是小七？”
“太子能不能换一曲弹奏。”那青衫道，“每天都弹奏同样一曲，实在是乏味。”
众卫士：“……”
柳下璃扶额而立，心中对鬼魂的恐惧荡然无存，嘴角微微上扬，竟是笑出声来。
台上躲在屋檐下的卫士，吃惊地看到太子起身就要离去，而那青衫“鬼魂”竟然一把抓住“太子鬼魂”。
“太子莫走，再下也有一曲，请太子品评。”
左邵握住那太子手时，只觉得竟似一位女子的手，肌肤相触之处，温软柔腻而若无骨一般。
那“太子”回头一瞥，苍白俊秀的脸庞，大大的眼睛中含着羞恼的眼神。
左邵顾不上理会这一切。拉着他坐在地上：
“太子莫急，听我一曲《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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