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众妙之祖 » 〇

    “已经足够了。”

    “我不想再继续了。”

    我流着泪从梦中醒来。

    睁眼,面前的是一顶极其豪华的巨大吊灯,环顾四周,噼啪作响的壁炉,占据了半面墙壁的巨大窗户,粉色可爱风的窗帘和壁纸,这是我的房间。

    我熟悉的房间,我从出生到现在,几乎从未离开过的的房间。

    窗外下着雪,天很黑,可能还不到凌晨吧,我这样想着。

    我下意识的想坐起身,但是身体的疼痛告诉我,这只是我的异想天开罢了。我能听见炉火的响声,噼啪,噼啪。窗外是风雪的呼啸,我能听见的,只有这两种声音。

    我从出生开始,一直没有听这些杂音的习惯,如果一定要给我个选择,那我更喜欢听女佣们给我讲故事。

    虽然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多选择就是了。

    我忍着巨痛,从床上坐起身,丝质的被褥从肩膀上滑落,我注意到我并没有穿衣服,身上打满了一块又一块的纱布和绷带。

    我坐起来是打算干嘛呢?我自己问自己,但是很可惜,我也不能给自己一个合适的回答,只是想坐起来而已,极其简单的原因。

    我赤着双脚走下床,踩在绵软的地毯上,长长的地毯毛能够盖住我的脚背,父亲好像说过,这是锦州,还是什么州的一个大官送的。我小时候很喜欢光脚在上面踩过来踩过去。

    可惜,后面就没有人允许我这么干了,在家里要穿鞋,他们是这么和我说的,但是直到现在我都不理解,既然要穿鞋,那为什么还需要这么软和的地毯呢?

    我回过头,丝质的床褥很大一部分部分变成了黑红色,上面的是厚厚的血痂,很硬,有些地方的血痂已经碎掉,翘起了一些锋利的碎片,我严重怀疑我身上这么疼,也有被它们磨伤的原因。

    多久没有下床了呢?我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十天?半个月?可惜没能想起来,干脆不想好了。

    走到巨大的穿衣镜前,结着血痂的绷带粗暴的从伤口上蹭来蹭去,这短短的路就已经让我痛的冷汗直流。我从来没有觉得,房间太大也是一种折磨。

    不过好在我还是走到了。

    银白色的长发,精致如同洋娃娃一样的五官,我静静的欣赏镜中的自己。虽然被纱布和绷带左一圈右一圈的捆着,但依旧可以看到胸部饱满的曲线,我并不知道胸大有什么用,小时候女佣们经常这么夸我,久而久之我也就引以为豪了,虽然平日里运动起来感觉沉甸甸的很不舒服,不过好在现在我也不怎么运动了。美中不足的是我的右手两根手指齐根而断,当然,这一点点的瑕疵是没办法影响我的美貌的。

    “我真好看!”我很自豪的挺起胸口,可是马上又被疼得弯下腰去。

    房间里并没有点亮烛台,但是所幸有壁炉的火光,所以即使是在这种昏暗的夜晚,我也并不害怕。在窗帘的缝隙中,可以看到窗外飞扬着的雪,很白,很漂亮,可是我并不敢走到窗前,外面埋着爸爸。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我的思绪,肚子里面如同翻江倒海一样的的难受。熟悉的感觉,恶心的感觉。

    强烈的呕吐感让我趴到在地,感觉眼前已经变成了一片黑暗,晶莹但混杂着血丝的唾液从我的嘴里流出。

    “呕…”

    又一个孩子出生了……我的孩子……

    小宝宝顺着我的喉咙涌出,嗓子眼火辣辣的疼,就好像喝了好几瓶特辣的辣酱一样。不,甚至比这还要疼。难以忍受的刺激让我咳嗽不止,可是每一次咳嗽又会震的嗓子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痛苦,如果不是因为手臂抬不起来的话,我一定要把手塞进嗓子眼好好擦一擦喉咙。

    小宝宝滑落在地毯上。

    我想起小时候妈妈曾抱着我讲故事,于是艰难的抬起身子,本想学着妈妈一样,抱抱他,尽一下母亲的职责,可惜身体已经没了力气,胳膊一软,整个人瘫倒在了一边。

    这么一想,虽然我已经生了很多个孩子,但是我从来没有抱过他们呢。

    是啊,这是我的孩子,至少在他们抢走我的孩子之前,我想抱抱他……我忍受着无力感,睁开双眼,哪怕依旧是眼冒金星看不清周围,但是我依旧努力的望向我那可怜又无助的孩子。

    可惜我的双臂却像断了一样,哪怕我想使出浑身的力气,可是还是没办法移动分毫。

    终究……碰不到呢。

    这时,我看到一条柔弱的颤抖的触手,缓缓从我的孩子身上蔓延而出,缓慢的,颤抖着,勾住了我伸出的手指。

    那是一种湿滑又有些温热的触感……

    这就是我的孩子吗……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几个佣人一样的人疯了一般冲了进来。

    “生了!生了!”

    他们这样叽叽喳喳的叫着,我不喜欢他们的嗓门,很吵,我更喜欢陪我长大的那位女佣,可惜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甚至不怎么记得她的名字了,至于她的面容,更是只能回想起来一些似是而非的模样。

    冲进来的人捡走了地上的孩子,我看着他的触手从我的指尖滑落,我看着他们把他柔弱的身躯装在灌水的罐子里,我看着那娇小的生命冲我眨巴着的眼睛,可惜我还没来得及数他有几只眼睛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带走孩子的那个人急匆匆的关上了房门,我很清楚,这是我和这个孩子最后一次见面。

    这应该是个男孩,我根据那匆匆一瞥下了这样的决断。

    虽然我根本不知道男女宝宝之间有什么区别就是了。

    剩下的人把我搀扶到床上,纷杂之中,我看见了天花板上一闪一闪的火光,我知道,这是被刀片映照出来的光芒。

    噗,声音先一步于疼痛传到我的大脑,我能感受到刀尖的锋利,能感受到皮肤被一点一点割开,能感受到血液从大腿上方流到床单上,然后浸到厚重的床单里,剧痛让我想疯狂扭动身体,可是那无力感还没有消去,我终究什么都做不到。

    泪水在眼眶里滚动,我忍着不让它流出来,爸爸告诉我,女孩子不能随便流眼泪,这是软弱的象征,所以我也只在梦境里面流泪。

    刀子切断肢体,电锯锯断骨头,一块块绷带从旁边的人手里递出。

    “边界……”

    昏沉的黑暗中,我依稀听到了这样的词汇。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让我难以分辨时间,直到周围变的安静,我才知道,他们出去了。因为剧烈的疼痛,身体还有一些僵硬,我伸出残缺的右手摸了一下大腿,可惜只摸到了厚重的绷带。

    本想再摸摸左边的大腿,结果一伸胳膊才发现我的左手已经消失了。

    手腕前面空空如也,断面上缠着好几圈绷带。

    这下子就没办法确认左腿还在不在了呢。

    我微微鼓起腮帮。固执的用仅存的手腕去敲了敲大腿。

    虽然绷带很厚重,但是还是能感觉到手腕碰到了什么东西。看来我的左腿还在。他们也就只拿了一只手而已。

    至于左腿的小腿,那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我最坏情况也可以用膝盖走路,但是大腿没了可就是个大问题了,我可不想天天用屁屁挪来挪去。

    壁炉里面的噼啪声还在继续,似乎还可以烧很久,但是房间里很明显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明亮了。

    我远远的,顺着窗帘之间的缝隙看了看窗外。

    “夜还很漫长。”

    我在心里默默说了这句话。

    其实我并不知道怎么分辨夜晚的时间,以前家里大人们常说的三更天五更天,我也从来都没有分清楚过。

    只是觉得来这么一句很帅,“夜还很漫长,快睡吧。”一听就是那种街头巷尾的评书里面才有的句子,不是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开心入眠,有的时候自己逗自己开心还是很有必要的。

    “上一个梦,梦到的是我吃了满满一屋子的小笼包,然后撑到哭。”

    “那么这次……如果再梦到吃东西,一定要节制!”

    “不对,梦里面的我会不会也少一只手呢?这样会不会不太方便吃东西了?”

    “要不要梦一下宝宝呢?今天是宝宝第一次碰到我欸。”

    “啊,如果要和我的宝宝一起吃饭的话,我要让他请客呢。”

    “不知道宝宝长大了会不会和我一样好看呢?”

    在熟悉的疼痛中,我安然入睡,耳畔是炉火燃烧的声音和肌肉缓慢愈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