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6日 17:24
滴答，滴答。
代表睁开眼睛。
“啊！”一边的护士惊喜的叫起来，“快去叫诺克先生！代表醒了！”
紧接着房间的门就开了，怀表里矮个的小老头带着一群人鱼贯而入，他看见躺在床上的代表，立即上前握住他的手：“好孩子，你终于醒了！你让我吓坏了，你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出色了，我真为你骄傲，我的乖孩子……”
代表张了张嘴，护士立即把他扶起来。
“诺克先生，领事馆门口……”他口齿不清的说，“轰炸……很多人死了……”
护士给他喂了点水。
“他没什么事吧？”诺克先生焦急的说，“没有伤到神经吧？”
“没有，您放心。”护士说，“是噪声过大导致的短暂晕厥，其他都是摔倒时的擦伤。”
诺克先生终于安心的点了点头，转向代表：“唉，真是太让人痛心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老白旦，他真的疯了……我本来以为公法党已经接受了必败的现实，没想到他们居然对平民投放炸弹，真是灭绝人性……万幸你没事，孩子……”
“是他干的？”喝了水，代表说话总算清楚了，“可是……这有什么意义？除了增添罪名，泄愤，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我们的胜利已经是定局了……”
诺克先生连声叹息，身后的跟随者也叹息着。
“你没事就好，孩子。”诺克先生说，“权力的甜美让人发疯。老白旦，他也是个发疯的可怜虫。”
“……他都已经投降了……就算他把整个巴城都炸了，也不能换来一丝一毫的转机，更别提权力……”代表脑海里回响着人们哭喊的场景，“这样的屠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对了，我们为你今天的胜利准备了庆典，孩子。”诺克先生似乎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你可以好好休息。但如果你身体允许，我希望你能出席。总部所有人都很想赶紧见你一面呢。”
“我……我还是想休息一会儿。”他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好的，我完全理解，孩子。那我们不再打扰你了。”诺克先生慈爱的摸了摸代表的头，起身，“如果你休息好了，需要有人接你，或者有其他任何事情，随时找人通知我。”
代表点头：“谢谢您。”
“好好休息，孩子。”他温和的说。
护士跟随诺克先生一行人离开了房间，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大约两分钟后，代表再次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迅速的换上便装和皮鞋，推开房门。不一会儿便出了医院。
天已经快黑了，夕阳埋在浓雾里，惊恐的躲藏着。
医院外站了许多公社卫团的人，他们都向代表鞠躬致意。
“叫司机。”代表对迎上来的卫团负责人说。
很快他就坐进了专车里。
“是去全球领事馆吗，先生？听说庆典马上开始了！”司机热情的说，“您今天的谈判真是太精彩了！我眼睛都没眨一下！”
“谢谢。”代表说：“去巴城公立监狱。”
“啊？”司机明显愣了一下：“好的。那可能要一会儿了，在城里最北边呢……”
代表没答话，双手插进夹克兜里，斜睨着眼睛。
司机好像被泼了冷水似的，感到很尴尬，小心翼翼的说：“那个……您不介意我打开收音机吧？”
“不介意。请开吧。”代表不失礼貌的，但又极生硬的说。好像憋着气。司机却松了口气。
收音机吵闹起来：
“根据初步统计，伤亡人数在两万三千人左右，目前已有四千五百多具遇难者遗体被找到，自由公社搜救队仍在搜寻中……这场惨案让人心碎，丧心病狂的旧贵族，心狠手辣的杀人犯，垂死挣扎的掌权者，矮种屠杀的代言人——霍亩·白旦，于今日下午15点左右已被自由公社卫团正式逮捕，预计在明日5月17日于最高法院接受审判……”
代表紧紧闭上眼睛。
“我没有授权不方便往前走了，先生。”司机给代表开车门的时候说，“您往前直走一点就行。”
代表点头道谢，拉紧拉链，头也不回的走了。
“您一切顺利！”司机在他身后喊，“我们都很感激您……”
按以往，代表一定要停步致意的。
公立监狱灯火通明，建筑矮而密集，围栏重叠，像一堆集聚的大蜂窝。门口站着不少戴着公社社章的看守员，手忙脚乱的翻着资料对接工作——很显然他们也刚刚接手这里。
“晚上好。”代表说，“现在能进去探视吗？”
“不能！”一个说，“没看见正忙着？明天再来！”
“我很急。”代表解释。
“谁不急？我们更急！”
“我是今天上午参加谈判会议的谈判代表。”代表不得己的说，“我真的有急事。能行个方便吗？”
在场所有人都抬起头来了。说话的人把手里的提灯举起来，提到代表的脸跟前。
“啊！”他猛的站起来，“代表先生！快，快去叫监狱长……”
监狱长随即赶来了。
“我想见霍亩·白旦。”他开门见山的告诉监狱长。
“霍亩·白旦？”他张大嘴。
“对。”
“现在？”
“现在。”
“这个……嗯……”他摸了摸下巴，“上面有指示，审判之前谁也不能见战犯……恐怕连我也没这个权力，也都是为了万无一失……”
代表说：“我只是有话问他。您放心。”
“问话？”监狱长很奇怪，“明天就是审判，到时候您肯定会出席吧，不是吗？到时候想问什么都可以啊！”
“不，我现在就要问他。”代表坚决的说，“我要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人，一个活人，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监狱长为难起来：“这很难办啊……”
代表说：“您不用怀疑我。我只问他几句话，很快就出来。”
“怎么可能！”他大惊失色，“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就算我怀疑自己叛变，我也不敢怀疑您！”他转转眼珠子，“这样，我，我领您进去，开不了锁您也见不着他……您动作快一点，速战速决……”
“谢谢，谢谢。”代表感激地说，“真是不好意思。”
“不要紧，不要紧，比起您的贡献，我们这都是应该的。”他客客气气的，“你们这帮兔崽子，谁往外乱说，马上调到重刑区！”
代表跟着他进了监狱最高的一座建筑。乘梯至顶楼，男子先跟门口的看守员悄悄说了几句，他们亮着眼睛使劲看了看代表，都连连点头，于是两人进了一条长长的走道，两侧无门，唯尽头处一扇，男子把手指放上去，又验了虹膜。
“请吧。”他说，“有任何事情，按里面红色的铃。”
进门后门就锁上了。
白旦总统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端着杂志，和代表仅隔着一张玻璃。他抬起眼睛瞄了一眼代表，又重新放回书上：“晚上好啊，代表先生。”
代表顿时怒火中烧，他快步走到玻璃前，两只手猛地拍上去：“禽兽！你还有心思看书！你知道你今天杀了多少人？多少连路都还不会走的孩子？怎么样，杀了他们，你就高兴了吗？抓着这么多人给你陪葬，你到了地下也不孤单了，满意了？”
“先生，我是无神论者。”白旦总统平静的说，“退一步来说，我承认我杀过很多人，就算真的要到地下，我早就不会孤单了。没必要杀毫无意义的人。”
代表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冷笑道：“是啊，你不会杀无意义的人。在你们这帮纯血贵族眼里，矮种根本不算人，对不对？”
白旦总统无奈的笑了笑：“好吧，如果您一定要这么说——我没必要杀无意义的矮种。”
代表冷笑：“死到临头还要狡辩。”
“对啊，都死到临头何必狡辩呢。”他翻了一面杂志，“无论我说什么，这些人都得是我杀的。放心吧，我明天就会被判死刑，到时候您会解恨的。”
“什么意思？”代表的脸几乎要贴到玻璃上：“你是说今天的轰炸不是你干的？除了你，谁有这个本事？除了你，谁会这么想鱼死网破？”
白旦总统终于合上杂志，摘下眼镜放在桌边：“鱼死网破？我才不想鱼死网破。要是只有我，当然无所谓啦——但你也知道，我有妻子，还有孩子，他们还有机会活下去。现在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们一个也逃不掉了。难道我不会预想到吗？您认为我是疯子，暴君，我无可厚非。但我可不是傻子。”
代表刚才还自信满满的冷笑慢慢褪去了，转而是强烈的惶恐。
“那……那还能是谁？”他感觉自己在发抖，“除了你，还能是谁？”
“要是我知道，怎么会不告诉您呢？”白旦总统说，“而且，就算知道了，您真的会把这个人绳之以法，为我，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伸冤？”
“会！”代表咬着牙，“无论是谁，我宁死也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无论是谁？”白旦总统眯起眼睛。
“无论是谁！”他回答。
“真希望能配合你调查，但现在我寸步难行了。”白旦总统遗憾的说。
代表转头就要离开，白旦总统猛地喊住他：“等等！”
他回过头，白旦总统已经站了起来。
“我有个不情之请。事到如今，我实在不知道能找谁了。”他的语气明显不同于刚才的漫不经心，“我请求你，恳求你能帮帮我。”
代表转了回来。
“我有一个小女儿，今年才十五岁。女孩少涉政坛，她年纪又小，没几个人注意她！爆炸发生后，我就知道我们全家都逃不掉了，但是她，没人注意她，我悄悄把她送出去了。”白旦总统越说越激动，居然走到了玻璃跟前：“她从小就娇生惯养，我知道她一个人在外面迟早会被抓住，她活不久。我让她逃到纪念街的最后一个巷子里躲起来等着，但我还没来得及安排人就……”
“代表先生，你是个好人，我能感觉到。”他恳切的说，“你会救她的吧？只是把她送出巴城也可以……”
“我，帮你？”代表说，“你忘了我是谁吧？”
“我知道，先生，我承认我有罪，我的妻子，儿子，在我的影响下，他们也都有罪，我们是罪恶的血统论者，我们该死，我们死定了。无论轰炸是谁做的，我认了。但我女儿不是，我向你保证，她甚至不清楚矮种是什么意思，我们从不在她面前提起政治上的事。纪念街离这里不远，车程十分钟就到，您只要给她买一张离开巴城的船票，去哪里都行，越偏越好。她叫西西……”
“谢谢你告诉我。西西·白旦。”代表打断他，按开门锁，面无表情的说，“我会把她的情况如实上报给总部的。”
“不，不，求你了！”白旦总统失态的拍打着玻璃，“她真的是无辜的！求求你，她跟这一切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们的人杀害我父母的时候，可没有问他们是不是无辜。”代表冷冰冰的回了一句，走出了门，白旦总统的呼喊声被隔在门内。
“说完了？”监狱长殷勤的问，“这边走，我送您出去。”
“有车吗？”快到门口时代表问。
“您没带司机？”监狱长很吃惊，“我现在就帮您联系……”
“不。”他说，“我想自己开。”
代表睁开眼睛。
“啊！”一边的护士惊喜的叫起来，“快去叫诺克先生！代表醒了！”
紧接着房间的门就开了，怀表里矮个的小老头带着一群人鱼贯而入，他看见躺在床上的代表，立即上前握住他的手：“好孩子，你终于醒了！你让我吓坏了，你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出色了，我真为你骄傲，我的乖孩子……”
代表张了张嘴，护士立即把他扶起来。
“诺克先生，领事馆门口……”他口齿不清的说，“轰炸……很多人死了……”
护士给他喂了点水。
“他没什么事吧？”诺克先生焦急的说，“没有伤到神经吧？”
“没有，您放心。”护士说，“是噪声过大导致的短暂晕厥，其他都是摔倒时的擦伤。”
诺克先生终于安心的点了点头，转向代表：“唉，真是太让人痛心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老白旦，他真的疯了……我本来以为公法党已经接受了必败的现实，没想到他们居然对平民投放炸弹，真是灭绝人性……万幸你没事，孩子……”
“是他干的？”喝了水，代表说话总算清楚了，“可是……这有什么意义？除了增添罪名，泄愤，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我们的胜利已经是定局了……”
诺克先生连声叹息，身后的跟随者也叹息着。
“你没事就好，孩子。”诺克先生说，“权力的甜美让人发疯。老白旦，他也是个发疯的可怜虫。”
“……他都已经投降了……就算他把整个巴城都炸了，也不能换来一丝一毫的转机，更别提权力……”代表脑海里回响着人们哭喊的场景，“这样的屠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对了，我们为你今天的胜利准备了庆典，孩子。”诺克先生似乎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你可以好好休息。但如果你身体允许，我希望你能出席。总部所有人都很想赶紧见你一面呢。”
“我……我还是想休息一会儿。”他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好的，我完全理解，孩子。那我们不再打扰你了。”诺克先生慈爱的摸了摸代表的头，起身，“如果你休息好了，需要有人接你，或者有其他任何事情，随时找人通知我。”
代表点头：“谢谢您。”
“好好休息，孩子。”他温和的说。
护士跟随诺克先生一行人离开了房间，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大约两分钟后，代表再次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迅速的换上便装和皮鞋，推开房门。不一会儿便出了医院。
天已经快黑了，夕阳埋在浓雾里，惊恐的躲藏着。
医院外站了许多公社卫团的人，他们都向代表鞠躬致意。
“叫司机。”代表对迎上来的卫团负责人说。
很快他就坐进了专车里。
“是去全球领事馆吗，先生？听说庆典马上开始了！”司机热情的说，“您今天的谈判真是太精彩了！我眼睛都没眨一下！”
“谢谢。”代表说：“去巴城公立监狱。”
“啊？”司机明显愣了一下：“好的。那可能要一会儿了，在城里最北边呢……”
代表没答话，双手插进夹克兜里，斜睨着眼睛。
司机好像被泼了冷水似的，感到很尴尬，小心翼翼的说：“那个……您不介意我打开收音机吧？”
“不介意。请开吧。”代表不失礼貌的，但又极生硬的说。好像憋着气。司机却松了口气。
收音机吵闹起来：
“根据初步统计，伤亡人数在两万三千人左右，目前已有四千五百多具遇难者遗体被找到，自由公社搜救队仍在搜寻中……这场惨案让人心碎，丧心病狂的旧贵族，心狠手辣的杀人犯，垂死挣扎的掌权者，矮种屠杀的代言人——霍亩·白旦，于今日下午15点左右已被自由公社卫团正式逮捕，预计在明日5月17日于最高法院接受审判……”
代表紧紧闭上眼睛。
“我没有授权不方便往前走了，先生。”司机给代表开车门的时候说，“您往前直走一点就行。”
代表点头道谢，拉紧拉链，头也不回的走了。
“您一切顺利！”司机在他身后喊，“我们都很感激您……”
按以往，代表一定要停步致意的。
公立监狱灯火通明，建筑矮而密集，围栏重叠，像一堆集聚的大蜂窝。门口站着不少戴着公社社章的看守员，手忙脚乱的翻着资料对接工作——很显然他们也刚刚接手这里。
“晚上好。”代表说，“现在能进去探视吗？”
“不能！”一个说，“没看见正忙着？明天再来！”
“我很急。”代表解释。
“谁不急？我们更急！”
“我是今天上午参加谈判会议的谈判代表。”代表不得己的说，“我真的有急事。能行个方便吗？”
在场所有人都抬起头来了。说话的人把手里的提灯举起来，提到代表的脸跟前。
“啊！”他猛的站起来，“代表先生！快，快去叫监狱长……”
监狱长随即赶来了。
“我想见霍亩·白旦。”他开门见山的告诉监狱长。
“霍亩·白旦？”他张大嘴。
“对。”
“现在？”
“现在。”
“这个……嗯……”他摸了摸下巴，“上面有指示，审判之前谁也不能见战犯……恐怕连我也没这个权力，也都是为了万无一失……”
代表说：“我只是有话问他。您放心。”
“问话？”监狱长很奇怪，“明天就是审判，到时候您肯定会出席吧，不是吗？到时候想问什么都可以啊！”
“不，我现在就要问他。”代表坚决的说，“我要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人，一个活人，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监狱长为难起来：“这很难办啊……”
代表说：“您不用怀疑我。我只问他几句话，很快就出来。”
“怎么可能！”他大惊失色，“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就算我怀疑自己叛变，我也不敢怀疑您！”他转转眼珠子，“这样，我，我领您进去，开不了锁您也见不着他……您动作快一点，速战速决……”
“谢谢，谢谢。”代表感激地说，“真是不好意思。”
“不要紧，不要紧，比起您的贡献，我们这都是应该的。”他客客气气的，“你们这帮兔崽子，谁往外乱说，马上调到重刑区！”
代表跟着他进了监狱最高的一座建筑。乘梯至顶楼，男子先跟门口的看守员悄悄说了几句，他们亮着眼睛使劲看了看代表，都连连点头，于是两人进了一条长长的走道，两侧无门，唯尽头处一扇，男子把手指放上去，又验了虹膜。
“请吧。”他说，“有任何事情，按里面红色的铃。”
进门后门就锁上了。
白旦总统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端着杂志，和代表仅隔着一张玻璃。他抬起眼睛瞄了一眼代表，又重新放回书上：“晚上好啊，代表先生。”
代表顿时怒火中烧，他快步走到玻璃前，两只手猛地拍上去：“禽兽！你还有心思看书！你知道你今天杀了多少人？多少连路都还不会走的孩子？怎么样，杀了他们，你就高兴了吗？抓着这么多人给你陪葬，你到了地下也不孤单了，满意了？”
“先生，我是无神论者。”白旦总统平静的说，“退一步来说，我承认我杀过很多人，就算真的要到地下，我早就不会孤单了。没必要杀毫无意义的人。”
代表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冷笑道：“是啊，你不会杀无意义的人。在你们这帮纯血贵族眼里，矮种根本不算人，对不对？”
白旦总统无奈的笑了笑：“好吧，如果您一定要这么说——我没必要杀无意义的矮种。”
代表冷笑：“死到临头还要狡辩。”
“对啊，都死到临头何必狡辩呢。”他翻了一面杂志，“无论我说什么，这些人都得是我杀的。放心吧，我明天就会被判死刑，到时候您会解恨的。”
“什么意思？”代表的脸几乎要贴到玻璃上：“你是说今天的轰炸不是你干的？除了你，谁有这个本事？除了你，谁会这么想鱼死网破？”
白旦总统终于合上杂志，摘下眼镜放在桌边：“鱼死网破？我才不想鱼死网破。要是只有我，当然无所谓啦——但你也知道，我有妻子，还有孩子，他们还有机会活下去。现在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们一个也逃不掉了。难道我不会预想到吗？您认为我是疯子，暴君，我无可厚非。但我可不是傻子。”
代表刚才还自信满满的冷笑慢慢褪去了，转而是强烈的惶恐。
“那……那还能是谁？”他感觉自己在发抖，“除了你，还能是谁？”
“要是我知道，怎么会不告诉您呢？”白旦总统说，“而且，就算知道了，您真的会把这个人绳之以法，为我，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伸冤？”
“会！”代表咬着牙，“无论是谁，我宁死也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无论是谁？”白旦总统眯起眼睛。
“无论是谁！”他回答。
“真希望能配合你调查，但现在我寸步难行了。”白旦总统遗憾的说。
代表转头就要离开，白旦总统猛地喊住他：“等等！”
他回过头，白旦总统已经站了起来。
“我有个不情之请。事到如今，我实在不知道能找谁了。”他的语气明显不同于刚才的漫不经心，“我请求你，恳求你能帮帮我。”
代表转了回来。
“我有一个小女儿，今年才十五岁。女孩少涉政坛，她年纪又小，没几个人注意她！爆炸发生后，我就知道我们全家都逃不掉了，但是她，没人注意她，我悄悄把她送出去了。”白旦总统越说越激动，居然走到了玻璃跟前：“她从小就娇生惯养，我知道她一个人在外面迟早会被抓住，她活不久。我让她逃到纪念街的最后一个巷子里躲起来等着，但我还没来得及安排人就……”
“代表先生，你是个好人，我能感觉到。”他恳切的说，“你会救她的吧？只是把她送出巴城也可以……”
“我，帮你？”代表说，“你忘了我是谁吧？”
“我知道，先生，我承认我有罪，我的妻子，儿子，在我的影响下，他们也都有罪，我们是罪恶的血统论者，我们该死，我们死定了。无论轰炸是谁做的，我认了。但我女儿不是，我向你保证，她甚至不清楚矮种是什么意思，我们从不在她面前提起政治上的事。纪念街离这里不远，车程十分钟就到，您只要给她买一张离开巴城的船票，去哪里都行，越偏越好。她叫西西……”
“谢谢你告诉我。西西·白旦。”代表打断他，按开门锁，面无表情的说，“我会把她的情况如实上报给总部的。”
“不，不，求你了！”白旦总统失态的拍打着玻璃，“她真的是无辜的！求求你，她跟这一切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们的人杀害我父母的时候，可没有问他们是不是无辜。”代表冷冰冰的回了一句，走出了门，白旦总统的呼喊声被隔在门内。
“说完了？”监狱长殷勤的问，“这边走，我送您出去。”
“有车吗？”快到门口时代表问。
“您没带司机？”监狱长很吃惊，“我现在就帮您联系……”
“不。”他说，“我想自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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