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王凤州遇上徐文长
自成化以来，渐散淳朴之风，成侈靡之俗。
这种风俗的改变体现在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而在文人仕宦之中体现的更为明显。
文人们为了区别自己这个群体与其他人的不同，追求一个“雅”字。
何谓雅？
雅就是，于自家精心建造的山水园林中，和几位同道好友，品一壶茗茶，或是观赏园林美景，或是把玩前人的古玩字画，顺便谈古论今，针砭时事。
就是这个雅，让他们对古玩字画的收藏，追捧不已。
就连大江南北的巨富们，为了抬高自家的底蕴，捧文官的臭脚，也加入了收藏的行列，更是抬高了古玩字画的价格。
以王羲之的《定武兰亭诗序》宋拓本为例，洪武年间售价百两，愿意购买的人寥寥无几。而到了嘉万年间，它的价格到了四百多两，翻了四倍。
这种热度颇有些像后世二十世纪后，古玩字画价格节节攀高的模样。
严嵩父子对古玩字画的追求，也是在这种的背景之下。
当年严府抄家，名鉴赏家、名书画家、名收藏家文徵明的儿子文嘉也参与其中，并亲自记载了严府收藏的字画古籍，还把这些记录，写成本书，命名为《钤山堂书画记》，并于隆庆二年付梓。
如今，隆兴记准备拍卖的古玩字画，就被许多人认出来是出自严府。
王世懋瞧见兄长阴郁的脸色，知道他想起了当年父亲讨好严世蕃不成，反而遭怨的事情。
便提议道。“兄长，你我进京也有数日了，不如且去那隆兴记看看，听说那里有许多唐宋元名家字画展出，万一在那里碰见几位喜爱字画的高官也说不定。”
文学素养丰富的文人，几乎没有不喜欢前人名家字画的，王氏兄弟也不例外。
听到这话，王世贞也有些心痒了，便和弟弟王世懋一同出门。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等他们到达隆兴记的时候，远远的就瞅见那楼门口排了长长的一列队伍。
两兄弟彼此诧异的对视一眼，惊讶大家对观看字画的热情。
不过想到他们二人也是闻名而来，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这个年代的收藏家，一旦获得前人名家字画都是默默藏起，只有至交好友才可上门一观。
可以说，许多名人的字画的美好与优秀，只存在于口口相传或者笔记摘录之中，很难见到真迹。
这时隆兴记居然将要拍卖的古玩字画展出，只要付费便可任人观看，可以说是让文人们趋之若鹜。
王氏兄弟经过了隆兴记的大门，瞟了眼门口立着的“请有序排队”的立架，刚要往那长长的队伍末尾走去时，王世贞突然惊呼，“文长兄？可是文长兄？”
隆兴记门口，一位穿着素袍，身材瘦削，头戴四方巾，鬓角斑白的中年文士听到这熟悉的话语，抬头望去。
“原来真是文长兄！半月前，我路过南京时，听闻文长兄突然失去了踪影，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了。”
王世贞一脸惊喜的走了过去，还一把抓住那中年文士的手，以示亲近。
那时他听说徐渭因为赦免出狱，但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未曾想徐渭居然来到了京城。
虽然王世贞为进士，徐渭只是秀才还坐过牢，但王世贞自诩为文坛领袖，对文采风流的徐渭也是高看一眼，时时以兄相称。
“原来是凤州兄，你和令弟何时来的京城？”
中年文士也是认出了对方，询问道。
“四日前到的京城。文长兄，你和这隆兴记是？”
王世贞瞅了瞅中年文士站的位置，是摆在隆兴记的门口的桌子后，一看就能注意到，这位文长兄是隆兴记的相关人士。
“哎，一言难尽。”
中年文士叹了口气。
这位被唤为文长的人，姓徐名渭，字文长。
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也被后世之人，誉为明朝三大才子之一，和解缙、杨慎并列。
只是和其他两位才子相比，他的命运要坎坷许多。
徐渭是妾生子，出生百日不到，父亲就去世，由大他三十多岁的长兄抚养长大。
虽然少年就有文采，可科举之路不顺，只考中了秀才，最后入赘一个富户人家。
由于连年乡试不中，并且原配病逝，家财被人占据后，徐渭干脆放弃仕途，应胡宗宪的邀请当了他的幕僚，为胡宗宪平江浙倭患出谋划策。
只是后来胡宗宪牵涉到了严嵩的案子，先是免职回乡，后是惨死于狱中。
而徐渭因为胡宗宪的遭遇，也性情大变，曾九次自杀未死。
心思敏感的他，去年，也就是嘉靖四十五年，又怀疑继室红杏出墙，便将妻子杀害。
而他也因为杀妻，被判七年牢狱。
在正史之中，徐渭是在几位好友的帮助下，恰好又碰上万历登基才赦免出狱的。
不过现在嘛，历史发生了改变。
“文长兄，我现在住在王家老宅，你若有空，可前来找我。”
王世贞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说道。
当年王世贞父亲遇难的时候，王世贞变卖在京中的家财，连老宅也卖了，就是为了凑钱贿赂严嵩及其亲信。
可惜，他们钱收了却不做事。王忬还是死了。
等严嵩遭祸之后，远在南直隶的王世贞听说此事，立刻托在京城的友人将他王家老宅给买了回来。
他兄弟二人这次上京，便是住在这里。
“好。”
徐渭点点头。
他的这句好只是敷衍，虽然他免去了牢狱，可人身自由却有限制，短时间内是无法和以前的友人自由来往的。
不过王世贞不知道这些，他见徐渭答应后，便和弟弟王世懋顺着人群走，一直走到最后面排队去了。
徐渭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店。
一进店就有一个巨大的屏风挡在门口，阻挡外人的视线。
绕过屏风，则可以看到店内的装修有些像戏院。
正前方是一个舞台，舞台前面则是一片空地。
空地之上摆放了三张圆桌和一些凳子，以供参观者歇息与喝茶。
四周的墙壁上则挂着下个月要拍卖的字画。
每幅字画三尺之外，都或多或少的有几名参观者驻足停留。
一旁的楼梯口处站着两名护卫，是阻拦观看者上楼。
徐渭作为隆兴记的相关人员，自然畅通无阻的一路上了楼梯，走到二楼最中央的房间。
这间房是整栋楼视线最好的地方，门口虽然有两名身材健硕的护卫守候，直接伸手拦住徐渭，待一名护卫进去通报之后，才让徐渭进门。
等徐渭走进去，才发现房间内多了一名十来岁的少年，他坐在椅子上，听着隆兴记背后的掌控者李芳说话。
徐渭见到那名少年，脸色露出惊讶，不久前他从这间屋子离开的时候，并没见到他，可随即他就默不出声的站在一旁。
李芳一见徐渭进来，便止住了嘴巴，恭敬的站在原地。
徐渭见了，隐约猜到了这名少年的身份。
这种风俗的改变体现在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而在文人仕宦之中体现的更为明显。
文人们为了区别自己这个群体与其他人的不同，追求一个“雅”字。
何谓雅？
雅就是，于自家精心建造的山水园林中，和几位同道好友，品一壶茗茶，或是观赏园林美景，或是把玩前人的古玩字画，顺便谈古论今，针砭时事。
就是这个雅，让他们对古玩字画的收藏，追捧不已。
就连大江南北的巨富们，为了抬高自家的底蕴，捧文官的臭脚，也加入了收藏的行列，更是抬高了古玩字画的价格。
以王羲之的《定武兰亭诗序》宋拓本为例，洪武年间售价百两，愿意购买的人寥寥无几。而到了嘉万年间，它的价格到了四百多两，翻了四倍。
这种热度颇有些像后世二十世纪后，古玩字画价格节节攀高的模样。
严嵩父子对古玩字画的追求，也是在这种的背景之下。
当年严府抄家，名鉴赏家、名书画家、名收藏家文徵明的儿子文嘉也参与其中，并亲自记载了严府收藏的字画古籍，还把这些记录，写成本书，命名为《钤山堂书画记》，并于隆庆二年付梓。
如今，隆兴记准备拍卖的古玩字画，就被许多人认出来是出自严府。
王世懋瞧见兄长阴郁的脸色，知道他想起了当年父亲讨好严世蕃不成，反而遭怨的事情。
便提议道。“兄长，你我进京也有数日了，不如且去那隆兴记看看，听说那里有许多唐宋元名家字画展出，万一在那里碰见几位喜爱字画的高官也说不定。”
文学素养丰富的文人，几乎没有不喜欢前人名家字画的，王氏兄弟也不例外。
听到这话，王世贞也有些心痒了，便和弟弟王世懋一同出门。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等他们到达隆兴记的时候，远远的就瞅见那楼门口排了长长的一列队伍。
两兄弟彼此诧异的对视一眼，惊讶大家对观看字画的热情。
不过想到他们二人也是闻名而来，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这个年代的收藏家，一旦获得前人名家字画都是默默藏起，只有至交好友才可上门一观。
可以说，许多名人的字画的美好与优秀，只存在于口口相传或者笔记摘录之中，很难见到真迹。
这时隆兴记居然将要拍卖的古玩字画展出，只要付费便可任人观看，可以说是让文人们趋之若鹜。
王氏兄弟经过了隆兴记的大门，瞟了眼门口立着的“请有序排队”的立架，刚要往那长长的队伍末尾走去时，王世贞突然惊呼，“文长兄？可是文长兄？”
隆兴记门口，一位穿着素袍，身材瘦削，头戴四方巾，鬓角斑白的中年文士听到这熟悉的话语，抬头望去。
“原来真是文长兄！半月前，我路过南京时，听闻文长兄突然失去了踪影，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了。”
王世贞一脸惊喜的走了过去，还一把抓住那中年文士的手，以示亲近。
那时他听说徐渭因为赦免出狱，但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未曾想徐渭居然来到了京城。
虽然王世贞为进士，徐渭只是秀才还坐过牢，但王世贞自诩为文坛领袖，对文采风流的徐渭也是高看一眼，时时以兄相称。
“原来是凤州兄，你和令弟何时来的京城？”
中年文士也是认出了对方，询问道。
“四日前到的京城。文长兄，你和这隆兴记是？”
王世贞瞅了瞅中年文士站的位置，是摆在隆兴记的门口的桌子后，一看就能注意到，这位文长兄是隆兴记的相关人士。
“哎，一言难尽。”
中年文士叹了口气。
这位被唤为文长的人，姓徐名渭，字文长。
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也被后世之人，誉为明朝三大才子之一，和解缙、杨慎并列。
只是和其他两位才子相比，他的命运要坎坷许多。
徐渭是妾生子，出生百日不到，父亲就去世，由大他三十多岁的长兄抚养长大。
虽然少年就有文采，可科举之路不顺，只考中了秀才，最后入赘一个富户人家。
由于连年乡试不中，并且原配病逝，家财被人占据后，徐渭干脆放弃仕途，应胡宗宪的邀请当了他的幕僚，为胡宗宪平江浙倭患出谋划策。
只是后来胡宗宪牵涉到了严嵩的案子，先是免职回乡，后是惨死于狱中。
而徐渭因为胡宗宪的遭遇，也性情大变，曾九次自杀未死。
心思敏感的他，去年，也就是嘉靖四十五年，又怀疑继室红杏出墙，便将妻子杀害。
而他也因为杀妻，被判七年牢狱。
在正史之中，徐渭是在几位好友的帮助下，恰好又碰上万历登基才赦免出狱的。
不过现在嘛，历史发生了改变。
“文长兄，我现在住在王家老宅，你若有空，可前来找我。”
王世贞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说道。
当年王世贞父亲遇难的时候，王世贞变卖在京中的家财，连老宅也卖了，就是为了凑钱贿赂严嵩及其亲信。
可惜，他们钱收了却不做事。王忬还是死了。
等严嵩遭祸之后，远在南直隶的王世贞听说此事，立刻托在京城的友人将他王家老宅给买了回来。
他兄弟二人这次上京，便是住在这里。
“好。”
徐渭点点头。
他的这句好只是敷衍，虽然他免去了牢狱，可人身自由却有限制，短时间内是无法和以前的友人自由来往的。
不过王世贞不知道这些，他见徐渭答应后，便和弟弟王世懋顺着人群走，一直走到最后面排队去了。
徐渭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店。
一进店就有一个巨大的屏风挡在门口，阻挡外人的视线。
绕过屏风，则可以看到店内的装修有些像戏院。
正前方是一个舞台，舞台前面则是一片空地。
空地之上摆放了三张圆桌和一些凳子，以供参观者歇息与喝茶。
四周的墙壁上则挂着下个月要拍卖的字画。
每幅字画三尺之外，都或多或少的有几名参观者驻足停留。
一旁的楼梯口处站着两名护卫，是阻拦观看者上楼。
徐渭作为隆兴记的相关人员，自然畅通无阻的一路上了楼梯，走到二楼最中央的房间。
这间房是整栋楼视线最好的地方，门口虽然有两名身材健硕的护卫守候，直接伸手拦住徐渭，待一名护卫进去通报之后，才让徐渭进门。
等徐渭走进去，才发现房间内多了一名十来岁的少年，他坐在椅子上，听着隆兴记背后的掌控者李芳说话。
徐渭见到那名少年，脸色露出惊讶，不久前他从这间屋子离开的时候，并没见到他，可随即他就默不出声的站在一旁。
李芳一见徐渭进来，便止住了嘴巴，恭敬的站在原地。
徐渭见了，隐约猜到了这名少年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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