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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别低头,王冠会掉

    晚上,文华殿玉食馆。

    朱载坖的心情似乎有些好,饭量也比平常多了一些。

    陪父亲用膳的朱翊釴好奇的问道,“爹,今天发生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吗?”

    “釴儿啊,高先生真乃国之栋梁啊。”

    朱载坖突然夸赞了一句高拱后,说道,“釴儿,胡应嘉此人,你知道吗?

    之前在二月的朔朝上无故弹劾吏部尚书,使得吏部尚书杨博直接回府不说,还连续两次上书求退,至今仍未去吏部上衙。

    后来又在朝会上弹劾高先生和户部尚书葛守礼结党营私!

    高先生怎么会结党呢?高先生做事从未瞒过我,而且事无巨细,皆细心说与我听。

    当时我就生气,立马下旨将胡应嘉革职下狱。

    可是啊,科道言官们为了维护同僚,居然顶撞于朕,真是可气。

    不过还是高先生事事维护我,在内阁票拟如何处置胡应嘉时,提出严惩,要将胡应嘉罢黜为民。

    我已经答应并下旨了。

    所以,釴儿,你说爹是不是该高兴。”

    说到这里,朱载坖满脸笑容,一副极其畅快的样子。

    “那胡应嘉居然敢藐视君上,自然要严惩!”

    朱翊釴义正言辞的赞同道。

    随即,他又有些担心的问道,“爹,听你的说法,当时在朝会,爹要将胡应嘉革职下狱的时候,那胡应嘉的同僚们就纷纷顶撞于您。

    如今,爹下旨同意将胡应嘉罢黜为民。那科道言官们知道了,会不会纷纷上书说不同意啊?”

    朱载坖听了儿子的忧虑,才突然发现还真有这个可能,他虽然头痛,但在爱子面前可不能失了气魄。

    便朗声说道,“朕是皇帝,口章成宪,言出法随。圣旨已下,那些人就算不同意又如何?”

    “父皇说的对,父皇乃大明天子,圣旨即下,岂能因下臣的逼迫而朝令夕改!父皇果然是圣明天子!”

    朱翊釴见父亲自称为“朕”,他便也唤作“父皇”,一脸尊敬且儒慕的说道。

    虽然他知道,在正史上,隆庆皇帝下中旨将胡应嘉罢黜为民后,又因为科道言官们反应激烈,纷纷上书反对,不久又将旨意收回,改胡应嘉原职外放。

    历史上隆庆的这种朝令夕改的行为,其实极大的损害了他皇帝的权威。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别低头,王冠会掉。

    作为君主,就算明知道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明面上也绝不能承认。

    更何况,其实朱载坖将胡应嘉罢黜为民的决定并没有错。

    如果不是之后朝令夕改,也不会让科道言官们声势大涨。

    之后他们更是互相联合,在徐阶的暗中指使下,将高拱弹劾的不得不去位自保。

    可以说,那时高拱的去位是极其可悲的一件事。

    高拱事事以隆庆皇帝为上,最后却因为隆庆皇帝的懦弱而去位。

    当然不能把事情全部怪在隆庆的身上,高拱自身的性格也是原因之一。

    想到这里,朱翊釴觉得还得再说几句话提醒提醒他的父亲,省的他爹耳根子软,一下子就妥协了。

    于是,他说道,“爹,为何在朝会之时,您下旨将胡应嘉革职为民时,那些言官们敢反对呢?明明胡应嘉做错了呀!”

    朱载坖听到这里,清楚的知道缘由所在。

    他想了想,便挥挥手,将伺候的人全部赶出去。

    等殿内,只剩他们父子二人时,他才斟酌着词语说道,“釴儿,之前在潜邸之时,除了高先生他们,与百官并无多少接触。

    如今,你爹我虽然登基,但当皇帝不过一月有余。我在百官之中没有威信呐。”

    朱载坖叹了口气,虽然他对政务不熟,但他从小经历人情冷暖,性格敏感。

    别人对他尊敬与否,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即使那些人隐藏的很好。

    “爹,都怪儿子年纪太小,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别人小瞧于你我父子!”

    朱翊釴听出了父亲言语中的委屈,眼眶也随之一红,说道。

    “我儿年纪虽小,可聪明过人。就我看来,朝中那么多官,也没几个能比得上我儿。”

    朱载坖摸了摸爱子的头,安慰道。

    “爹,儿子要谢谢爹给儿子请了两名那么好的老师,儿子向他们学习的时间虽短,可收获却很多。”

    朱翊釴说道。

    “你我父子,何必谈谢呢。你和爹说说,从两位先生身上,学到了什么?”

    朱载坖有些好奇的问道。

    “诸先生给儿子讲史,提及我朝太祖高皇帝。虽然太祖高皇帝对百官苛刻,却无人敢悖逆于他。

    儿子不明白,就问诸先生为何。”

    朱翊釴瞧见父亲听到入神,似乎也在好奇原因,便接着说道:

    “诸先生说,太祖高皇帝自布衣起兵,历经百战,才方有天下。

    且太祖高皇帝是数百年来唯一一位收复中原,恢复我华夏衣冠的正统皇帝,故于朝廷、于民间威望甚高。”

    “我朝太祖高皇帝真乃数千年间都难得一见的伟男儿,可堪比尧舜也。”

    朱载坖听了,想起先祖的丰功伟业,发自内心的赞道。

    “可儿子下课之后,想了想却觉得不是这样。”

    朱翊釴说道。

    “唔,我儿是如何想的?”

    朱载坖问道。

    “儿子认为,太祖高皇帝之时,无人敢悖逆,是因为他杀伐果决,对于任何敢悖逆他的人,都不轻饶。是以,无人敢悖逆!”

    说到此,朱翊釴一脸认真的看着朱载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敢顶撞我太祖高皇帝的人,非死即贬,永不重用!”

    朱载坖看到儿子眼中的坚定,以及他话语中蕴含的莫名杀气,深受震撼。

    他仔细想了想,儿子说的话难道不是事实吗?

    远的不说,就提他的父皇嘉靖皇帝。

    嘉靖在位四十五年,从藩王继统,甫一入京就掀起大礼议,为自己、为自己的父母争取名分。

    期间多少官员上书、甚至在宫门长跪劝谏,结果如何?

    或杖死,或贬谪。

    虽然手段残酷,可自此以后谁敢小觑这位帝王?

    即使之后严嵩秉政二十年,在嘉靖面前仍小心翼翼。

    而嘉靖不宠信严嵩了,一旨令下,就可让严嵩家破人亡。

    如果是一般的帝王,谁会让一个朝臣在首辅,这堪为宰相的位置上一待就待二十年?

    这是嘉靖对自己手腕的自信,也是嘉靖一如既往对敢反对自己的人冷酷镇压所带来的结果。

    朱载坖恍然间从爱子的话语中,想通了些什么。

    以往,都是皇帝教授皇子帝王心术、御下之术。

    可到了朱翊釴这里却反了过来。

    虽然朱翊釴有些担心,他说的那句话可能会像打开潘多拉的魔盒一般,让朱载坖产生一些变化。

    可随即,他又觉得,如果他爹真的有帝王之姿的话,也不会三十岁了都不开窍。

    如此,他就有些放心了。

    其实在正史上,隆庆皇帝也学会了通过杖打或贬谪官员,来维护自己的皇权。

    可是,时间是在高拱首次去位之后,有些晚了。

    只能说,高拱把隆庆保护的很好,事事都做了,使得隆庆在高拱离开之后才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个皇帝。

    现在,有了朱翊釴的存在,一切自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