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阿妹与阿哥

    最后一场演出完毕，小环正在给吴桥卸妆，收拾东西。吴桥本是江南书香门第，其父因为给魏忠贤盖了生祠。清算时被判了流放，女眷全被打入教坊司。父亲在流放路上染了风寒去了，娘亲如今在浣洗局，小环则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丫鬟。

    三天的演出，由三班人员换演。她是第一天演出“喜儿”的扮演人，是唯一一个经历过台下风波的人，体会到被一群“阿哥”守护的人。正因为这份情谊，她才会在剧本之外喊出“打回辽东”。今日下午“喜儿”的扮演人不舒服，她只是临危受命请过来救场。像她们这样的犯官子女，没多大的选择权利，一旦冒犯了上官，就算是被打杀了也不会有人追究。今日过后，三班人员分成三部，每班又根据当地不同情况，有不同剧本。一部南下江南，一部往北前往山陕，她们这一部则是通过海路，去往在辽东各个岛屿，最后经宁锦过山海关回到京师。

    二人出来后台往临时住所走去，半路上却是冲出了个魁梧大汉。小环急忙挡在吴桥前面，生怕来人对自己小姐不利。来人见到两人明显吓到了，急忙磕磕绊绊解释道：“喜儿，俺不是坏人，俺叫大牛。俺看到你就想起俺的妹子。俺想娶你。”

    看着大牛憨憨的样子，小环忍不住笑道：“你这大老粗，不说是个小小的军户，也没打听清楚我家小姐是否已经婚配，就敢过来。没有媒人说媒，又没三书六礼，谁家小姐会那么便宜嫁给你。”

    大牛被小环说的满脸通红，整个人愣愣的手足无措。还好此时吴桥出来解围：“小环，不得无礼。大牛哥，你可知教坊司原本是做什么的？”

    大牛说：“俺知道，你们来军营前就传开了，俺不介意。”

    吴桥叹了口气说道：“奴家是个乐户，并非将军良配。当今天子心思不凡，将来肯定会平定叛乱，收复辽东。大牛哥，好好赚个军功前程，将来娶个良家妇人不比我强上千倍百倍。”

    乐户不过说的好听而已，大家都知道这就是奴籍，大明对乐乎的婚配规定也非常严格，只能同等乐户内部通婚。更何况是教坊司，即便是有幸遇到大赦天下，出来之后也是受人唾弃的底层。吴桥把话挑明了，对方也该知难而退。好一会儿大牛还是愣愣站着也不说话，吴桥等不到回话，行了个礼便是带着小环走开。

    只是没等吴桥走几步，大牛转身过来，把挂在脖子上的两枚铜钱取下。而后交到小环手里，对着吴桥说道：“鞑子杀进俺村的时候，俺妈把俺跟妹妹藏在地窖里头，家里仅有的十个铜钱都给了俺，让俺等鞑子走了以后出去逃命。俺一路上花了八个，最终妹妹还是没能挺过来。如今有了活计，这两个铜钱一直都是随身带着。现在便是交到你手上，等将来俺赚到了大大的军功，一定求皇帝老爷给恩赐，把你明媒正娶回家。”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小环看着手里的两个铜板，虽然是奴籍，但是凭借自家小姐的美貌才华，银钱什么时候缺过。正打算把他扔了，结果被吴桥一把夺了过来，语重心长的对小环说道：“莫要因为登了两次台，受了点吹捧就忘乎所以，再风光也不过是任人摆布而已。如若不是天子圣明，咱两也只是众多老爷的玩物而已。”

    其实吴桥认得大牛，那天喊着救妹子第一个冲上台的就是他。他也不像其他人冲着几个“建奴”去，反而是第一时间就挡在自己身前。自从家逢变故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保护她。因为身份的缘故，一点涟漪早就被他压下，谁曾想今日大牛会主动找上她。

    突然吴桥停住了脚步，从头到尾自己都不曾报过姓名，大牛以后能找到自己吗？可是回头早已跑的无影无踪，哪里还寻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