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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小黄鸭

    回家的第二天就接到表弟的电话,听说我回来了,就勤快的要张罗着吃饭喝酒。

    我从几年前开始,就已经不是逢酒必喝了。

    除非关系特要好的,不然得看吃什么菜,喝什么酒,离我家远不远,都有什么人参与,到底除了喝酒还为了什么事。

    表弟小黄鸭则是个特例。

    他通常会跑到离我家最近的烧烤店里,给我打电话。

    我只要在家,十有八九会出来,并每次都是我给钱。

    他有时带上没见过的姑娘,有时带上刚认识的狗腿子,像是好些天都没吃过饭似的,狼吞虎咽。

    巧合的是,带来的姑娘不重样,但总是漂亮。

    我对他们一帮人很好奇,

    算是花饭钱,买他最近的故事。

    我有三个姨妈。

    大姨的孩子是我表哥,年长我四岁。

    小黄鸭是我二姨的儿子,小我七八岁。

    都说四岁就一个代沟,怎么着我也应该和我表哥比较合得来。毕竟按沟来算,我和小黄鸭之间横着两匹双峰骆驼。

    这么些年过下来,我却和相对起来劣迹斑斑的小黄鸭交往比较密切。和我表哥,倒是有些生疏。

    人在幼年时期,都会盲目的崇拜自己的哥哥。

    我几乎是像跟屁虫一样粘过我表哥的。

    毕竟他带我做过很多刺激的事,比如爬假山,去池塘抓蝌蚪,不花钱游野泳,用气枪点灯泡,用鞭炮炸男厕所,还在游戏机室里给过我游戏币。

    表哥在我面前,总是表现得很神秘。

    我不论说我遇见了什么奇遇。

    他都会以过来人的身份对我的描述嗤之以鼻,

    “你这算什么,我遇见的要比你厉害多了。”

    他通常会先“切”这么一声,小白眼一翻。

    我很没用,明知道他在装逼,可还是深深被迷住了。

    我会一边听他讲故事,一边哇哇大叫表示惊叹。

    第二天,我还要把表哥讲的故事说给小伙伴听,得意洋洋的像是我也参与其中了一样。

    虽然,表哥也做过让我难过的事。

    有年我们一块在外婆家玩,他不知从哪儿倒腾出一个卫生巾,哄我贴在屁股上,还说是贴上以后能跑得更快。

    我那时虽还没上小学,但已经帮家里看店了。别说是卫生巾了,就卫生棉我都知道使用方法。我能相信贴这么个玩意就能增加移动速度么?

    我战战兢兢地说:我不用跑那么快啊。

    表哥的脸就跨了下来,威胁我说:你不贴上,我就不带你玩了,不听话是么?

    我还在衡量孰重孰轻,表哥直接把我的裤子扒了扔在了柜子顶上,并结结实实用卫生巾将我的裆部和屁股全部粘住,瞬间像穿了一条C型内裤。

    我还没来得及欣赏自己,他又把我推到了大门外。

    那卫生巾具体是什么牌子的我记不清了,只记得那粘性真的强,我微微一撕,居然连着皮肤痛。

    我咬着牙,想一狠心整个撕掉,结果撕到敏感部位时,疼得直呦呦呦的叫,一着急,又给撕开的那一部分重新粘上了。

    我因为自己的愚蠢,在门口急得嚎啕大哭。

    表哥又不给我开门,我只能往家里小店方向走。路上撞见我妈,才得以解救。

    那是一骑自行车的邻居向我妈告的密。

    那位好心人和我妈说:你快去看看你儿子吧,他裤子都没了,裤裆黏着个大纱布,一边走一边哭,肯定是雀雀被坏人剁去当药材了。

    这事儿之后,我本身带着极大的委屈。

    可表哥面对我丝毫没有愧疚,反而夸赞我。

    “你没发现你真的跑快了么?”

    “没有啊!”我大惊。

    表哥说,那是你发现不了,因为你自己在跑,但是我能看出来。

    于是,我欢天喜地的跑上跑下。

    让我对他的崇拜又更上了一层楼。

    他不但能翻过很高的墙,打拳皇能见到大BOSS,就连扯犊子都那么有创意。我觉得他酷极了。

    我还眼睁睁见他调戏过同班的女同学。

    他和一个笑起来像痴呆一样的大哥哥,将小姑娘堵在大马路上。姑娘往哪边走,他们就往哪边堵,嘴里还发出轻浮的笑声,硬生生把姑娘逼得掩面而哭。

    我乐坏了,觉得年纪轻轻的表哥简直是一名成熟的土匪恶霸。

    想到自己以后会和他在同一所学校欺男霸女,突然又多了一份安全感。

    同时,我还在心里暗暗发誓。

    等我有朝一日成为了别人的哥哥,

    我一定也要比他还要装逼。

    小学三年级,是我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表哥去念初中了,他不再能保护我。

    虽然他在学校里也未曾保护过,

    他要忙着欺负别人,没空管别人欺负我。

    小黄鸭也是那一年出生的。

    我虽然失去了表哥的庇护,但我同时拥有了表弟。

    小黄鸭出生在安徽,他的父亲是安徽人,我叫他黄叔。

    黄叔同我二姨是在念军校时认识的,谈了几年恋爱,便结了婚,怀了孩子。小黄鸭刚念小学,两人又离了婚。

    我小时候,印象里只见过黄叔两次。

    第一次是二姨即将成婚,我爹妈带我去他们的宿舍玩耍,临走时送了我一支玩具水枪。

    第二次是上外婆那拜年,路过我家小店时说领着我出去逛逛。送了我一盒橡皮泥。

    拿人的手短,所以我儿时对黄叔的印象还行。

    尽管他的风评特别差。

    在我二姨的口中,他是一个无情自私冷漠恶毒的狗东西。

    我挺相信我二姨的话,她几乎不撒谎。

    说起来,我之所以和小黄鸭比较亲近,一部分原因是我和二姨关系不错。有时小黄鸭干了些傻逼事,二姨会喊我帮忙劝劝。

    二姨算是亲戚里对我特不错的人。

    我和她至今也挺聊得来。

    她思想开放,喜欢看书,没有上一代常见的庸俗观念。

    我们会经常黑对方两本书带走。

    她偶尔也写东西,满脑子都是浪漫情怀,自己打印了不少作品集,有模有样的。还花钱报名参加了作家班,一群中年男女约出去野营,夜深人静了,就有爬进心仪对象的帐篷。

    我问她,那你爬了别人帐篷没。

    二姨说,没有,老子要不是身体不好,我爬个遍。

    我妈在一旁听见我们说话,只皱眉头。

    我妈说:我和阿硕他爹都是老实人,我家阿硕这么骚,肯定就是当年喝了你两口毒奶。

    这事儿,我也挺冤枉。

    小黄鸭断奶的时候,二姨跑来我家住了几天。

    夜里她涨奶,疼得厉害,又没有拔奶器。

    于是怂恿着年幼的我帮她吸。

    我那时已经上小学了,逐渐养成了羞耻心,死活不干。

    二姨是个有办法的人,

    她和我说:我给你五块钱。

    我吸着吸着就哭了,

    忒累了,腮帮子疼。

    于是坐地起价,涨成了吸一边五块。

    最后那十块钱被我妈抽了成,我只分到了两块。

    我要知道这事会被他们笑到了现在,

    当时不涨到一边五十,我肯定不敢。

    并且,小黄鸭也知道这事。

    每当我想拒绝小黄鸭的一些无理要求,

    他就笑眯眯的说,你就是我亲哥啊,你快帮帮我。

    我说,你别骂人啊,谁和你一个血统。

    小黄鸭说,咱们都喝过我妈的奶啊。

    二姨的确实如她所说,身体不大好。

    黄鸭刚念小学那年,二姨查出了癌症。

    做了几场手术,差点死在手术台上。

    最后拿了一个腰子,半截肠子。

    本有大好前程的二姨,办理了病退,不再工作。

    她总觉得觉得自己活不久了,老说活一天就是赚了一天。网名改成了魂系蓝天,说是指不定哪天就被白云给带走了。

    好在,二姨这会儿身体不算太差。只是落下太多病根,身体极虚,特容易感冒。刚立秋就得裹上羽绒服,吃不得胡椒,不然肚子里会痒。吃不得重油,沾不得辣椒。常年都备着止泻药,走路也比正常人慢些。

    二姨刚做完手术,就和黄叔离了婚。

    生病前,两人的感情就有点问题,

    夫妻俩因为工作调动分隔两地,矛盾自然也多些。

    本想着离婚,可黄叔不同意。

    二姨转念一想,孩子还小,将就过吧。

    后来,二姨病了。

    黄叔不但没有帮忙照顾,还为了能快些离婚,说了些恶毒的话。

    大致是,赶紧离,你不要以后半死不活的拖累我。

    二姨一向心高气傲,手术之后便与黄叔离了。

    小黄鸭被判给了黄叔,

    因为自己的身体太差,实在没办法照顾好孩子。

    很多年以后,她因为小黄鸭的所作所为而气到落泪时。

    经常懊恼的说,早知道能活这么多年,我就好好培养我儿子了。

    我们不知道如何安慰。

    她又自己抹了把眼泪说。

    “算了,想开点,要天天和他在一起,说不定早就被气死了。”

    这个总说活一天赚一天,早就看透了生死的人。

    也只有小黄鸭,能让她落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