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渣男
高中的时候，我认识个女网友。
她三十来岁，网名比我妈的还土，叫真善美。头像是一张全家福，老公看着憨厚，儿子长得机灵。
她给我说她自己的故事，年轻受过情伤，所以赌气嫁给了现在的老公。
我对她的故事没感兴趣，通常她说很多，我就回个哇。
后来，她要和我视频。
我说，家里没有摄像头。
可她很坚持的说：那你看看我也好。
这个略显富态的女人，在摄像头前将挡住锁骨的头发拨到了耳后，问我。
“你觉得，我美么？”
我怔了很久，不知怎么回答才能不伤一个母亲。
我抓耳挠腮的思考要怎么遣词造句，我妈却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背后。她偷看了聊天记录，立马把女网友定性为女流氓，用痛心疾首的语气命令我删掉她，仿佛我干了一件特别可耻的事。
我左右为难，最终还是选择了不伤亲妈的心，乖乖的把她移除了好友列表。
我打心眼把那人当长辈来看待的，一丝的邪念都没有。
可我妈不这么觉得，她觉得我已经在犯罪边缘徘徊了，坚持认为若不是自己她出现早，我肯定已经陷进去了。
她说：你这么年轻，怎么能和小嫂子勾勾搭搭，她们就是想骗你这种童子孩。再说了，别人家庭美满，你不能去破坏，更不能被人给玩弄，讲出去都不好听。
那年我17岁，觉得我妈简直邪恶得不像话。
我只喜欢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异性，最好差距不过一岁，能念同个年级，能一起毕业，将来选同一所大学，并且谁也不用等着谁。
很多年后，小黄鸭告诉我，他已经不和同龄人恋爱了，还是小嫂子有意思。她们不需要哄，不和自己闹情绪，并且还愿意花钱。
说这话的小黄鸭，刚满17岁。
他即将从培训学校毕业，由于还未成年，黄叔也没法立即给他介绍一份工作。
小黄鸭对他的父亲说：我想自己先去闯闯，你介绍的工作就是最后退路。
黄叔还是被打动了。觉得儿子有可能这次是真懂事了。
他给了小黄鸭一笔生活费，让他照顾好自己，工资不够花尽管要。
拿到钱的小黄鸭根本没去找工作。
他在离我家不远的地儿租了间房，白天睡觉，天黑了出来活动。当时爆出好多“酒吧捡尸”的新闻。小黄鸭从中得到了启发，每天夜里一点，在家喝点儿啤酒，剩下小半瓶酒倒在衣领处，营造出酒气熏天的味道。然后打车去酒吧，坐门口台阶上假装“尸体”。
喝了些酒的姑娘，总是单纯又善良。看见小黄鸭坐在路边，会同情的问他，有没有事，家住在哪。
姑娘若长得一般或同行的还有男同胞。
小黄鸭会说自己没事，一会儿有朋友来接自己。
姑娘若是长得好看，或看起来有钱。小黄鸭就说不记得住哪里了，朋友也联系不上。姑娘若邀请他上哪儿再坐一会儿，他就装醉到底，直到对方把他带回家。
一小时内如果没被带走，他就拦辆车换个酒吧装尸体。
当然，遇见下雨或是工作日酒吧生意不大好。
长相一般的姑娘，他也是愿意跟人回去的。
有天，他跟着一离婚少妇回了去。
清早起来，小黄鸭掏出身份证，告诉对方自己还没满十八。
少妇乐得不行，捡了便宜似的，以为尝到什么新鲜货。打了几个电话向自己的闺蜜们炫耀。小黄鸭临走前，少妇还给他转了个红包，算是打赏。
小黄鸭兴奋的给我打电话。
“哥，我真的要当鸭王了。昨天，有女的给我钱了。”
几个月以后，他已经不想装尸体了。
由于出现的次数太多，而好心人明显不够用，总是那么几个，有两次居然被姑娘认出来了。姑娘说，你是不是天天喝醉啊，怎么又是你。不仅如此，连门口保安都记住他了。有人指着小黄鸭问保安，这人没事吧。
保安会告诫别人，没事，但是比较容易被带走。
小黄鸭陷入了瓶颈的烦恼中。
我抓住机会劝他。
我说，别人也就图你个年轻力壮，你别太当真，身体第一啊。
小黄鸭想了几天后，告诉我。
“我想清楚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还是主动找她们要钱花吧，也是我的劳动所得。”
小黄鸭真的开始要钱了，女方也真的给。
方式比较委婉，说自己欠了信用卡，这两天要想办法。
别人一听数额不大，还多给了他两千，
说平常备着些，有事救救急。
那是小黄鸭第一次请我吃饭宵夜。
当我知道他钱的来路，心疼的把烤腰子放在他碗里。
小黄鸭皱眉说，你是不是嫌我的钱不干净。
我说，没有没有，让你多补补。
我说，你赶紧收手吧，这次是侥幸，哪能逮着那么多傻逼。
小黄鸭不悦的说，怎么会是傻逼呢，那是天使。
我心想，完了完了，这是干一行爱一行了。
可能他想证明这不是概率，而是能力。
后来的日子，他总带不同的女友同我吃饭。
做生意的，富二代，离婚少妇，自主创业者。
大多还是在酒吧认识的，他已经不坐门口了，而是主动去聊天。还有一些是路边搭讪认识的。
他猛然发现，从装尸体演变成了谈恋爱之后，表面上体面了很多，但是收益大不如前，他再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在睡完觉之后向对方要钱，这样会显得关系很奇怪。
我说：你好好谈个恋爱不行么。
小黄鸭给自己打气说：这才刚开始，没收益很正常，我先试试水，慢慢来。
仿佛是一个运筹帷幄的投资家。
几个月之后，黄叔发现自己被骗。
于是不再给小黄鸭生活费。
黄叔想，没了钱，儿子自然会回来。
没想到小黄鸭宁折不屈，他找了份在某个少儿培训机构当地推的工作，每天在外面发传单。就是那时，他遇见了小饼。
小饼身高180左右，很瘦，长相猥琐，手臂上纹着一只粗糙的大猫，后来他解释是豹子。他也没个正经工作，一直在光谷附近卖饼干，进价几块钱的饼干卖15或20块钱一盒。
那儿大学生多，于是他专挑着女大学生下手，说自己是某某某大学的学生，学校社团搞活动，卖出的饼干，最后会捐给山区小朋友。
女大学生都面子薄，被人追着搭讪脸面放不下，只想快点摆脱。有的一听还是弄慈善，觉得是做好事就给钱买了。光谷做不下去了就背着书包去别的大学，或是去武广找些不差钱但却地儿积德的女性，刮风下雨他也不出来，这么些年了，居然靠这买卖把自己养活了。
小饼在搭讪方面是个天才。没什么技巧，纯是广撒网。
他每次卖饼干都会找姑娘要微信号，不买饼干给个微信也行。一天可能找100个人要了，20个人会给，20个人里可能有5个愿意回他消息，5个人里面可能只有一个人愿意和他聊天。一个月下来就能有30个固定的聊友，至少会有一个上钩的，遇见旺季，一个月能交往3个。
小黄鸭同他混熟之后，想出了一个损招。
小饼每次炫耀说，这个姑娘如何好看，那个女的怎么有钱。
小黄鸭就说，你只是有号码，又撩不到。
小饼被他一激，使劲了浑身解数约别人出来吃饭，眼看要水到渠成了。
小黄鸭就偷偷翻小饼的手机，背下对方的微信号，准备截胡。
论长相，小黄鸭赢过小饼太多。
论谈吐，两虽都没念什么书，可依旧是小黄鸭拔尖些。
小饼给了小黄鸭太多的自信心。
小黄鸭觉得，假如小饼都行，那自己就是稳操胜券了。
小黄鸭向姑娘自我介绍。
说自己是小饼的朋友，关系特别好，可实在看不下去姑娘受骗，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提醒她一下。
姑娘瞬间觉得小黄鸭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好感大升。再翻翻他朋友圈自拍阳光又帅气。顿时觉得答应和小饼出来吃饭，简直是瞎了眼。
有了小饼作为对比，小黄鸭很快赢得了姑娘的芳心。
他和姑娘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小饼，我和你通过气了，不然他会和我绝交的。如果换成另外一个女孩子，我肯定不会提醒她，但是你不一样，你太单纯了，我害怕你受骗。
姑娘果然单纯，发着毒誓说，一定不泄露秘密。
并当机立断拉黑了小饼。
连续被拉黑的小饼很是失落，全是快倒嘴边的鸭子莫名其妙的飞了。
小黄鸭最损的地方就在这，他请小饼吃饭，说小饼很有魅力，鼓励他再接再厉。小饼就真的更卖力的去勾搭，小而黄鸭躲在角落里，偷偷割着韭菜。
印象里，小黄鸭靠截胡而交往的女朋友至少五个。
交往时间都不长，没人能撑过两个月。
小黄鸭毛病很多。
喜欢吹牛，说自家家境如何优秀。久了，再笨的姑娘也能发现其中的漏洞。
再就是谈吐很差，小黄鸭长得显老，不像17岁。但为了不让别人嫌他小，他一直说自己24岁。可聊天起来，又还是个孩子的思想。
有次，我去朋友家吃饭，小黄鸭也跟着去了。
朋友家桌上有本书，小黄鸭跟着封面念，
“愿有人陪你真市流离。”
我说，那特么念颠沛流离，四字成语你能错倆。
这词他是记下了。
有个姑娘和他分手，他发短信挽回说，“不要离开我，我要和你颠沛流离。”
姑娘回消息说，我日子好着呢，为啥要颠沛流离。
小黄鸭这才分清，颠沛流离和不离不弃是两意思。
但和暴力比，这些都是小事。
小黄鸭几乎每个女朋友都被他打跑的。
他稍不和心意，就动手。
我以为，就算再喜欢，挨一次打也就分了，可实际上，所有人都挨了两次以上。
小黄鸭动手之后，会发着毒誓哭着道歉。还不原谅自己，就端水给人洗脚，大滴大滴的眼泪就砸脚盆里，一只脚没洗完，哭得快厥过去。
女人总是善良的，更何况跪在跟前的是一具泪眼婆娑的年轻肉体，这太容易让人心软了，觉得对方可能真的会改。
姑娘心想，他哭这么伤心，可能知道自己错了。
小黄鸭想，原来女人挨了打，也是能被哄好的。
几番博弈下来姑娘都没想象中都抗揍，最后一拍两散。
此时小饼也发现了小黄鸭的不地道，开始防着他偷看自己的手机。
本以为小黄鸭此后能步入正轨，
接着她就遇见了秦芳。
那时已经是秋天了。
小黄鸭喊我一起宵夜，说新交往了一个特有钱的女朋友，她买单。
我抱着好奇心就去了。
走到店前，熟悉的服务把我唤到一边。
“你表弟是真牛逼，这次带过来女的，能当他妈了。”
到了桌前，秦芳坐我对面，与身旁的小黄鸭牵着手。
她穿黑色的薄呢子，脖子上系着纱巾，气质像极了高中时的年级主任。怎么看都应该在家辅导孩子小升初，而不是和小伙坐在烧烤摊上喝啤酒。
我微微向她点点头，
她也微低了头冲我笑了笑，眼角冒出几撇纹路。
我猜测，她一定比我大好些岁。
小黄说，秦芳是他的女朋友，银行经理。
随后迫不及待的把身后的鞋盒捧起来供我观赏。
三双都是新款，最便宜的也过了800。
我说，鞋还挺好看。
小黄又站起来向我介绍自己的外套和裤子，说都是女朋友买的。
我初略的算了下，加起来至少四千多。
这个见面礼确实不小，赶得上女婿第一次上门了。
秦芳不大说话。就溺爱的看着小黄鸭，偶尔拨弄下小黄鸭的头发。或是指着他的脸大惊小怪的说，你这里快长痘痘了，我一会去给你买点药膏涂涂。像照顾一个刚从外婆家接回来的亲生儿子。
我见过很多姐弟恋。
但岁数是自己两倍的，我是第一次见到。
那时，小黄刚满接近18岁。
而秦芳，35岁。
见小黄鸭遇见了大客户，我忍不住劝告一番。
“再别和女的动手了。有点职业道德好么。怎么能殴打客户呢。”
小黄鸭笑得坦诚。
“这次不会了。她对我很大方。”
那天，他俩格外的亲热。
秦芳从厕所出来走到桌边时，小黄鸭会拉她弓着的腰肆无忌惮的痛吻个几分钟。
一旁的我咪上了眼，心说，干哪一行都不容易。
半个月后秦芳给小黄租了套房，两居室，一间他们自己睡，一间养狗。有时小饼来了，狗就住客厅，小饼则住狗屋。
小饼已经彻底被小黄鸭折服了，他一点儿不恨小黄鸭，觉得只有小黄鸭将姑娘利用到了最大化。若是自己去勾搭，至多也是睡一觉，不能让自己的兄弟鸡犬升天。
小黄鸭辞去了地推的工作，躺在家里弄弄直播。赚了些积分，又全给其他的女主播花了去。
为此，二姨感到很不开心。
觉得秦芳把小黄鸭的胃口养大了，导致他失去了自食其力的能力。
而秦芳也觉得委屈，心说我明明帮你养儿子，不感激我就算了，这么还责怪我。
这类似于将自己家的猫放在朋友家寄样了些天，结果猫咪养得太胖，猫主人觉得猫的嘴刁了，回头不好养了。而寄样的主人觉得，明明是我帮你照顾，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自己干什么去了？
我曾侧击的说过一次，觉得至少还是得让小黄鸭工作。
秦芳说，地推那么辛苦，让他多陪陪我好了。
小黄也说，秦芳就是我的工作啊。
两人笑得又拥吻了起来。
我便再也没提过这事。
生怕被喂了昂贵的狗粮。
光棍节的那天，秦芳给我打电话，说一块吃点东西。
我赴约而行，进了店里，瞅了半天没看到小黄的踪迹。
我问她，小黄呢。
秦芳说，他去酒吧玩了，今天就咱俩。
我端杯子的手有些颤抖。
心说你这是要包养个全家福么。
我立即一饮而尽，想着如果多喝点，会不会看她顺眼些。
“我觉得你表弟拿我的钱，都拿给外面给别的女人了。”
秦芳先开了口。
“那你还让他去酒吧？”
“今天没事，临走前我拿他手机把我们的合照发了朋友圈。我才答应给钱让他出去嗨的。最少他今天没办法找别的姑娘要微信。”
我立即翻了手机，小黄还真发了朋友圈。
两人亲昵的靠在一起，小黄表情耍酷，秦芳小鸟依人。
美颜也被开到了最大值。
秦芳说，小黄最近开始动手了。找她要钱时，秦芳稍微多问了几句，小黄就开始推搡。可秦芳生气要走，小黄又会痛哭流涕的说爱她。
“你是真喜欢他啊？”
“是的。我觉得他就是还没完全懂事，还需要点时间。”
秦芳回答得无比坚定。
“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我们以后会结婚么？”
我惊讶的看着她，既然看不出她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我只能尽量用不那么难听的话来劝说着这个不太年轻的少女。
“他到法定结婚年纪还要4年，你四年以后都快40了。他有的是时间，你有多少时间呢？”
秦芳眼神一淡，随即亮出了更闪耀的光。
“我也不怕，我这岁数没结婚，已经被嘲笑习惯了，再晚些又能怎么样。他只要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勇敢点呢？”
我敬了她一杯，并祝她幸福。
人嘛，总会为别人当一次无可救药的傻逼。
只盼着，那个人不会太辜负自己。
散场后，我看见小黄又发了条朋友圈。
图片依然是秦芳与他的合照。
只是文字变了。
小黄说，“你们误会了好吧，这是我亲姐姐。”
我猜这条朋友圈分了组，
也就只有秦芳看不到。
后来的小黄更是变本加厉的索取，而且暴力不断。
有次我们一起走在大街上，不知他们聊了啥，小黄一脚就把秦芳踹到了马路牙子上，膝盖磕破了一大块。
我训斥了小黄几句，他确实也没再出手。
我把秦芳扶起来，见她疼着眼里噙满了泪。
她突然一笑，随即用指尖抹了眼角溢出来的泪。
“哎呀，没事，我都习惯了。一会我们去吃什么？”
元旦过后，小黄有天突然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秦芳的消息。
我问，怎么了？
小黄说，秦芳偷偷的走了，连狗都带走了，一分钱也没留下，租的房子也要到期了。
语气里能感受到小黄的焦头烂额。
但不像是失了恋，更像是失了业。
几天以后，小黄鸭哄着秦芳回出租屋。
说是想最后和她谈谈。
秦芳进了门，小黄鸭便去把大门反锁了，先是锤了好些下，又不知从拿弄来个甩棍，对着背上就抡，足足有十来分钟秦芳才找机会跑进了房间里，找机会报了警。直到警察来了，小黄才放她走。
她可能一辈子也没想到，一个年轻小伙子身上最硬的部位，居然是拳头。
本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见到她。
哪知道吃年饭时，我又看见了与小黄鸭牵着手的秦芳。
小黄鸭冲我挥着手，秦芳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秦芳说，你会不会看不起我啊？
我摇头直笑，怎么会，你这么勇敢，还特么扛揍。
秦芳苦笑着说，我后悔了，我后悔说勇敢
她三十来岁，网名比我妈的还土，叫真善美。头像是一张全家福，老公看着憨厚，儿子长得机灵。
她给我说她自己的故事，年轻受过情伤，所以赌气嫁给了现在的老公。
我对她的故事没感兴趣，通常她说很多，我就回个哇。
后来，她要和我视频。
我说，家里没有摄像头。
可她很坚持的说：那你看看我也好。
这个略显富态的女人，在摄像头前将挡住锁骨的头发拨到了耳后，问我。
“你觉得，我美么？”
我怔了很久，不知怎么回答才能不伤一个母亲。
我抓耳挠腮的思考要怎么遣词造句，我妈却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背后。她偷看了聊天记录，立马把女网友定性为女流氓，用痛心疾首的语气命令我删掉她，仿佛我干了一件特别可耻的事。
我左右为难，最终还是选择了不伤亲妈的心，乖乖的把她移除了好友列表。
我打心眼把那人当长辈来看待的，一丝的邪念都没有。
可我妈不这么觉得，她觉得我已经在犯罪边缘徘徊了，坚持认为若不是自己她出现早，我肯定已经陷进去了。
她说：你这么年轻，怎么能和小嫂子勾勾搭搭，她们就是想骗你这种童子孩。再说了，别人家庭美满，你不能去破坏，更不能被人给玩弄，讲出去都不好听。
那年我17岁，觉得我妈简直邪恶得不像话。
我只喜欢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异性，最好差距不过一岁，能念同个年级，能一起毕业，将来选同一所大学，并且谁也不用等着谁。
很多年后，小黄鸭告诉我，他已经不和同龄人恋爱了，还是小嫂子有意思。她们不需要哄，不和自己闹情绪，并且还愿意花钱。
说这话的小黄鸭，刚满17岁。
他即将从培训学校毕业，由于还未成年，黄叔也没法立即给他介绍一份工作。
小黄鸭对他的父亲说：我想自己先去闯闯，你介绍的工作就是最后退路。
黄叔还是被打动了。觉得儿子有可能这次是真懂事了。
他给了小黄鸭一笔生活费，让他照顾好自己，工资不够花尽管要。
拿到钱的小黄鸭根本没去找工作。
他在离我家不远的地儿租了间房，白天睡觉，天黑了出来活动。当时爆出好多“酒吧捡尸”的新闻。小黄鸭从中得到了启发，每天夜里一点，在家喝点儿啤酒，剩下小半瓶酒倒在衣领处，营造出酒气熏天的味道。然后打车去酒吧，坐门口台阶上假装“尸体”。
喝了些酒的姑娘，总是单纯又善良。看见小黄鸭坐在路边，会同情的问他，有没有事，家住在哪。
姑娘若长得一般或同行的还有男同胞。
小黄鸭会说自己没事，一会儿有朋友来接自己。
姑娘若是长得好看，或看起来有钱。小黄鸭就说不记得住哪里了，朋友也联系不上。姑娘若邀请他上哪儿再坐一会儿，他就装醉到底，直到对方把他带回家。
一小时内如果没被带走，他就拦辆车换个酒吧装尸体。
当然，遇见下雨或是工作日酒吧生意不大好。
长相一般的姑娘，他也是愿意跟人回去的。
有天，他跟着一离婚少妇回了去。
清早起来，小黄鸭掏出身份证，告诉对方自己还没满十八。
少妇乐得不行，捡了便宜似的，以为尝到什么新鲜货。打了几个电话向自己的闺蜜们炫耀。小黄鸭临走前，少妇还给他转了个红包，算是打赏。
小黄鸭兴奋的给我打电话。
“哥，我真的要当鸭王了。昨天，有女的给我钱了。”
几个月以后，他已经不想装尸体了。
由于出现的次数太多，而好心人明显不够用，总是那么几个，有两次居然被姑娘认出来了。姑娘说，你是不是天天喝醉啊，怎么又是你。不仅如此，连门口保安都记住他了。有人指着小黄鸭问保安，这人没事吧。
保安会告诫别人，没事，但是比较容易被带走。
小黄鸭陷入了瓶颈的烦恼中。
我抓住机会劝他。
我说，别人也就图你个年轻力壮，你别太当真，身体第一啊。
小黄鸭想了几天后，告诉我。
“我想清楚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还是主动找她们要钱花吧，也是我的劳动所得。”
小黄鸭真的开始要钱了，女方也真的给。
方式比较委婉，说自己欠了信用卡，这两天要想办法。
别人一听数额不大，还多给了他两千，
说平常备着些，有事救救急。
那是小黄鸭第一次请我吃饭宵夜。
当我知道他钱的来路，心疼的把烤腰子放在他碗里。
小黄鸭皱眉说，你是不是嫌我的钱不干净。
我说，没有没有，让你多补补。
我说，你赶紧收手吧，这次是侥幸，哪能逮着那么多傻逼。
小黄鸭不悦的说，怎么会是傻逼呢，那是天使。
我心想，完了完了，这是干一行爱一行了。
可能他想证明这不是概率，而是能力。
后来的日子，他总带不同的女友同我吃饭。
做生意的，富二代，离婚少妇，自主创业者。
大多还是在酒吧认识的，他已经不坐门口了，而是主动去聊天。还有一些是路边搭讪认识的。
他猛然发现，从装尸体演变成了谈恋爱之后，表面上体面了很多，但是收益大不如前，他再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在睡完觉之后向对方要钱，这样会显得关系很奇怪。
我说：你好好谈个恋爱不行么。
小黄鸭给自己打气说：这才刚开始，没收益很正常，我先试试水，慢慢来。
仿佛是一个运筹帷幄的投资家。
几个月之后，黄叔发现自己被骗。
于是不再给小黄鸭生活费。
黄叔想，没了钱，儿子自然会回来。
没想到小黄鸭宁折不屈，他找了份在某个少儿培训机构当地推的工作，每天在外面发传单。就是那时，他遇见了小饼。
小饼身高180左右，很瘦，长相猥琐，手臂上纹着一只粗糙的大猫，后来他解释是豹子。他也没个正经工作，一直在光谷附近卖饼干，进价几块钱的饼干卖15或20块钱一盒。
那儿大学生多，于是他专挑着女大学生下手，说自己是某某某大学的学生，学校社团搞活动，卖出的饼干，最后会捐给山区小朋友。
女大学生都面子薄，被人追着搭讪脸面放不下，只想快点摆脱。有的一听还是弄慈善，觉得是做好事就给钱买了。光谷做不下去了就背着书包去别的大学，或是去武广找些不差钱但却地儿积德的女性，刮风下雨他也不出来，这么些年了，居然靠这买卖把自己养活了。
小饼在搭讪方面是个天才。没什么技巧，纯是广撒网。
他每次卖饼干都会找姑娘要微信号，不买饼干给个微信也行。一天可能找100个人要了，20个人会给，20个人里可能有5个愿意回他消息，5个人里面可能只有一个人愿意和他聊天。一个月下来就能有30个固定的聊友，至少会有一个上钩的，遇见旺季，一个月能交往3个。
小黄鸭同他混熟之后，想出了一个损招。
小饼每次炫耀说，这个姑娘如何好看，那个女的怎么有钱。
小黄鸭就说，你只是有号码，又撩不到。
小饼被他一激，使劲了浑身解数约别人出来吃饭，眼看要水到渠成了。
小黄鸭就偷偷翻小饼的手机，背下对方的微信号，准备截胡。
论长相，小黄鸭赢过小饼太多。
论谈吐，两虽都没念什么书，可依旧是小黄鸭拔尖些。
小饼给了小黄鸭太多的自信心。
小黄鸭觉得，假如小饼都行，那自己就是稳操胜券了。
小黄鸭向姑娘自我介绍。
说自己是小饼的朋友，关系特别好，可实在看不下去姑娘受骗，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提醒她一下。
姑娘瞬间觉得小黄鸭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好感大升。再翻翻他朋友圈自拍阳光又帅气。顿时觉得答应和小饼出来吃饭，简直是瞎了眼。
有了小饼作为对比，小黄鸭很快赢得了姑娘的芳心。
他和姑娘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小饼，我和你通过气了，不然他会和我绝交的。如果换成另外一个女孩子，我肯定不会提醒她，但是你不一样，你太单纯了，我害怕你受骗。
姑娘果然单纯，发着毒誓说，一定不泄露秘密。
并当机立断拉黑了小饼。
连续被拉黑的小饼很是失落，全是快倒嘴边的鸭子莫名其妙的飞了。
小黄鸭最损的地方就在这，他请小饼吃饭，说小饼很有魅力，鼓励他再接再厉。小饼就真的更卖力的去勾搭，小而黄鸭躲在角落里，偷偷割着韭菜。
印象里，小黄鸭靠截胡而交往的女朋友至少五个。
交往时间都不长，没人能撑过两个月。
小黄鸭毛病很多。
喜欢吹牛，说自家家境如何优秀。久了，再笨的姑娘也能发现其中的漏洞。
再就是谈吐很差，小黄鸭长得显老，不像17岁。但为了不让别人嫌他小，他一直说自己24岁。可聊天起来，又还是个孩子的思想。
有次，我去朋友家吃饭，小黄鸭也跟着去了。
朋友家桌上有本书，小黄鸭跟着封面念，
“愿有人陪你真市流离。”
我说，那特么念颠沛流离，四字成语你能错倆。
这词他是记下了。
有个姑娘和他分手，他发短信挽回说，“不要离开我，我要和你颠沛流离。”
姑娘回消息说，我日子好着呢，为啥要颠沛流离。
小黄鸭这才分清，颠沛流离和不离不弃是两意思。
但和暴力比，这些都是小事。
小黄鸭几乎每个女朋友都被他打跑的。
他稍不和心意，就动手。
我以为，就算再喜欢，挨一次打也就分了，可实际上，所有人都挨了两次以上。
小黄鸭动手之后，会发着毒誓哭着道歉。还不原谅自己，就端水给人洗脚，大滴大滴的眼泪就砸脚盆里，一只脚没洗完，哭得快厥过去。
女人总是善良的，更何况跪在跟前的是一具泪眼婆娑的年轻肉体，这太容易让人心软了，觉得对方可能真的会改。
姑娘心想，他哭这么伤心，可能知道自己错了。
小黄鸭想，原来女人挨了打，也是能被哄好的。
几番博弈下来姑娘都没想象中都抗揍，最后一拍两散。
此时小饼也发现了小黄鸭的不地道，开始防着他偷看自己的手机。
本以为小黄鸭此后能步入正轨，
接着她就遇见了秦芳。
那时已经是秋天了。
小黄鸭喊我一起宵夜，说新交往了一个特有钱的女朋友，她买单。
我抱着好奇心就去了。
走到店前，熟悉的服务把我唤到一边。
“你表弟是真牛逼，这次带过来女的，能当他妈了。”
到了桌前，秦芳坐我对面，与身旁的小黄鸭牵着手。
她穿黑色的薄呢子，脖子上系着纱巾，气质像极了高中时的年级主任。怎么看都应该在家辅导孩子小升初，而不是和小伙坐在烧烤摊上喝啤酒。
我微微向她点点头，
她也微低了头冲我笑了笑，眼角冒出几撇纹路。
我猜测，她一定比我大好些岁。
小黄说，秦芳是他的女朋友，银行经理。
随后迫不及待的把身后的鞋盒捧起来供我观赏。
三双都是新款，最便宜的也过了800。
我说，鞋还挺好看。
小黄又站起来向我介绍自己的外套和裤子，说都是女朋友买的。
我初略的算了下，加起来至少四千多。
这个见面礼确实不小，赶得上女婿第一次上门了。
秦芳不大说话。就溺爱的看着小黄鸭，偶尔拨弄下小黄鸭的头发。或是指着他的脸大惊小怪的说，你这里快长痘痘了，我一会去给你买点药膏涂涂。像照顾一个刚从外婆家接回来的亲生儿子。
我见过很多姐弟恋。
但岁数是自己两倍的，我是第一次见到。
那时，小黄刚满接近18岁。
而秦芳，35岁。
见小黄鸭遇见了大客户，我忍不住劝告一番。
“再别和女的动手了。有点职业道德好么。怎么能殴打客户呢。”
小黄鸭笑得坦诚。
“这次不会了。她对我很大方。”
那天，他俩格外的亲热。
秦芳从厕所出来走到桌边时，小黄鸭会拉她弓着的腰肆无忌惮的痛吻个几分钟。
一旁的我咪上了眼，心说，干哪一行都不容易。
半个月后秦芳给小黄租了套房，两居室，一间他们自己睡，一间养狗。有时小饼来了，狗就住客厅，小饼则住狗屋。
小饼已经彻底被小黄鸭折服了，他一点儿不恨小黄鸭，觉得只有小黄鸭将姑娘利用到了最大化。若是自己去勾搭，至多也是睡一觉，不能让自己的兄弟鸡犬升天。
小黄鸭辞去了地推的工作，躺在家里弄弄直播。赚了些积分，又全给其他的女主播花了去。
为此，二姨感到很不开心。
觉得秦芳把小黄鸭的胃口养大了，导致他失去了自食其力的能力。
而秦芳也觉得委屈，心说我明明帮你养儿子，不感激我就算了，这么还责怪我。
这类似于将自己家的猫放在朋友家寄样了些天，结果猫咪养得太胖，猫主人觉得猫的嘴刁了，回头不好养了。而寄样的主人觉得，明明是我帮你照顾，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自己干什么去了？
我曾侧击的说过一次，觉得至少还是得让小黄鸭工作。
秦芳说，地推那么辛苦，让他多陪陪我好了。
小黄也说，秦芳就是我的工作啊。
两人笑得又拥吻了起来。
我便再也没提过这事。
生怕被喂了昂贵的狗粮。
光棍节的那天，秦芳给我打电话，说一块吃点东西。
我赴约而行，进了店里，瞅了半天没看到小黄的踪迹。
我问她，小黄呢。
秦芳说，他去酒吧玩了，今天就咱俩。
我端杯子的手有些颤抖。
心说你这是要包养个全家福么。
我立即一饮而尽，想着如果多喝点，会不会看她顺眼些。
“我觉得你表弟拿我的钱，都拿给外面给别的女人了。”
秦芳先开了口。
“那你还让他去酒吧？”
“今天没事，临走前我拿他手机把我们的合照发了朋友圈。我才答应给钱让他出去嗨的。最少他今天没办法找别的姑娘要微信。”
我立即翻了手机，小黄还真发了朋友圈。
两人亲昵的靠在一起，小黄表情耍酷，秦芳小鸟依人。
美颜也被开到了最大值。
秦芳说，小黄最近开始动手了。找她要钱时，秦芳稍微多问了几句，小黄就开始推搡。可秦芳生气要走，小黄又会痛哭流涕的说爱她。
“你是真喜欢他啊？”
“是的。我觉得他就是还没完全懂事，还需要点时间。”
秦芳回答得无比坚定。
“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我们以后会结婚么？”
我惊讶的看着她，既然看不出她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我只能尽量用不那么难听的话来劝说着这个不太年轻的少女。
“他到法定结婚年纪还要4年，你四年以后都快40了。他有的是时间，你有多少时间呢？”
秦芳眼神一淡，随即亮出了更闪耀的光。
“我也不怕，我这岁数没结婚，已经被嘲笑习惯了，再晚些又能怎么样。他只要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勇敢点呢？”
我敬了她一杯，并祝她幸福。
人嘛，总会为别人当一次无可救药的傻逼。
只盼着，那个人不会太辜负自己。
散场后，我看见小黄又发了条朋友圈。
图片依然是秦芳与他的合照。
只是文字变了。
小黄说，“你们误会了好吧，这是我亲姐姐。”
我猜这条朋友圈分了组，
也就只有秦芳看不到。
后来的小黄更是变本加厉的索取，而且暴力不断。
有次我们一起走在大街上，不知他们聊了啥，小黄一脚就把秦芳踹到了马路牙子上，膝盖磕破了一大块。
我训斥了小黄几句，他确实也没再出手。
我把秦芳扶起来，见她疼着眼里噙满了泪。
她突然一笑，随即用指尖抹了眼角溢出来的泪。
“哎呀，没事，我都习惯了。一会我们去吃什么？”
元旦过后，小黄有天突然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秦芳的消息。
我问，怎么了？
小黄说，秦芳偷偷的走了，连狗都带走了，一分钱也没留下，租的房子也要到期了。
语气里能感受到小黄的焦头烂额。
但不像是失了恋，更像是失了业。
几天以后，小黄鸭哄着秦芳回出租屋。
说是想最后和她谈谈。
秦芳进了门，小黄鸭便去把大门反锁了，先是锤了好些下，又不知从拿弄来个甩棍，对着背上就抡，足足有十来分钟秦芳才找机会跑进了房间里，找机会报了警。直到警察来了，小黄才放她走。
她可能一辈子也没想到，一个年轻小伙子身上最硬的部位，居然是拳头。
本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见到她。
哪知道吃年饭时，我又看见了与小黄鸭牵着手的秦芳。
小黄鸭冲我挥着手，秦芳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秦芳说，你会不会看不起我啊？
我摇头直笑，怎么会，你这么勇敢，还特么扛揍。
秦芳苦笑着说，我后悔了，我后悔说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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