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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他能变好吗?

    在我的青春岁月里,从未觉得自己的18岁和17岁有哪里不一样。

    人类根本不可能在一夜之间长大,能长大的那是进化。

    所以,我理解的成年礼仅仅是个生日而已,给我带来最大的好处,顶多是能用自己的身份证去网吧。

    天知道有多少人的18岁依旧单纯的像个孩子,又或者早些年前就丢失了纯真。

    小黄鸭倒是为成年这件事儿,而苦恼过。

    他惹事生非的能力天下罕有。

    普通路人多看他一眼,他都会上前揪对方衣领语言辱骂。对方反抗,小黄鸭必然会先动手,一套连招上去打得人措手不及。通常挨打者都会选择息事宁人,觉得这小伙子敢这么狂,不是疯子就是混子要不就家里有些底子,只能认倒霉。吃亏的总是本分人。

    若遇见狠角色了,两人则在路面打得不可开交,热心市民看腻了王八拳互抡才报了警,小黄鸭这才消停。

    两人都动了手,自然都要去派出所的。

    这时,小黄鸭就拿出自己的身份证,表示自己还未成年。

    对方都呆了,长这么着急的人居然只有17岁。这简直比嫖到17岁的还令人不可思议。未成年这个身份成了小黄鸭的免死金牌。

    只要不把人揍出事儿,他几乎就能全身而退。

    小黄鸭即将成年的那段日子,几乎每周都要因为惹事去趟派出所。他觉得保护法快保护不到自己了,再不用就亏了。

    我也无辜被牵扯进去过一次。

    那时小黄鸭交往了一个长得特漂亮的姑娘。不仅如此,她还白净,礼貌,身材好,最不可思议的是居然还会弹钢琴。那阵子我看见小黄鸭都只犯嫉妒,觉得他上辈子肯定是为国捐躯了,不然走不了这么好的狗屎运。看见那姑娘,我又心生怜悯,感叹着女儿富养也不中用啊,运气太差。

    交往一个月不到,小黄鸭被姑娘捉奸在床。

    姑娘伤心的说:我和你在一起23天,24小时在一起,我就回家拿个衣服,你都能带别的女孩回来。

    小黄鸭求复合无果,只好一起约着吃个分手饭。

    我抱着看热闹听细节重塑画面的心态去混个饭。

    小黄鸭喝多了,吐了一滩开始撒酒疯。

    他拉着姑娘不让走,拉拉扯扯闹到了大马路上。

    一个黑壮矮的男人,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

    小黄就冲着对方骂了起来,

    还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地毯还价8.5的匕首威胁。

    很快,黑矮壮的救兵来了。

    一共20来人,光算男的就有十来个。

    对方的人也喝了些酒,我怎么劝也没用,还挨了两脚。不得不说他们弹跳惊人,若不是我散得快,又一脚差点踹到我脑门。

    小黄鸭则被踹到了附近购物广场的拐角,附近出来几个听到声响的值班保安,他们警惕的握着对讲机,随时准备报警的样子。

    大家这才停下来,准备讲讲道理。

    此时发现大家身上有血。一个个检查之后,发现是小黄的左手豁开了一个刀口,看角度,是自己不小心划到的。

    大伙儿冷静下来以后,一块去了附近的医院,小黄拍了片,没啥大事,就手上缝了几针。刀口还没小时候他砍我那一下深。

    小黄鸭包扎时,我们便在门口聊天。

    他们说,今天也是冲动了,对不起。

    我说,那个在缝针的是个傻逼,别介意。

    他们深感歉意:今天我们喝多了点,我们体院毕业的,今天约着回来看看母校,弄个小聚会。

    我不寒而栗:谢谢大家手下留情。

    家人知道我参与了到了一场混乱之中,对我都格外担心。

    外婆那时生了一场病,以为自己时日无多了。

    她躺在床上,唤每个晚辈过去说话。

    气氛有点像交代后事的样子,大家都忍不住要哭。

    外婆是最后喊我过去的,她摸着我的手说。

    “不要和表弟玩,免得他把你带坏了。”

    我哭笑不得,他小我七八岁呢。

    秦芳和小黄鸭认识时,是一个秋天。

    小黄鸭刚在夏天过完了自己18岁生日,这令他十分苦恼,距离下一个能收到特别贵重礼物的好日子居然还要十个月。

    小黄鸭说,你都没陪我过生日,帮我补上吧。

    秦芳说,没关系啊,明年你的生日,我陪你过。

    小黄鸭立刻不耐烦,他觉得明年太远了,再说了,明年会有明年的生日礼物,可今年的生日虽是过去了,也不能白白被浪费。

    那是个周五,秦芳不想因为这点儿事,导致整个周末都不愉快。毕竟平时要工作,见面时间少,光给他打钱。每周也只有这么两天假期是整日在一起的。

    于是,她还是给小黄鸭又添置了一套衣物,几双鞋,连项链和腕表也配上了。

    夜里,他们找我一起吃饭。

    秦芳偷偷问我:你觉得他会和我在一起多久?

    我说:至少可以到明年夏天吧。

    秦芳有些开心的说:那我们至少还有大半年时间呢,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我老实的告诉她。

    “因为你,还没给他买夏天的衣服。”

    当时的秦芳出手很是大方,几乎是有求必应的。

    可小黄鸭更是阔绰,三餐下馆子,夜里上酒吧开卡座,烟都是成条成条的买。不仅如此,他还顺带的养着小饼。

    小黄鸭说,我就把他当狗养着,让他干啥就干啥,图一乐。

    我说,你真是钱烧得慌。

    小黄鸭说,又不是花我的钱,不过,也等于是花我的钱了。哈哈。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小黄鸭笑着和我说,怎么样?是不是有业绩的鸭子,说话都不一样了?

    秦芳的工资其实挺高的,一个人的时候吃喝玩乐买东西,到月底还能省下一大半。她也没想到,突然会过上入不敷出的日子,已经没怎么给自己添新物件了,存款却少了好几万。

    秦芳和小黄鸭商量,以后得省着点用。

    可小黄鸭说,你明明还有存款,我都看到了,就是不肯拿出来花。

    秦芳说,你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呢。

    小黄鸭说,你比我大这么多岁呢,有点存款不很正常?

    秦芳最介意的事,还是被小黄鸭说了出口。

    秦芳给钱没那么痛快之后,小黄鸭便开始动手了。

    我不知道她到底下了多少次决心,才熬到接近两个月才走的。她离开得很突然,东西收拾得一干二净,不想是冲动的决定。

    可小黄鸭求她回来,说当面再聊两句,她还是去了,结果换来了一顿毒打。

    后来的后来她和我说过,她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被打,但还是愿意赌一把,可自己也没想到,会被打得这么狠,简直是输得倾家荡产。

    我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

    可那年家里吃年饭,小黄鸭还是带着她来了。

    她居然还偷偷的问我。

    “你觉得,他能变好么?”

    我一直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可也有呕心沥血也办不到的事。

    比如,掰直一个基佬。

    比如,感化一个渣男。

    我给她倒酒,与她碰杯。

    “大过年的,咱们能不能许些实际点的愿望。”

    小黄鸭和秦芳一同笑了起来。

    我问小黄鸭,是怎么把秦芳哄回来的。

    小黄鸭眉飞色舞的说。

    “我去庙里烧香啦,真心灵啊。我拜的是关公,武圣。打了人拜武圣,是不是很对口。”

    秦芳笑得很无奈,端杯站起来敬了长辈,一口全干了。

    我夸她。

    “你笑起来,真苦啊。”

    春节假刚放完,我与几个要去外地的朋友在外聚餐。

    途中接到小黄的电话。

    小黄鸭告诉我,附近的清吧开张了,邀我一块儿过去喝酒。

    我一时走不开,便说等回来了再联系。

    中途他连续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我便不太想去了。

    这么殷勤,我担心有诈。

    我聚会结束准备回家,小黄又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出事了,让我去酒店里找他。

    我觉得他可能是负了伤,可见到本人的时候,我还是给吓了一大跳。

    小黄鸭拿毛巾按着一只眼睛,手指和脸上都是干掉的血渍。

    他声音颤抖的和我说。

    “哥,我好像瞎了,我这只眼睛看不见了。”

    我连忙揭开毛巾看了看。

    眼角下方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往外汪着血。

    眼睛肿得成了一条缝。

    我帮他把眼皮子扒拉开了,小黄鸭立马的重见了光明。

    “没事儿,眼睛肿的睁不开了而已。”

    小黄鸭高兴了一下,然后又愤怒的说。

    “这下把我搞破相了。不过,我也没吃亏。”

    我听着觉得可怕。

    你都这逼样了还没吃亏,那别人得伤成啥样了。

    小黄鸭和我说,他本来和一朋友在酒吧喝酒。隔壁桌有两个人发生了争吵。其中一人吵输了,负气下了楼。小黄便跟了出去,说,“刚刚的情况我也看见了,我也看那个人不爽,要不要我帮你收拾他?”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回到了酒吧。

    小黄鸭摸出了甩棍。

    对方一看不但没慌,反而乐了。把脑袋伸过去说。

    “你有本事,就朝着我脑袋上打。”

    “满足你。”

    小黄说完便真的打了。

    两人从二楼打到了一楼,酒吧有人报了警。

    小黄鸭准备逃走的时候,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脸磕到门口用来装饰的铜鼎的边缘,最后趁乱逃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

    我说:你认识他们么?

    小黄鸭说:不认识啊,就是看那人不爽。

    我听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是告诫他明天还是去医院缝缝针,免得留疤。

    我问他:钱够么?

    小黄鸭笑:没事儿,秦芳说明天过来带我去医院。

    一周后,小黄和上次一块喝酒的朋友又去了一趟酒吧。

    不为了啥,就图个刺激。

    顺便还想打听下,那件事是怎么处理的。

    谁知被酒吧的服务员认了出来。

    两人临走的时候啤酒没喝完,那朋友心疼,去存了酒,留下了电话号码。

    没几天,警察就顺着号码找到了那人,要他供出小黄。

    那人劝小黄一起到派出所解决清楚,估计就是做个笔录。

    小黄心想,自己也负了伤,约莫着也不用赔钱,便抽了个黄道吉日去自首。

    那天,小黄和秦芳两人在派出所门口抱了很久。

    小黄抽开手说,不早了,一会出来了再抱。

    秦芳不依,又多抱了一会儿。

    我们几个在外面等着,秦芳突然就哭了。

    我说,怎么了?

    秦芳说,他脸上的伤还没好呢,那么深的口子,那么大一片淤青。我看着心疼。

    我努力不让自己的白眼翻出来。

    我想说,你自己被打成大花背小花臂的时候,你都忘了么?

    那天,我们在派出所等到了很晚。

    一个老民警让我们都先回去,说今天肯定弄不完。

    我帮秦芳拦了车,让她不要太担心。

    秦芳抹了抹泪说,希望他一切都好。

    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秦芳。

    小黄鸭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因为他从派出所被送到了看守所。

    家里人忙前忙后,想让他快点儿出来。

    托关系一问,事情比想象的严重得多。

    小黄居然还有一宗案子,秦芳告的。

    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轻伤二级。

    两件案子一同下来,会重判。

    想轻判,需要得到秦芳的谅解书。

    可秦芳,手机关机,联系不上了。

    二姨只能每日每夜的给秦芳发着短信,希望她能露个面,哪怕给个机会谈谈也好,赔偿什么的都好说。

    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好些天以后,秦芳回过一条讯息。

    秦芳说:阿姨不好意思。我从小也是被宠大的,也就我一个孩子。我爸妈从来不逼我什么,不结婚也好,想谈恋爱也好,从来没有说过我什么。你儿子把我伤成那样,他们心疼得不行,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我爸爸哭。爸妈让我告,我只能去告了。对不起,这个事情一直瞒着你们。可是,我已经对不起他了,您别让我,再对我不起我父母好不好?

    本以为这事无望了。

    秦芳突然主动联系过来,说可以出一份谅解书。

    条件是,小黄永远不得骚扰她,老死不相往来。

    小黄最终被判了一年半的缓刑。

    虽是不用蹲号子,可再也不能犯事。

    从看守所里出来以后,小黄鸭找我吃饭。

    他向像我描绘着看守所里的生活,用高锰酸钾生火点烟,睡觉不能蒙脑袋,晚上不让上大号,每周可以喝一次莲藕汤。

    “以后还打架么?”我问他。

    “不打了。我以前是傻,不懂事。现在长大了。”

    我想起,秦芳曾经和我说,小黄就是不懂事,但她愿意等。

    我翻了下她的朋友圈,已经没在更新过,可能是换了号。

    再也不想有所牵连。

    小黄鸭在家老实了几个月。

    大家都很开心,觉得吃了这次大亏肯定就是长大了。

    我说,看来你们谁教育都没用,还是得让政府教育。

    二姨听着这话,却不怎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