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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旗鼓相当

    他打电话找过我几次,每次都是凌晨三四点,他刚蹦迪回来,路过我家附近,约着一同吃个宵夜。

    为了哄我出来,他会拍一段视频,示意姑娘很多,并且模样不错。在他看来,是没有男人会拒绝的。这如同告诉一名钓友,知道一个能出大鱼的湖泊。

    可他低估了一个懒逼。

    我每次都嗯嗯啊啊几句,反手按了个关机。

    待清晨起床再查看微信,回复他哪个看起来有点意思,哪个的双眼皮割得不太自然。单纯客观评价,没有懊恼后悔等一丝情绪。

    小黄鸭问我,你是不是老了?

    去年年底,小黄鸭半夜约我吃宵夜,总算见了一面。

    待我寻到了地方,包间里坐着不少年轻人。

    男性打扮偏快手土味视频,金链子雷子头,一身黑。

    我眼前一热,这也太有气势了。

    女性偏抖音蹦迪视频,外披呢子外套,里头穿带亮片的连体紧身短裙,黑丝配厚底鞋。脸上都是欧美风格的妆。

    两种人搭配在一块儿,就十分考验气质。

    男方若底气足一些,

    就像工程土大款包了几个小姑娘。

    女方若底气硬一些,

    就像年轻小富婆带了几个傻保镖。

    我坐在里头格外突兀,刚想掏出烟来熟络熟络。

    发现桌前看起来最穷的那个,抽的也是99一包的香烟。

    小黄鸭坐在主位,唤老板拿菜单再加几个菜。

    他又壮了不少,身材像穿上铠甲的冰球运动员。

    他没有参与聊天,保持一副天威难测的表情。叼着香烟,眉头稍锁。其他人对他算毕恭毕敬,说话总会瞟一眼他的表情。

    我很善良的选择了少说话,决心这次不数落他,照顾一下他的面子。

    他边上坐着一位新姑娘。

    大晚上戴着墨镜,看不清长相。

    如果不是脸上有淤青,便是刚做过医美手术。

    人很瘦,腿很细,一次性能踹断两条的那种细。

    小黄鸭介绍说,

    这是我女朋友,叫她小万就行。

    我冲她点点头,找了个空档悄摸问小黄鸭,

    “钱西呢?”

    小黄鸭说,分了好一阵子了。

    这点儿他不会骗我。

    他若依然和钱西在一起,则会大大方方的告诉我。

    “她在家呢,我牛逼不。这个女的怎么样?”

    钱西的父母一直不同意他俩在一起。

    小黄鸭平常没个正行,也没干过正行。大多时候都窝在家里,醒来便是半夜,两人出去吃些东西,再玩个通宵,一天就过去了。

    生活开销都是钱西支出,小黄鸭也没个赘婿的样子,一丁点的家务也不愿做。

    起初钱西家里倒也没太在意,觉得自家闺女玩玩而已。她离过婚,生过娃,自然各方面都看得开些。找个小奶狗嘛,也不吃亏,哪天腻味了分了便是。

    可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进行着。

    钱西有些鬼迷心窍一般,屡次三番向家里表示有同小黄鸭结婚的念头。

    二老头疼得厉害,平常帮着闺女带小孩都累的够呛,闺女若再婚再生再和以前一般不管小孩,他们的晚年生活就算砸里头了。

    更不可控的是小黄鸭的体重。

    以前看着高高瘦瘦的一小伙,在暴饮暴食和熬夜内分泌失调的促使下,变得魁梧无比,脸上稍不耐烦,就带着一股渗人的杀气。

    强行的棒打鸳鸯是不太可能了,容易被啄伤眼。

    二老只能换成柔和一些的方式,明里暗里的敲打敲打钱西。

    可人类就是怪了。

    钱西和小黄鸭本来挺多矛盾的,没人掺和就一天吵三次。可二老想介入进来拆散,他们立马变得团结无比。最终二老表示,不和小黄鸭分手就断绝关系。

    此话一出,钱西反而坚定了在一起的决心。

    甚至还幻想出点儿亡命鸳鸯的凄美感。为对方放弃了自己的家人,这可是莎士比亚才写出来的爱情。

    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显得更加深情?

    他们饱含热泪的像对方表白着。

    “现在开始,我的世界只有你了。”

    经此一劫,他们的确实安稳了一段时间。

    只是好景不长,两人的关系有了新的问题,

    小黄鸭开始挣钱了。

    小黄鸭在酒吧里认识了一个搞工程的小老板。

    老板一看他就知道不是啥好人,必然有啥可用的地方,于是留了个微信。

    没多久,老板便问他能否喊些弟兄们出来撑门面,不动手,显得人多就行,给车马费。

    小黄鸭这些人脉还是有的,手机联系人里的男性除了亲戚,几乎都是小混子。别说有车马费,有的包一碗炒饭就能招呼出来。

    那天小黄鸭从中赚了不少差价,此后一发不可收拾。认识了更多的小老板,和更多的无业游民。业务也越来越广阔,总之是四处牵线搭桥,再从中抽一笔好处费。服饰也从运动装逐渐换成了休闲大牌。

    有时心情好,他会喊一些小弟去酒吧开卡座。

    他不爱喝酒,只是喜欢开昂贵酒水后,有美女举着灯牌绕场一周的感觉。还有小蜜蜂们前赴后继黏在身边奉承的快乐。

    小黄鸭最春风得意的那段日子,钱西很不喜欢。

    钱西觉得他太过于铺张浪费,他俩应该趁着能挣到钱的时候,好好把钱存起来,讲来开个小店,或者开个公司。

    为此,两人吵过好些次。

    有天小黄鸭惊讶的发现自己变了。

    以前钱西也爱唠叨,他可以做到表面答应,但根本不往心里去,该怎么样依然怎么样。

    如今,他看不了女人一点儿脸色了。

    以前能忍受的东西,居然一丁点儿都受不了。

    他想起了以前看到的一句。

    盲人复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丢掉拐棍。

    这事儿,原来是真的。

    以前迫于生计,选择了依附别人。

    顶着吃软饭的笑柄过了这么久的日子,

    如今有能力养活自己了,怎么算也是进步吧。

    小黄鸭这么想着,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只有自己有钱反变好了。

    那是小黄鸭少有的主动想和平分手。

    他和钱西说,要不然咱们还是算了吧,你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钱西懵了,有一种看家具挑装修公司,结果自己不是女主人的感觉。

    她说,你要是和我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小黄鸭怕了。

    换以前,他是不怕的,总是一副光脚不穿鞋的样子。

    如今居然有些投鼠忌器。

    但小黄鸭还是有办法的。

    他在被分手方面很有经验,只需挑出某认前任逃离他的方式,用来对付钱西就好。

    小黄鸭喊了搬家公司,趁钱西外出的功夫,把自己的东西收个一干二净。有几双价值不菲的球鞋没找到,他也不要了。

    时间紧迫,还是自由重要。

    钱西回家之后,看着一地狼藉,便知道小黄鸭是什么意思。

    连续打了些电话,都是关机。

    最后坐在窗户边,拍照给我二姨发了个微信。

    “你儿子要和我分手,我不想活了。”

    二姨一下慌得不行,

    她也联系不到小黄鸭,只能先前往钱西的住所控制住场面。

    那天很是热闹。

    110,119,120都来了。

    钱西坐在窗户边,嘴里含着两块化妆品摔出来的小玻璃碎片。

    碎片本来是用来划手臂的,可角度太钝,体积太小,看上去没有威慑作用。

    二姨和警务人员苦口婆心的轮着劝,她就是不愿从窗台上下来。大家也不靠近,这节骨眼出个任何三长两短的,谁也负不起责任。

    半小时后,钱西的母亲匆匆赶到,看着闺女要死要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健步把她揪下来,上前便是两嘴巴。

    大家刚舒了一口气。

    钱西按着喉咙说,

    “你把我嘴里的玻璃打肚子里去了。”

    大家至今不知道钱西到底有没有吞下玻璃。

    拍了几次片,都没看到它的踪迹。

    可能像医生说的,碎片一直在蠕动。

    也可能是她给自己找的最后一个台阶。

    小黄鸭最终也赶到了医院。

    他陪了钱西两天,待她情绪和身体稳定后,依然提了分手。

    小黄鸭说,

    “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吧。”

    钱西依依不舍的说,

    “你再也找不到,对你这么好的人了。”

    小黄鸭抹了一把泪。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两周之后,

    小黄鸭在朋友圈发了新女朋友的照片。

    钱西发微信问他,你怎么能这么快。

    小黄鸭说,其实第三天就可以谈的,但是怕你想不开,所以拖延了两个星期。

    钱西问,她有我对你好么?

    小黄鸭说,没有,当然没有。可能命中注定,我就是要吃吃苦,才能体会到你的好吧。

    待钱西说了,随时欢迎你回来后。

    小黄鸭删掉了对话框,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新女友20出头,叫盼盼。

    小黄鸭好些年没和比自己年轻的姑娘交往过了。

    既好奇,又觉得新鲜。

    姑娘家境也不错,开一辆跑车。

    我问他,你不是图别人的钱么?

    小黄鸭反问我说,

    “我难道非得和没钱的在一块么?”

    他说自己虽然不想傍富婆了,但更讨厌扶贫。

    两个旗鼓相当的人在一块,日子要轻松快乐一些。

    只是交往没多久,小黄鸭发现事情不太对。

    盼盼虽开着豪车,可时常加不起油。她也没个工作,睡醒了就是玩微信,四处问姐妹哪里有场子可以赶一赶,天黑开始化妆,玩到早晨再回来。

    这太像他自己以前的作风了,他没办法不警觉起来。

    他以前就这么拖垮过无数人的经济状况,他很有经验。

    小黄鸭直截了当的摊了牌,问她家到底是干啥的。

    姑娘才说了实话,就是普通家庭,母亲还在上班。

    “你的车呢?”

    这是小黄鸭最关心的地方。

    姑娘说,

    “我爹过世了,保险赔的钱全拿来买这车了。”

    小黄鸭惊呆了,和我感叹道。

    “我以为我够虚荣了,怎么还有人比我虚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