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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眼里噙满泪水

    常生带着几分羡慕的口气说:“我以为曹德旺年轻的时候学过医,学过接生。这么说,他学也没学过就能看病接生?”

    “曹德旺学过接生,没跟人学过看病。解放以后,县里头培训接生员的时候,村里派曹德旺去培训。培训回来才给人接的生。刚开始叫曹德旺接生的不多,一年以后才多起来。年轻的长得袭人的媳妇,就是这会儿也还有不用曹德旺的了,”李莲莲说。

    常生听罢,低头看着脚下说:“我妈要是叫曹德望接生就好了。”

    “要不是那个害人精黑头鹰扰你奶奶,你妈肯定叫曹德旺接呀。害人精害人害得没深浅,她做了亏心事,活得也难过了,早该死了,”李莲莲趁机又骂起她婆婆来了,对她婆婆仿佛有天大的仇。

    常生眼里噙满了泪水。

    李莲莲接着说:“你妈没了以后,你奶奶气得水米不打牙,躺在炕上一个人睡了两三天。”

    常生说:“我那时才4岁,一点儿也不记得。”

    “你才过了三个生儿(生日)没几天,哪能记住?你爹五肚糟心,又是张罗打发你妈,又是照管你和你奶奶。你奶奶躺了两三天,稍微缓过些神来,就扎挣着起来了。”

    说到这儿,李莲莲停了一下,看了看眼里噙满泪水的常生,继续说道:“打发(安葬)完你妈以后,你奶奶连人也不想见。她又气个人(自己),又恨建华奶奶,干气干恨不能说。”

    “说也不顶事了,”常生说。

    李莲莲说:“心里头有气不说,硬是在肚里头憋的,挺硬憋下一身病,不到二年就打倒身子(病倒在床)再没起来。你奶奶走了还不到一年,你爹也没了。”

    常生接住说:“我姥姥说我奶奶和我爹都是人要强,不出语,挺硬憋下病了,他们都是气死的。我姥爷说,哪是不出语,是不敢说。”

    “还是不出语么,他们要是像我,就是成分不好,心里有话也敢说了,我要是像他们也早就气死了,”李莲莲说。

    常生的泪珠子挂了一脸,李莲莲赶紧掏出手绢给常生擦着泪安慰道:“不要伤心了,我也是嘴多好说,想起个跟你说来。你跟上你姥姥、姥爷一点儿制也没受。你二大爷没儿没女,又是好人,也挺亲你的,你跟上你二大爷也受不了制。”

    常生收住眼泪,频频点着头说:“我知道。”

    “你二大爷可心多了,我跟你刘明婶给你把铺盖缝完以后要要给我们钱,我们哪能要?”李莲莲说。

    “我二大爷和我姥爷都说你跟我刘明婶是一样样儿的热心人,”常生说。

    “能帮你做点儿事,我和你刘明婶都是乐的,你刘明婶也是个好心人,她也挺可怜你,跟我一样,愿意帮你做点事情,你以后有洗涮缝补的给我拿来也行,给你刘明婶拿去也行,”李莲莲说。

    常生感动得流出了眼泪,李莲莲把手绢递给常生说:“你拿住手绢擦一擦泪寻二牛子去哇。二牛子没心没肺的,挺好,就是嘴多点儿,说话不讲究。他跟我说话越发没大没小,也是我好多说,好逗笑,他才敢跟我灰说,跟你刘明婶哇他概也不敢。”

    “我也有手绢了,出来的时候忘了拿了,”常生从李莲莲手中接过手绢,擦了擦眼睛,还给李莲莲,说,“那我去跟我二牛叔一起放牲口,你回家去哇。”

    “我在这儿拔上些喂猪的老板子苦菜(灰色的长得老的苦菜),你说给你二牛叔好好儿地看着点儿,甚不甚(无论如何)不要叫牲口进了谷子地捉害了谷苗,”李莲莲说。

    “嗯,”常生说着就撒开腿向张二牛跑去。

    常生跑到张二牛跟前,把李莲莲安顿他的话说给了张二牛,张二牛神神秘秘地对常生说:“李莲莲就怕‘大损德’骂了,挺硬叫‘大损德’用‘大不浪’给整怂了。”

    常生不愿听这种话,也没反驳,只是绷着脸不言不语。

    张二牛见常生不爱听,看着面向谷地走去几匹马扬了一下鞭子,等马扭回头后问常生:“你知道除了大黑儿马,数哪匹马跑得快了?”

    常生说:“不知道呀。”

    张二牛说:“想不想知道?”

    “想了,”常生说。

    张二牛手指着不远处的小个子红毛马说:“看见了哇,就是那匹,叫‘小赤兔’。大黑排第一,它排第二。紧挨头的那匹黑底白点花马叫‘花长腿’,不要看腿长,不用说跑不过‘小赤兔’了,连‘白玉点儿’骒马跑得快也没,排第四。”

    常生在马群里瞅端了一顿问张二牛:“咋看不见你说的大黑和白玉点儿?”

    “大黑肯定是配种去了。公社配种站想买大黑,队里不卖,成天有外村的人拉上骒马、草驴来咱们饲养院叫大黑给配种。白玉点儿这两天在大场面碾麦子拉碌碡了,”张二牛说。

    “饲养院这会儿还有人了?”常生问。

    “有了哇,三个饲养员,一个放骡马和毛驴的,一个放牛的,还有一个留在饲养院做杂营生,有配马配驴的,就搭照得配,”张二牛说。

    “留在饲养院的是谁了?”常生问。

    “轮换的留了,今个牛群没来南滩,我也不知道谁放牛谁留在饲养院了,不是刘宝乐,就是我五叔张宝成,”张二牛说。

    常生手指着正在眼前吃草一匹红毛马问张二牛:“这匹马叫甚?”

    “这匹叫‘老来红’,原先叫‘红骟马’,倒20来岁了,皮实(老实),好使唤,推碾、围磨、套排子车走亲戚谁也想用,队里头没一个人不喜欢,我五叔就给它起了个‘老来红’,”张二牛说。

    常生说:“这个名字起好了。”

    “就是,你再看那匹‘黑骟马’和那匹‘黄骒马’,这两匹稍微不如‘老来红’好使唤点儿。我要是当了饲养员,轮换着使唤,不能叫‘老来红’过于苦重了,”张二牛说。

    “谁用哪匹马,由饲养员的了?”常生问。

    “就是呀,”张二牛说,“你是不知道,饲养员是队里的好营生。”

    “你真想当饲养员?”常生问。

    “就是,”张二牛说,“‘大损德’要是真的不当饲养员就好了。”

    “不要这么叫人家,你还是叫顺德大爷才对,”常生说。

    “不叫听见还怕甚了,”张二牛说。

    “你要是再这么叫,我走呀,”常生说着就走。

    “那就听你的,我叫顺德大爷呀,”张二牛见常生真的要走,赶紧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