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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遭遇差不多

    “两条人命就这么白白地就没了?”常生很想了解下文。

    “那时候叫土匪白白打死的人多的是,不稀罕。我爹说他光景刚刚好起来,稍微有了点儿名气,正好是土匪叼抢的对象。大户人家有家丁,小伙土匪不敢去。”

    “他们死的时候多大岁数?”

    “我爷爷60多,我叔叔30来岁。”

    “的确是遭下大难了!”常生十分同情地感慨道。

    “我问我爹当时他是咋熬过来的?我爹说,担子搁在身上该咋,他要是倒下,一大家人家咋活呀?”

    “你爹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常生赞叹。

    “确实了不起,那年我三叔比我哥还小1岁,十五六。我哥还在念书。我姐姐十三四,我六七岁。我叔叔身边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一个比一个小两岁,大的七八岁,二的四五岁,最小的是个女子,才两三岁。”

    “全家的担子都在搁在你爹身上了,太艰难了!”

    “那时候是四世同堂。我还有个二爷爷,是我爷爷的亲弟弟。我二爷爷有两个儿子,都比我父亲小,他们都是两儿一女。一大家人家一共20多口人。”

    “这还好些,要不然咋活呀!”

    “20多口人,女人娃娃多,成年男原本8个,没了两个。这还不算,第二年,我们家又死了两个亲人,两个亲人的孩子没人关照,都到了我们家,我爹遭遇真苦。”

    “两个亲人是谁了?”

    “我的姑姑和我的舅舅,同一年一先一后,都是得病死的。那时候,我姑父倒死了两三年了,我妗妗也不活的了。我姑姑的儿子七八岁,我舅舅两个儿子,一个十一二,一个也是七八岁。”

    “你爹的担子就越重了吧?”

    “就那么重的胆子,我爹也没叫压倒,光景过得比原先还要好。他手里连娶聘带打发(安葬),办了十几个事宴。”

    “你爹的确有魄力,本事大!”

    “有魄力,本事大,命运不好。”

    “你爹要是本事不大,家业也发展不起来。家业发展不起来,土匪肯定也不叼。土匪不叼,你爷爷和你叔叔也就死不了。要不是本事大,肯定当不了保长。当不了保长,受的害也就会小些儿。”

    “你总结得真好。我们米家人口多,本来过得不甚富裕,只不过维持得比一般人家好一些。要不是我爹当保长,也定不成地主。”

    “为甚?”

    “我爹人倒是挺热心,就是脾气有些暴,容易惹人。”

    “人任何时候都不要惹人。曹诚就是因为不惹人,村里人可看好呢。”

    “我爹要不是惹下人就好了,惹不下人,他也就不用跑了。”

    “他跑到哪了?”

    “跑到临水镇一个亲戚家,那时候交通不发达,跑出去不容易被人发现。”

    “你二爷爷是不是脾气好,不惹人。”

    “就是,快解放的时候,我二爷爷他们另了家,解放后定成中农了。”

    “你爹跑出去就没事了?”

    “跑出去第三年头上,我哥跟我爹说,看样子没事了,就回来了。”

    “回来真的就没事了?”

    “真的就没事了。当时缺乏文化人,我爹回来不多时,我哥就在村里的学校教了书,娶了媳妇,第二年就生下了儿子。”

    “我爷爷要是迟回来几年吧,肯定死不了?”

    “就是,我爹跟我说过。”

    “你爹认得我爷爷呢?”

    “认得呢,不光认得,还可惯呢。我爹说你爷爷跟他一样,也是脾气不好惹下人了。”

    “嗯,我今天在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爹说你们家的房子好是好,不多,土地多少就不知道了。定地主的时候,你爷爷还在部队,没回来呢。他回来叫处决是因为枪了来。有人说你爷爷家里头藏两支枪,政府问他要,他说不藏的,就叫镇压了。”

    “我爹临死的时候跟我二大爷说我爷爷死的不明不白。”

    “你们家的遭遇跟我们家的遭遇差不多,都挺可怜。”米老师说着就站住了,“这些话,我以前从来不跟人说,过去的事情,其实少知道点儿好,说现在吧,现在好就好了。”

    常生也站住了,他心里很痛,不想说话。

    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米老师觉着最想叫常生的知道的话还没说,于是继续:“我爷爷回来以后,一家人正欢欢喜喜地过新社会的安稳日子呀,没想到我哥突然就没了。”

    “咋没的?”

    “我哥在本村教了一年书,上级就把他调到草滩村了。草滩村村子不大,学生不多,学校就他一个老师。虽然就他一个老师,也不觉着不好。一个星期回家一趟。过二月二那天,学校就要开学了。他在去草滩的时候,路过一个邻村看了一场戏。散戏以后带了个朋友,回到学校,下了自行车开办公室门的时候一下就跌倒了,这一倒就没再起来。”

    “他带的朋友不在跟前?”

    “他带的朋友下了自行车到不远处撒尿,撒完尿回头看见我哥跌倒了,跑过去一看,我哥倒没气了。”

    “甚病了?”

    “没弄清是甚病,现在推测,多半是心梗。”

    “死的就那么突然?”

    “就那么突然,那天黑将来,有人给我爹捎话说我哥病重,叫他连夜去。我爹一听就知道出了恶事,嘴上没说,心里搁了一块儿石头,他急急忙忙地穿好衣裳赶紧就走,一路上,越走越思谋越觉得不对,人肯定没了。”

    “你爹猜见了。”

    “等我爹去了以后,棺材倒摆好了,单等入殓的呢。”

    “打击也太大了”

    “我爹从来不好哭的一个人人,我哥死了以后嚎啕大哭。”

    “给给谁能不哭。”

    “先是丧服丧弟,又遇了哥丧子,我这会儿一想起来,就替我爹伤心,不是就不想思谋过去的这些事情。”米老师说着就流出了眼泪。常生的泪也随之流出来了。

    米老师收住眼泪:“我哥书教得好,对学生有感情,学生和家长没有不说好的,全村人都可尊重他呢。我爹去了草滩倒夜深了,学生和家长们都还没睡,都在等待我爹来了入殓。人们把我哥装进棺材以后,哭我爹的学生们爬下一棺材。”米老师哽咽着说,“那个场面,我越发不能思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