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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倾听老师忆家事

    米老师很想听完:“后来咋了?”

    “高欢二叔的大兄哥跟组织部长专门说了这件事,组织部长又派人去调查了两回,发现那个女职工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抓住了破绽,终于问出实话来了。这才下了结论,做了决定,给了我个警告处分,恢复了我的职务。”

    米老师习惯性地搓着搓着手问:“那个副厂长叫处理了没?”

    “处理了,把他的职免了。‘谋人一千,自损八百。’那个女职工说副厂长给她出的点子,先有意引诱我,后给我浇屎。我爱跟大肚女人说话的灰毛病叫人家给利用了。”

    常生问:“你为甚爱跟大肚女人说话?”

    郝狗蛋毫不忌讳地说:“我也不知道因为甚,有一回在戏场因为揣大肚女人,还叫人家打过,后来不敢在戏场揣了,见了大肚女人就想看人家,跟人家多说几句话。”

    “你挺日殃吧,”常生讥笑。

    米老师见常生讥笑郝狗蛋,站起来对常生说:“咱们走吧。”

    郝狗蛋不在意常生讥笑,饶有兴致地说:“天生的个日殃人,人们尽说我是又好又灰。不过我这个人好处多,职工们大多数都挺喜欢我,拥护我。”

    “人们知道不知道你的毛病?”常生见郝狗蛋很喜欢跟他说,于是问。

    “知道一下,不知道一下。睁一眼,闭一眼。我这个人随和,不摆架子,职工们在我面前敢说话,还可听我的话呢,我当厂长是众人选的。”

    郝狗蛋说罢,见米老师想走又不好意思走:“你们走吧。”

    米老师安顿郝狗蛋继续给常生姥爷打听消息,郝狗蛋叫米老师放心,不用安顿。

    常生和米老师从利民三巷西口出来,一上近河路,看见两旁有醒目标语,低声对米老师说:“我可不想看标语和大字报呢,一看见心里头就麻烦。”

    米老师心知常生心灵上有了创伤:“这与你无关,不要麻烦,因为这个麻烦,成了风声鹤唳了。”

    “我要是像高欢舅舅那种人肯定不麻烦,那个人甚话也敢说,甚事也不当个事,挺有意思,”常生跟在米老师的后面说。

    “高欢舅舅的性格其实挺可爱,为人热心,有自知之明。一个人敢于承认自己的缺点,毫不避讳,挺难得。我以前其实是不甚了解,”米老师目望前方,深有感慨地说,“人确实是各有所长,各有所短。”

    “嗯,”常生快步追上米老师并肩往前走,巷子外不远处的护河大坝扑入眼帘。

    米老师扭头看了一眼常生,继续目望前方,“想不想听我爹的遭遇?”

    “可想听呢,咱们慢点走,接住给我说吧,”常生侧过脸对米老师说。

    米老师放慢了脚步:“沙圪洞村挺大,解放前就800多口人呢。我爹30来岁的时候,家里土地很少,日子算是好了些,还是不宽裕。村里年年唱戏,我爹见唱戏的时候,有些做买卖的人挺能挣钱,就想起个卖干货。我爹的油饼和麻叶儿炸得好,卖得好,做买卖赚了些儿钱以后,先买了些地,后来又开了缸坊。”

    “是个有本事人吧,”常生称赞。

    “有脑筋,又勤谨,敢想敢做,我爷爷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我爹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我爷爷还给人当过长工,我父亲长大以后,家里的光景才慢慢地好起来。”

    “家里能出个有本事人真好,”常生很羡慕有本事的人。

    “有本事是好,可是我爹说他受了有本事的害?”米老师感慨。

    “咋就受了害?”常生问这话时,走到了河堤旁的小路上。

    米老师环视四周后接着说:“我们家的光景刚刚好起来,家里就遭了一场大难。”

    “遭了一场大难?”常生一听到“遭难”二字就头皮发凉。

    米老师眼里闪着泪花:“土匪叼我们家的时候,我爷爷和我叔叔都叫土匪打死了,一黑夜丢了两条命。”

    “咋就叫土匪打死了?”

    “日本人占领咱们这一带那会儿,社会混乱,土匪叼人是常见的事,叫土匪打死的也不少。有一天,我爹出外办事夜里没回来,我老爷爷跟我叔叔两个人都在账房里睡着,好几个土匪半夜翻墙进了院,我们家东西没叫抢走,丢了两条命。”

    “是不是跟土匪搏斗叫打死的?”

    “我爹说,很可能是叫土匪敲开门,先进去一两个,手里甚也不拿的,我叔叔不想给钱,开开柜寻钱的时候,就想起个用柜盖打,这一打,打下了乱子。”

    “跟土匪打起来了?”

    “不是打起来,我叔叔一柜盖把一个土匪打得躺在地下了,外面的土匪就进屋用枪把我爷爷和叔叔都打死了。”

    “那个土匪是不是死了?”

    “没死了,叫我叔叔打昏了,我叔叔肯定不知道门外头还有土匪,更不知道土匪还带着枪。”

    “外头的土匪以为叫打倒的那个土匪死了才开的枪,是不是?”常生推断。

    “我爹说他第二天回来一看现场,我爷爷和我叔叔都是叫土匪进家用火枪打死的。火枪打出的铁砂是一片一片,射在墙上的印子(印痕)看得很明显。”

    “进去的土匪要是带着枪正不至于出人命了,”常生分析。

    “你说对了,那时候咱们这儿的土匪多半是带着棍棒,带枪的很少,不是人们就给土匪起了个‘不浪队’?我叔叔肯定以为是‘不浪队’来了。”

    “外面站的土匪是不是都带的枪?”

    “按我爹说,就有一支火枪,不是人人都带的,人人都带枪的土匪伙子是大土匪,那个土匪伙子名声不大,是小土匪。”

    “土匪是要钱的,不是要命的。”

    “你说得挺对,”米老师补充说,“站在外头土匪从猫道上眊见里头的同伙倒在地上,以为人死了,进去打死我爷爷和我叔叔,就把人背上走了。”

    “那些土匪后来叫抓住了没?”

    “没抓住。我爹说他很快就报了官府,官府答应得挺好,等来等去没等上结果。那个时候社会乱,人一跑就没事了。过了四五年就解放了,解放以后,土匪都叫抓了,打死我爷爷和叔叔的土匪究竟是谁,一直没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