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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老天的恩赐

    “我是嘉平小学毕业的。后来去了东远实验,二十几年前算是运气好,临门考进去,没有交赞助费。”

    “东远啊!名校诶!现在一年赞助费要十几万,人人挤破了头想进。你们家仔仔明年是不是也考东远?”

    “考得上便算,若考不上,龙阳也不错。”

    “你就好了。博涛这孩子次次名列前茅,我看着老师每次在群里点名表扬都是他数一数二。哪像翊轩,活脱脱是个空心大傻。三年级那会儿,班主任实在受不了,把翊轩调到前排坐着,又让我到班里陪读三天。我看着我儿子,再看看你们家的,真是羡慕得不得了......”

    莫丽婵小声提醒:“秀媛姐,要清洁面部咯。”

    林秀媛好歹闭上嘴,但莫丽婵才刚收起面巾,她又憋不住:“凯怡,你教教我,怎么教孩子。我和我弟好歹也算名校毕业,偏就搞不定这一个臭娃娃。你呢?两个都教得那么好。以后啊,咱们多串门,你也给我传授点心得嘛。”

    “不过就是陪着坐旁边,逐字盯着。他们看我在,心比较踏实,没有那么多小动作。”

    “你性子好,像我就不行。咋咋呼呼的,没一刻闲得下来。”林秀媛叹:“是了,你们平时都上什么兴趣班,周末都玩什么?我让翊轩跟着博涛,孩子们亲近点,近朱者赤嘛。”

    “原是有的,小提琴围棋游泳篮球,什么都摸个遍。到临近毕业班,不敢再耗时间,就都停了。”

    林秀媛咋舌:“乖乖,你们也是够忙的。翊轩学的也不少,网球马术倒有点长进。凯怡,明天周日,不如让孩子们一起去马场玩怎么样?”

    这马术可不比乐器棋类。周凯怡囊中羞涩,哪里敢接:“学校还有演出......”

    “诶,学校哪一天没有活动。凯怡,跟你老板说一声,到时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把她们也拉过来你这办卡,多简单一件事。”

    周凯怡讪笑。

    王桂春听得这桩,冷笑:“马术罢了。凯怡,去就去,我难道还不能给你报销?让孩子们好好痛快玩。”

    周凯怡没好气:“若她将来说,让博涛陪她儿子出国留学,你也包了?”

    王桂春伸手掐了她脸一把:“为什么不?博涛妮妮是我干儿子干女儿,我还指望他们给我养老呢。”

    周凯怡想揶揄她,可到底:“桂春,谢谢你。但这一桩不是这么算。我没打算去。”

    王桂春不解:“为什么?”

    “我小时候在第一小学读过一年。当年学校确实发生过一起命案,爸妈怕我受影响,给我转到嘉平。二十七年......那么久,感觉好像上辈子的事。同学们长什么样叫什么我全都不记得了,我甚至留没有一张照片。十几年前有人在网上找我,让我参加那一届的同学会,我连吱声都不敢。林秀媛这么殷勤,我心里挺怕的。”

    王桂春乐了:“你这小傻瓜。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又不是杀人犯,你怕什么?再说了,命案追诉期二十年,这都二十七年了。平日里看你淡定得很,原来也有事让你吓成这样?”

    “不好的事,不想提起。尤其当年那桩,我是有心理阴影。”

    “行了。别怕。明天我陪着你,给你撑腰。到时你开开心心和孩子们玩一天,其他的,我来应付。这样好不好?”

    周凯怡啼笑皆非,软软地偎在王桂春怀里:“桂春,你要是我老公就好了。”

    “你看,我就知道黄酉启吃你这套。”

    嘻嘻哈哈过,回到家看到那日记本,周凯怡心里还是咯噔了下。黄博涛并没有把它还回去。它静静躺在书桌上,好像个不速之客,嘲笑她的软弱。妹妹跑过来,手里提着一桶马克笔,问:“妈妈,这本子可以给我画画吗?我要画艾米丽了。”

    周凯怡将日记本推开,铺出一张B5白纸:“妹妹,咱们这次画连环画好不好?妈妈帮你画格子。”

    看着娇滴滴的女儿在身边涂画,周凯怡自觉世间万物无一可换这瞬间。解了她发圈,散开一头微卷的长发,五指成梳细细编起来,柔声问:“妮妮,今天在学校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妈妈,我同桌李佳鑫今天带了只小仓鼠来,藏在书包里。下课她拿给我们看,那小东西在我掌心叽叽叽叫,好可爱!妈妈,你也买一只给我好不好?我们也养一只仓鼠好不好?”

    “可是仓鼠很臭啊。妮妮,你会给它洗澡换便便吗?”

    “妈妈,我负责养,你负责收拾就好了啊。”

    周凯怡张齿在她棉花糖般面颊轻轻咬了一口:“你想得美,我不干!”

    妹妹眼一眨,泪珠已沾上睫毛,把身子整个挂在她身上,不住眨眼,叫泪扑簌坠下:“妈妈,求你了!求!求!你!了!”

    小魔怪知道这一招永恒凑效。莫说心,周凯怡连膝盖都软化去。“妈妈小时候也养过小动物......”

    妹妹眼睁得浑圆:“真的?我怎么不知道?妈妈都不跟我们说。”

    “也是仓鼠啊。那时还小,磨着爷爷给我买了一只。学着养了几天,后来厌烦了收拾,就不管了。是爷爷每天帮着早起喂它,给它洗澡。再后来,爷爷生气了,我到学校问同学,有没有人要养啊?一个同学说他要,我便把它给了同学。很久很久之后想起,问他,仓鼠怎么样了?他说,早就死了。我从此再不养小动物了。”

    妹妹听着,瘪了嘴,坐回凳上画画。周凯怡轻揽她肩膀:“妮妮,怎么了?”

    “妈妈,我也不要养了。我不要看见小动物死。”

    周凯怡在她额角印下个吻:“春姨明天带我们到马场玩,妮妮,你还没有骑过马,明天去骑马好不好?”

    “耶!好耶!”小娃娃整个人如弹簧弹起,挥着双臂四面八方地扭着,“我跟哥哥说,我去跟哥哥说!”

    周凯怡笑着看她跑出房,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在那本子上。翻开封面,第一页,1996年3月6日,晴。青林把她巴巴送给她的小狗sai在书包里带来给我们看......青林,陈清霖。模糊记忆里,是个男孩罢。二十七年前的明天。如果,如哥哥说,如果真能回去,当年的她能怎么做?摘过文具盒上的橡皮,将后半段擦去,用铅笔循着笔迹,写下:“我趁他不注意,偷偷抱起小狗,摸了摸它,到小卖铺买了条火腿肠喂它,小狗舔了我的手。那一天,我好开心。”

    幼稚的她,心智仿佛回到幼年。那一晚,她解开多年心结,沉沉睡去。至半夜,听见黄酉启回来,迷迷糊糊看门缝有光透进,他们已经分床数年,惯了互不打扰。实在累了,翻个身又进梦里。这一次,不知第几次,是强有力手臂将她环进一具胸膛,容她伏在一个怀抱中安息。犹如置身沙漠,漫天黄沙滚滚,谁撑起杳渺薄纱,罩住她的天地。抬起头望,如星耀眼的面庞对着她笑。该醒了,多猥琐可悲的梦!

    起初,以为生了儿子,是功臣,有交代了。黄酉启自知道有孩子时一改开快车的脾性小心翼翼的样子如今想来颇滑稽。后来,有了女儿,所有人为了讨她一个笑,无不使出浑身解数。可是,当孩子们腻在她身上的时间越长,黄酉启也逐渐被边缘化。难怪有人称呼另一半为“室友”、“兄弟”。

    梦里,她太息。她还有什么好求的?这一儿一女就是老天的恩赐。从此每年的生日愿望由宝石首饰名车豪宅变成子女平安。至于其他,她不敢想不去想。

    明天,马场,要给孩子们穿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