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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我们都不错

    何永望与苏鸿昌本来也已入席,这时互望一眼,豁然长身而起。

    ——今天是他们师伯大寿之日,什么人竟敢在院外演奏哀乐!

    二人是来为师伯主持寿礼的,因此并未随身携带兵器,又相互使个眼色,何永望随即转进后堂,出来时手中已提着两柄金刀。

    “师伯和列位前辈稍候,我俩出去看看!”

    朱五爷面不改色,“嗯,看看就好,看看是不是有人走错路了。”

    “一定是有人走错路了!”柳玉成举杯笑道,“五哥,莫要睬他,我们再喝一杯!”

    又转过头来,朗声笑道:“今日大家务必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他一句话真气充沛,震得桌上杯盘乱响。

    柳玉成故意露这一手功夫,就是为了要提醒门外那不速之客,若真敢来这里找麻烦,听见这一声喊,也该明白屋中有高人坐镇,是该知难而退了。

    群雄见这几位高手不怒不惊,神色依旧,果然也放下心来,渐渐又恢复了热闹。

    但就在这时,只听“嘭”的一声,一个巨大黑影撞碎门户,猛地朝厅中飞了进来,正砸向朱五爷等人所坐的首席!

    陈三和陈四坐在朱五爷右手边,侧对着门口。

    陈三只听耳侧风响,却不转头,右手铁拐探出,又是“嘭”的一声巨震,巨大黑影在半空被截住,重重砸在地上。

    ——群雄注目,赫然竟是一口乌黑发亮的棺材!

    这下没人再喝酒了,群豪纷纷跃起,连朱五爷脸上都不禁微微变色。

    已有汉子大骂:“什么狗崽子敢来朱府闹事!活腻歪了吗?!”

    厅外也已传来打斗怒骂之声。

    楚非嫣本是极爱凑热闹的,忍不住向门外眺望。

    只见何永望与苏鸿昌刀已出鞘,一左一右,正背对着厅里,缓缓向后退。

    连他们两个也不能将来人拦住,足见那不速之客绝非庸手。

    忽听何永望咬牙怒道:“你究竟是谁?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时二人已退到大厅台阶之上。

    群豪一拥来到门口,就见厅外院子里早已一片狼藉。

    桌椅杯盘打翻了一地,还有七八个好汉互相搀扶着刚刚爬起来,看着受伤不轻,院子正中却冷冷站着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就敢来朱府闹事,这人是不是疯了?

    这人年纪并不大,身披素缟,头系孝带,背后斜背着一个五尺长包。

    一张脸却比身上的孝服还要白。

    两只眸子更似出了鞘的刀,寒光闪闪,锐气逼人!

    他脸上毫无表情,配着惨白皮肤,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看着就像是个蜡人。

    “我找朱五。”

    他的声音居然比表情还冷。

    苏鸿昌怒道:“朱五爷的名讳也是你配叫的?!”

    刀光一闪,提刀攻上……

    ——斜撩“金蟒翻身”!

    ——直劈“黄龙跃浪”!

    ——横拦“赤蛟摆尾”!

    三招使出,果然正是朱五爷一门师传的“金鳞刀法”!

    可是那白衣人却徒手以对。

    他身法极快,一连避过这三招。

    苏鸿昌也不愧是朱五爷师弟的得意门生,身子一转,刀锋向上,又一招“灵蛇吐信”挺刀刺出!

    “金鳞刀法”本来以大开大合迅猛凌厉著称,所有招式也皆是如此。

    但唯有“灵蛇吐信”这一招精巧细腻,不像刀法更似剑招。

    此招正是朱五爷的师父苗大山,从别家剑法中提炼而成的。

    苗大山晚年精研武学,发现本门刀法虽然凶猛凌厉,但招式粗简,若遇高手,缠斗久了,难免露出破绽。

    所以他从别人剑法中获取灵感,千锤百炼,终于新创一招,弥补本门刀法不足。

    ——这一招果然厉害!

    一刀刺出,精密迅疾,竟已将对手所有退路封死。

    那白衣人避无可避,又无可招架,眼见就将被这一刀刺穿胸膛!

    可就在这时,白衣人不避反攻,忽然出手……

    ——他的脸是惨白色的,但是血却也是鲜红的!

    鲜血箭一般喷出来,就溅在他雪白的孝服上,白衣红血,恰似银雪落梅,形成了一种极鲜明强烈的对比!

    ——他居然就徒手生生握住了刀刃!

    再看他的脸,还是毫无表情,仿佛受伤的根本不是他的手……

    苏鸿昌的表情却已变了!

    他的刀被握住,一连几次运气想要夺回,可是这柄刀就仿佛嵌入大山之中,竟再也难动分毫。

    “我找朱五。”

    他的声音还是冰冰冷冷的,毫无波动。

    这时,朱五爷、公孙夫人和柳玉成等人,已分开人群,站在门外石阶之上。

    秦义风却还是稳稳坐在那里,陈三陈四更是只管风卷残云地大吃。

    ——处变不惊,临危不乱,秦大侠的定力果然也非比寻常。

    朱五爷看着这白衣人,忽然道:“小伙子,你找朱五做什么?”

    那白衣人却不看他,“你是不是朱五?”

    何永望怒吼一声,又要攻上,却被朱五爷伸手拦住。

    “我就是,你究竟要做什么?”

    听见这句话,白衣人冰霜般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很好!”

    只听“咯”的一响,他掌中握着的那柄百炼钢刀竟被他生生拗断!

    随手一挥,又“呲”的一声,那半截刀锋竟刺碎地砖,深深嵌入地下……

    ——没有人再敢小看这年轻人了。

    ——更没有人再敢骂他一句。

    就连苏鸿昌也不自禁握着断刀又后退一步。

    那白衣人却慢慢解下了背后背着的长包,放在地上,如入无人之境,缓缓打开。

    那包袱也是用白布做成的,他的手还在流血,包袱很快被染成鲜红。

    朱五爷注视着那包袱。

    表情忽然变得很奇特,仿佛有些期待,又似乎有些怀疑。

    等到包袱被完全打开时,朱五爷的瞳孔忽然收缩,呼吸忽然停滞……

    院中有人,几百个人。

    人都有嘴,几百张嘴。

    ——却没有一个人,一张嘴,发出一点声响。

    只有那年轻人的血,还在顺着手掌一滴滴往下滴……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朱五爷忽然道:“你……和周栖水什么关系?”

    那白衣人提起包袱里的东西,一字字道:“我姓周。”

    朱五爷的双拳忽然握紧!

    他右掌虽然只剩下两根半手指,但握紧拳头时,依然发出爆竹般“噼噼啪啪”的脆响。

    “你姓周……你当然姓周,你怎么能不姓周!”

    朱五爷双拳松开,忽然又笑了,可眼睛里毫无欢愉之色,却有凄凉之意。

    忽又道:“如果我没记错,那年你是七岁。”

    白衣人道:“是。”

    “当时他就对我说过,如果我不斩草除根,如果我还没有死在别人手里,终有一天,你一定会来找我。”

    白衣人道:“他说过。”

    朱五爷又笑了,这次真的在笑,“很好!”

    “什么很好?”

    朱五爷道:“你没有辜负他,独自苦练武功,时隔这么多年,依然不忘为父报仇,这就很好。”

    “不错!”

    “什么不错?”

    白衣人道:“你也没有辜负我,时隔这么多年,还没有死在别人手里,这就很不错。

    “哈哈!……”

    朱五爷忽又惨笑。

    “不错……”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我们都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