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夜-星（二）

    大耳俯身去捡羽毛球的刹那，一双白色球鞋落在了眼前。大耳抬起头确认了又确认后认出了已经快五年没见的方晴，这让大耳突然无措起来，在他看向马渡希望他可以帮助解围时，方晴珍珠白的面庞和那双大眼睛在一齐对大耳说：“不记得我了？！”大耳看着方晴的两只手紧握着放在身前，发现她和自己一样无措：“记得”。方晴已经在角落默默地看着他们打球很长时间了，在像蝴蝶似得做出轻快的那一跳和第一句问候前，她回忆着，同时也理着思绪，犹如在飞翔前努力地破茧。寒暄了几句，方晴就与他们告别回家了。

    大耳和马渡还有珎走在饭后回家的路上，路灯下大耳看着影子中自己有两缕头发交织着在耳边盘旋，像是那只蝴蝶。

    剩下的假期，大耳期盼着能有与方晴的再次偶遇，马渡也乐意陪大耳一起天天地守株待兔。遗憾的是，大耳只能见到耳边纷飞的头发，而方晴像是陷入了冬眠。每天踌躇满志地开始，都以叹气和疲惫结束。

    大耳一直骄傲于自己卓著的记忆力，在每天踏着影子的时候他没有花很多时间去挖掘记忆中和方晴的交往片段，而是专注于这次见面时在方晴脸上浮掠出的神情，这样的神情他曾经见过，但一直想不起在何时何处。大耳在寒风中淹没在了自己的神情图书馆里，翻找一张张相似的画像和解读画像的书籍，然而直到假期结束仍是两手空空。

    正月十五的焰火是这个小城的人们结束春节的最后仪式，在焰火腾空后绽放的那个时刻，大耳在竭力地追寻那张灿烂的脸庞。当烟花落尽终归于黑暗，人群意犹未尽逐渐离去，大耳双手插在大衣兜里久久伫立，意味着他会在第二天带着些许失望和奇怪的感受离开这座和方晴还有马渡共同成长的小城。最让大耳遗憾的是那天见面的无措和方晴的匆匆告别使得忘记留下联系方式成为了个愚蠢的失误。大耳想起上学时方晴转到临班之后他们之间的交流是以借书的方式来替代同桌时的窃窃私语，书中夹着耗费一个午休才找到的独特经脉的梧桐叶、好看的画片和写在信笺上的汉字迷宫；而现在次次期待的用于弥补遗憾的偶遇也因这场落幕的烟花被给予了明确的休止。

    大耳笑现在的自己丢掉了小时候的从容和机敏，凝望着路灯下的雪花——如披着雨衣的蒲公英，每一颗雪花宁静又超然地降落，她们在空中带着淡淡的骄傲俯视着这个男孩。大耳觉得世界在静止，眼前的雪花不知何时停浮在了空中，但自己的身体却在慢慢上升；与此同时大耳感觉到有种东西在内心浮现，也正是它改变了此时的他和世界。

    在去往BJ的绿皮火车上，如麻的嘈杂声弥散在热的臭气中一阵阵向大耳涌来，也扑向他擦开的被厚厚的雾气爬满全身的玻璃。看着成片的由白色和灰色拼接的窗外和几条成线的飞鸟，他手中剥着橘子，在剥开失望和无奈之后，突然领悟到那种奇怪的感受是一瓣一瓣的橙色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