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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四御天神

    一百年后(公元前3899年),南郊月仙宫。

    有一上界神女住所。入口处群山漂浮不定,云雾飘绕隐约;绿色旷野上的巍峨巨石,堆栈得井然有序;若遇外来访客,雄壮的巨石或如刀枪剑戟攒刺青天,或如千军万马奔踏而来。

    南薇一展骨扇,抬头只见漫天星罗棋布变幻莫测。她暗自生笑道:“这神主对月神果然上心,如此大费周章护着她,也不怕神尊责怪!”说着,她便破了那星阵。

    刚入内,南薇就跟个活脱的兔子一样蹦跶,这月仙宫她就是闭着眼,也能找到月神殿。让南薇郁闷的是,月神殿并没有神女。这神女平日没什么特殊爱好,既不与其他仙宫走动,也不与他人来往。

    除了修炼,便只会伏案阅卷。看书的地方,永远设在月神殿,那块千年难遇的寒冰上,她这般故己成见,想来不会破例。

    现在既不是她练功的时间,也没在神殿看书,那她会去哪里呢?

    南薇环绕四周,想着这月仙宫,她虽常常光临,但除了月神殿,她好像没在别处走动过。一想到此处,她便横着脚,左右环顾,在确定没有仙娥的情况下,才快速上蹿下跳,将月仙宫每处都打探个机灵,一个人玩得是不亦乐乎。

    咦!这神女人呢?南薇举目远瞻还是没找着,她停歇在一座假山下,不停长吁短息,等缓和后她嗅到了一种淡淡的香气,她脑海中立即浮现了神女的样子。

    她翻过气势磅礴的假山,只见假山中间围绕着一片湖泊,那湖泊如一块翡翠,深水的地方就浓,潜水的地方就淡。湖泊被纵横的石壁包围,青藤结紫花缠绕石壁。

    一条碧玉的水中画廊前,雪白的瀑布飞流而下。水中若隐若现,妩然一段绝佳倩影。她眼波流转,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水中拨弄,忽而抬手取下发簪,三千发丝落醉碧玉水面,清雅的笑容有了片刻微醺。那一色白烟缭绕,从水中剥离,缓缓上升,挡住了一些她的身影。

    望着那朦胧不清的古香背影,南薇取下发簪,一展眉梢,将发簪变作笔,以骨扇为锦卷写道:

    致语东风惊雁落,此却岁月驻春颜。

    一试新妆尘俗洗,生姿妙曼长翩跹。

    沐浸幽兰馨香室,月色如水映玉簪。

    亦将倩影徐入梦,然若仙子远人间。

    她刚落笔,只见神女出浴影朦胧,神罗裘薄纱半遮身。她又提笔写道:

    鬓珠作衬鉴美人,骨相纤风投影尘。

    星眸月半仙姿相,粉黛桃夭伏语凝。

    倾城佳人世无双,此间难觅形同人。

    平日里神女冷若冰霜,姿态孤高。今日有幸,见神女如此娇柔媚人,南薇不由得即兴作了两首诗。

    南薇身为天官太史令,掌管神界起草文书,秉承太史令的宗旨与夙愿,撰写神族相关事宜。以耳闻目染,记载详实,神集史事,编写《十方诸天》、《封神册》、《神论》等天书,以供后世神族见习目染。

    月戎穿戴好衣物,一转头便看到了坐在石壁上的南薇,她本着有一丝错愕,却在下意识看见南薇手中的笔扇,平然蹙眉眼角微微上抬,不经意道:“以笔刺史留青名,淡漠无情非心性。看尽红尘朝暮事,以骨为扇破万面。以此诗换仙官手中扇,不知仙官意下如何?!”

    松柔的声音,在南薇耳旁温柔拂过,好似那水里的温热,被神女携带出水面,行走之间给南薇也蒙上了一层温存。

    神女今日竟然作诗赠予她,就为她手中折扇?南薇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神界稀罕玩意她都不求,独独要这破扇子何用。莫非她是怕自己所写,有轻薄之意,所以才写诗以此作为交换。

    既如此,她便试探一番。南薇心中捣鼓,旁敲侧击道:“神女若是喜欢,小官自然奉上!只是这折扇刚才被小官,晕染了些水墨,定是不好看了,回头小官命人,另外赠予可好!?”

    月戎一听颦颦蹙眉,若有所思,莫非仙官不喜此诗,所以不换!想到此处,她美目流转,像是万影流沙从南薇眼中掠夺惊奇之色,即兴又作了一首诗:

    青丝飞瀑眉如黛,

    铜筝妙韵正怡怀。

    女淑娴雅卓越质,

    宦海江湖任徘徊。

    刚吟完诗,月戎便征求南薇的意见:“仙官!这首可好!?”

    好一个藏头诗!看来这神女真是想交换,自己写的诗,而并非这扇子。不过,以诗换诗,倒也是雅趣!这神女,偶尔倒也是有趣得很,令人发自内心,被她吸引。

    南薇下意识,将扇子扔出,同时道了句:“接着!”月戎眼神微微上扬,兰花指一拈,那扇子就朝着她手中飞来,刚停驻半空,距离不远的位置,月戎便一把擒住了折扇。

    她顺着纹路展开一看,只见里面草写了十四行诗,她一览十行便背了下来,她朝着南薇轻微颔首,向她儒雅一笑:“仙官诗妙精湛,月戎佩服,多谢相赠!”

    闻言,南薇莞尔一笑:“彼此彼此,神女抬爱了!”

    要说诗妙,神女亦是当之无愧。诗中描述出南薇容貌,又夸赞她博古通今,才华横溢。两首诗没有空噱讨好,只有中肯直言,却把南薇描述得栩栩如生。

    前首有“纵观博览群书,横破千里写书,众生皆罪唯我独醒”的气势,这种夸赞和认可,对于南薇而言,自是欣然接受。

    后首四句藏头诗,把南薇作为太史令封官的名字道明,这样一看,神女平日里倒是没少看,她编写的天书。不然也不会这么了如指掌,因为她的太史令的官名,只用于记载神册时才落款“青铜女宦”。

    南薇忽而觉得,这神女好像没有外表这么孤高冰冷,她有着细腻的心思,看人待物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但她为什么不表现出来,明明在关注周围事物,也在用心回应别人好,唯独在人前,她没有任何亲近人之意。

    二回目:

    四极殿聚集了,各路常驻仙家,他们彼此交头接耳视听。从小声议论,到有些碎言争论,后来直接极力辩解,声音吵吵闹闹,跟人界赶集似的。

    昭祭司站在殿门外长吼一声:“四御天君到!”殿内突然就安静了,众仙傲然渠首,拱手行礼目送四御天君,到四方神位上席坐。

    四御天君乃神尊钦点,管三界六道,芸芸众生。神尊灵帝早已退位,将自己的位置,传给了一早他就看好的御影。

    四御天神虽位居高位,但也有主次之分,大殿有四个方位,四个方位对应了四御天神在神界的地位。以北为最大,南为最小,而西和东平起平坐。

    北位是众神之主:上宫御影。东位是兵戈战神:上宫灼日。西位是神算星君:上宫北辰。南位是神女:上宫月戎。上宫是他们作为上神的封号,并非他们的姓氏。

    未等神主发话,昭祭司便娓娓道来:“孤星陨落,天元匮乏;北斗向南,召以天劫;涅槃重生,定鼎问天。”

    此预言,从昭祭司口中传达出来之后,便将众仙的言论,引导至了黑暗深渊,一时哀叹声连绵不绝。

    这些,刚飞升仙位的众仙,似乎带着一脸的不满,胆小者竟然说出:“早知如此,何必修此道!”

    昭祭司在神籍中并无实质排名,说起来他连个神仙都不算,本该趋于四御之下的小官,偏偏作为神尊隐退的眼线,喜欢僭越自己的身份不说,好似地位在四御天神之上。

    弄得神界总是传出,四御天神不过是些,未成年的黄毛丫头小子,神尊退位也将自己心腹,放在他们身边时刻监视。这就像个笑话一样,在神界流传。

    北辰君是个喜怒于表的人,他第一眼就看昭祭司不爽。现在也是,越看越不爽他。

    北辰朝着御影递了递眼色,传音道:“神主是真看得过去!?”

    御影先是辗转神色看了看月戎,见月戎睫毛都打落在眼眸底下,他才堂皇起身,对众神宽慰道:“吾绝不置诸位性命不顾,望诸位莫要心急!今日退朝,吾与三位天君商议对策!”

    众神俯首,一一拱手行礼拜别,退出了四极殿。就连昭祭司此刻也不同往日那般逗留,一同与众神退出了神殿。

    神主时时刻刻心挂月戎,灼日神色也不曾离开月戎。所以神主的动态,在灼日眼皮下尽收。而月戎对待他们依旧,往复一日冰冷,她此举有百年了,但她满十四岁的时候,在人界去走了一遭,忽然明白世间情爱,并非自己所取,再加上神主和战神对她过分上心,引来了灵帝怏怏不快。

    灵帝对她本生了杀心,却因为御影与灼日,身为他的左膀右臂,因而不想为她得罪他们两。

    死罪虽免了,但却抽了她一根骨,封入了冥界十八层地狱,并施法然她与那神骨心灵相通,只要她动情便会蚀骨,哪怕有时候,她只是片刻悸动,那神骨也受到了万般折磨,让她痛苦难忍。那时起,她便不再有笑颜,也不再同人多说话。生怕一个欢喜,便令她蚀骨自伤。

    而今神主与战神之间都没有刻意敌意,她便更坚持己见,不再与他们任何一方露出“好意”。

    这神主一眼,战神一眼,唯独这神女姐姐跟个闷葫芦似的,不解两人之情。北辰的神色就在他们之间,来回折腾,他在想、要不自己也加入青睐神女姐姐的队伍中,把他们金三角关系,变成四足鼎立的局面,那样四个人岂不是更稳固。

    “唔!哈哈哈哈——”北辰一个劲地笑哈哈哈,把御影吓得够呛,他咳嗽了两声,发现月戎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他便刻意对北辰道:“行了,说正事!”

    北辰太懂御影了,他一脸正经,翻脸比书快。“这昭祭司不知又在玩什么花样,我们难道又如往常一样陪着他玩!?”

    听北辰这么说,御影倒是没有往常的兴致,而是比平日显得更加严肃。御影能看月戎多久,灼日也就能陪着看多久,与御影不同的是,灼日除了看月戎,他也会观察到御影的一些举动,在兵书上讲: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说起来,他刚才也是注意到了,御影如果都摆出这样的严谨态度,证明真的有事要发生了,这神主的名头,自然不是白当的,他有些地方不喜御影,但也认可他全能。

    “神尊看着我们四个长大,分别给我们传授了各自擅长的法术。所以,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我们四个的人。今日他若没有十足把握,不会让昭祭司大张旗鼓来此说出预言。吾辈里面,能够解算天命并化解的人,也就是神算星君了!”

    御影的话,直接把“矛头”指向了北辰,这个北辰本还一脸坏笑,想着这次换着什么花样,来整蛊昭祭司。听御影一说,不由得控制玩心,着手布置星辰试探天命。

    他一脸得意控制星辰之术,一边自卖自夸道:“也就我这天赋,可以接受那个天选之人的位置了!”刚说完这句话,下一秒却因为卜算出的命理,表情凝固仿若雕塑。他的脸突然就黑了下来,暗道:真、真是算什么!来什么!

    他心中捣鼓:怎么会这个样子?明明之前一点陨落的迹象都没有!?见北辰的脸有着越来越黑的阴影,御影有些耐不住问道:“如何?”

    北辰长叹一声,语气中不乏哀叹:“天干有天干的五行,地支有地支的五行,天干与地支配合后会变成新的五行!此次浩劫为无量天劫,终究是躲不过的!”

    月戎一听,目光垂足。心中如火焚烧,她自知以她天生的治愈能力,在这样浩大的劫难中,如蝼蚁挣扎救不了他人,也救不了自己。

    灼日看出她的心思,知道她还在为之前的事伤感。他走上前去宽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月戎点了点头,硬生生展开了眉宇。这下,正好被御影看个正着。北辰觉得如此生死存亡的时候,还是希望他们两个不要争风吃醋,一同商议降低伤亡的风险,才是如今的正事。

    但御影却不是这么想的,他看向月戎道:“月戎,前些日子我命鹤老给你提炼了些上元丹,能够帮助你恢复灵气,我已命仙官给你送到了月仙宫,不如你先回去用仙丹养精蓄锐。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这逐客令下的,让月戎都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继续待在这里了。明明她每次都很想帮忙,可是“神主”从来不会给她出手的机会。久而久之,她变成了那个什么事也不用管,不用干,反而成为众神都要敬畏,关心的对象,为什么?要这样?月戎露出冰冷的神态,那种冰冷令人一看,就要陷入极寒之地。

    御影有些不解,看了一眼北辰。北辰觉得自己这种时候,真的不该打趣,但神主每次这样“包庇”神女,神女似乎都不高兴。难道他还不明白,一味宠溺,只会让神女更加羞于坐在四御之位。

    好在,相比御影,灼日是个明白人。他起身,陪同着月戎:“我送她!去去就回!”

    月戎走时还回看了一眼御影,她真的很想留下来,一起商议对策,这样她才能心安。

    可御影似乎一点都不了解她,只要有关乎危险的事,她基本就杜绝了。她好歹是上古上神,为何就不能自己做主,哪怕爱谁谁,也被干涉!

    不过,御影的面色,也是十分挂不住恼怒,他还真不明白,自己次次为月戎好,月戎为什么就是不明白。那个灼日明知道,自己把月戎当作唯一,为何又每次出头,抢了他的风头。

    “神主,如果你是个凡人,可以追寻自己心中所属,但你是神,又是众神之主!你的心,不可只属于一人,只能是天下苍生!”

    听北辰的劝慰,御影罢手:“说正事!”

    对月戒心悦之事,那是御影少时就已经许下的诺言,而今他身份再变,也不会改变他对月戎的心。这点,北辰既是知道,却还是直言劝慰。灼日也是知道,却也总是与他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