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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轮回世镜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父帝哭了,那是我少见之中的事。他望着我,露出了前所未来的痛苦、担忧、以及害怕,却依旧对我展开眸子,含有笑意,他摸着我的头轻声道:“紫妤,不论受了多大的委屈,一定要心存善念!”

    这个梦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场梦,等我醒来——醒来之时,那些出现在眼前的光景,让我陌生得难以接受。

    公元前3799年,小寒

    桐华宫,沐府。

    兰氏带着伊青娍,眼巴巴看着丞相府门匾,殊不知那块门匾的身份,就够得她吃上几辈子的荣华富贵。

    若不是村里人提议,把她这个孙女送回沐家好换些银两过下半辈子,她才不在这种大冷的天出门。

    家里一口锅,连温上两个人的饭菜都不够,何况青娍还是个六岁孩童,兰氏都觉得她是个累赘,巴不得有谁能接下这个累赘,让她余生能少些事操心。

    紫妤看了一眼沐府,又看了一眼身旁这位老人,体态丰盈似个罗汉,这样体胖的妇人,天宫确实少有。紫妤仔细端详着,沐府建造样式,也未曾见过天宫有过这样的样式。

    紫妤由心低里发出疑问一口问出:“这是哪里?”

    兰氏恶狠狠瞅了一眼紫妤,面色难看到极点,还没出声,紫妤就有些害怕,缩了缩身体。紫妤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多处受伤,加上身上单薄的衣襟,不能抗寒不说,还有些许缝补过的痕迹。

    抬手间,可见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旧伤,新伤。吃痛得让她既要抗住寒冷,又要抗住饥饿。

    紫妤心中捣鼓:我乃神族一脉,拥有神丹护体不说,对于戒斋饭,是从注入玄丹那刻起,母后说我从小便天赋异禀,从出生起就在体内拥有玄丹,治愈能力是神灵族不曾有过的骄傲,那为何现在我会感觉到饥饿?还有这满手暗黄肤色?难道,我不应该是天宫女们说的:“是白如天山雪,莹如月色勾。”如今为何成为了这副模样。

    搞不清楚状况的紫妤,心生好奇,也胆怯害怕。

    寒风肆意,屋檐上的积雪,被冲刷下落。紫妤被那冰冷彻骨的雪袭击,吓得她赶紧后退,几个哆嗦,抖个不停!

    兰氏见青娍“娇滴滴”的装模作样,便想起了她的母亲,沐云初也是身子单薄又无能。打从她第一眼看沐云初,就觉得她一身病态,只有她那个“儿子”,才把她当个宝似的。

    “果然跟她一个德行儿,我看再来阵大风儿,把你卷跑也就算了,省的我三天两头,就往这儿里跑。”

    “看看你,就一穷酸样!你这外公若真心疼你,从你那母妮子儿(母亲)过世,就应该接你来这里享福,跟我这个老太婆子,不是拖累我吗?”

    紫妤一脸茫然,睫毛上都还有刚才的落雪,映在她的眼帘前。让她眼前显得好不真实。她举起小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她真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大梦。

    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对应着的是兰氏更难看的脸色。

    “哎!今天出门我还拜了拜菩萨,还是没能送走你个小贱妮子儿,看来还得回去上几柱高香,才能送走你个大佛人!”

    兰氏这么自顾自说着,扭头就走,也不管紫妤有没有跟上。

    楞在原地的紫妤,有些难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脚丫子,都被冻得通红发着暗黑色。

    紫妤看了看紧闭着大门的丞相府,然后又看了看那个无情的背影,眼底里不知还剩下什么坚忍。没得法,在没搞清楚一切状况,她也不敢独自杵在这里。她双手环抱,在寒风中奔跑,想要借此获取些暖意,然后跟上了那个体态丰盈的老妇人。

    当她们走远,沐府的大门突然敞开了。一位身披抹茶色斗篷,斗篷边缘点缀着白色小花刺绣的女子,提着篮子往南门走去。

    这时,紫妤正好回头,看到了这位身着青衣斗篷的女子,她虽然一身极其简单装扮,但面容姣好,身姿纤瘦。

    紫妤看了看她,再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有些勉强再次把自己抱紧。暗想:她的衣服一定很保暖吧,这么冷的天,不见她哆嗦一下。

    那女子在转过小巷时,正好抬头,视线与紫妤相遇,那一刻女子有些疑惑。但由于出门前,老爷再三交代,把东西送到圣书学府,就赶紧回来伺候老夫人,天冷了,老夫人身子本就不好,容易发病。

    紫妤跟着老妇人,从出了城门开始,便是那种荒山野岭之地,而她们一路又是上山、下坡、走水路、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峰回路转,终于到了那位老夫人的家。

    老夫人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兴许是她本就胖的缘故,所以比紫妤累得多。

    紫妤本以为,以自己的身体条件,估计早就累趴了,可现在转换了地点,身体似乎很强,相比她以前更扛得住。

    远远地,有一个九龄(九岁)女童,她扎着两个小辫子,模样倒是几分可爱,肉嘟嘟的脸上,带些粉嫩,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看起来很是幸福。

    她笑眯眯朝着老妇人跑来,然后发出甜甜笑声:“奶奶!你可算回来了!”

    她说着,就蹦蹦跳跳起来,围着老妇人转圈圈。而老妇人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了“清贫”的钱袋。

    然后从里面数出了两个铜板,虽然动作十分缓慢,眼中也有很多不舍,但她依旧掏出了钱,递给那个孩子。

    嘴里还婆婆妈妈说着:“拿着!姥姥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接过钱的那孩子,高兴地连忙手舞足蹈,朝着另一边跑去,边跑嘴里还叫着:“娘!姥姥又给我钱了,又给我钱了!”

    然后消失在了紫妤的视线里,紫妤有些不解看着老妇人,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老妇人似乎在刚才,还嫌弃过她,觉得她是累赘,而转眼,却对那个孩子,生出了爱惜之情,这是为何?

    老妇人眼里涌起,一层雾气,那种雾气让她泪眼婆娑。她嘴里小声嘀咕道:“伊娇,好生用功念书,别学你爹!”说着说着,老妇人便十分哽咽。

    紫妤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老妇人,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反感。

    刚这么想,老妇人转眼就对着紫妤,发号施令道:“还杵着!还不快去做事!”

    本以为是雨过天晴,没想到是晴天霹雳。

    紫妤满脸疑惑:“我、我能做什么?”

    老妇人一脸,掐的出水的狠辣目光,盯紧着紫妤:“真以为你也认识几个大字,就跟我文绉绉说,整天痴痴呆呆,不知道跟谁学的!”

    紫妤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变成倒吸一口凉气,朝着另一边走去。

    老妇人有些气急败坏,朝着紫妤大吼一声:“你个小贱妮子,往哪里走,去了城里一趟,连自己的老窝都找不到!!!”

    她话语中粗鲁,以及尖酸刻薄的模样,让紫妤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像她,真的就如她口中那般无用,不成气候,招人讨厌。

    “你为何如此待我?”

    紫妤忍不住发问,却更想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这里一切,与她何干?为何这个她不认识的老妇人,要对她这么仇视。而对旁人是另眼相待,她也不求什么优待,只是希望“从轻发落”。难道,这一切是父帝对她的惩罚,她被贬到了凡间吗?早前只听母后说,只有犯了错的神,才会贬入凡间,受尽九九八十一难,才能通过自身修炼,再次成神仙。只有凡间,才会拥有很多很多的苦痛,神仙所在的地方,都没有苦恼。她如今身处,这么困苦,一定也是落入凡间了吧!可父帝为何不派人来寻她,为何?

    那个梦之前,到底发生了何事,天战神殿的“神夺之战”,是父帝败下阵了吗?

    还有自己身上的神力,根本就不复存在,使不出半点法力,就连灵气也没有!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紫妤仰头,看着天有些出神。这时比老妇人的毒手伸得更快的是,伊娇的手。

    她一个菠萝头弹在紫妤头上,蹦的一声!紫妤吓得一个抖擞,退后。

    伊娇却笑呵呵道:“胆小鬼!还是这么胆小,姥姥这么待你,是因为你从小就失去了娘亲!”

    孩童之所以无知,就是能把一件非常令人痛心的事实,用天真的口吻讲出,再配上那一脸无辜,令人无法追究她的过失之处。

    紫妤没有理清思绪,但似乎很明确一点,她现在的身份,似乎与七公主的身份有别,不、应该是天差地别。

    为了搞清楚真相,到底是什么,紫妤打算从这个伊娇口中打听,一些关于这里的事情。

    “你念书这么多,不如教我写写我的名字如何?”

    紫妤觉得,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清楚,自己到底什么身份,但是又不能直接问出,毕竟她身处逆境,若是问了,岂不是更让人更有把柄。

    兰氏上前,正好听见紫妤这么说,便没再说让她干活这些事了。反而帮着紫妤,对着伊娇训道:“你教教她,读书练字!”

    伊娇一听,在她心目中,兰氏的话还是有几分重量的,毕竟她小时候,也是见识过,兰氏发火的样子,现在都心有余悸。

    她连忙跑入西厢,从屋子里翻出了笔墨纸砚,然后跑到紫妤跟前。摊开纸,就将整个身体匍匐在地,用半身压着纸,一笔一划勾勒起来。

    紫妤只见她,一字一字排列起来,三个大字:伊青娍!

    伊娇指着那几个字道:“伊青娍!知道吧!这就是你的名字,来,跟着我念!”

    兰氏看着姐们俩,嘴角不觉勾出笑意。在她心里,似乎很看重读书人,特别是后代里有读书人。

    紫妤一声连贯叫出:“伊青娍!”

    兰氏听后,就离开了,走之前还叮嘱道:“你就给我好好学,我去做饭!”

    紫妤见她走远,才接着又问道:“姐姐,可以不可告诉我,关于我母亲的事?以前发生了什么?”

    伊娇用食指挡在嘴边,对着紫妤做出“嘘”的动作。然后悄悄贴在紫妤耳朵道:“我跟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这些,我都是听我娘说的!”

    紫妤连忙很配合点了点头,然后认真听着。

    “听说,你出生那天,你娘就过世了。按照我娘的说法,就是难产而死。你娘是个官家小姐,就是山下,那家大户人家的女儿,但是跟你父亲成婚后,就被赶出来了,然后是你的父亲,好像是,是出去闯荡江湖去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应该也是过世了,其他嘛,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就是听我娘说的,这些!”

    紫妤有些无奈,眼下也只能当自己是伊青娍了,所处的地方,似乎只承认她这个身份,那就扮演这个伊青娍吧!

    伊娇看着紫妤,一脸鄙夷道:“咦!你怎么不难过呀!你双亲都没了,你就不难过吗?你是个孤儿,而且姥姥也不喜欢你,你很惨的!”

    紫妤对于她说的话,不知道该回答点什么好,神族只会羽化飞仙,没有过世的说法,而这里有生死之说,果然是凡界无疑。

    “嗯!我很悲悯她!”

    紫妤的话,让伊娇有些纳闷,她好奇的眼光看着紫妤:“她!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你果然是个天生的笨蛋,哈哈哈!”

    紫妤不语,凡界这般歧视同族,而神界却一直都是以公平对待,不同的诸仙。天和地,存在如此大的差别吗?神界一个孩童,已经熟读了上百卷神册,通晓三界六道一般常理,凡界,还真的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此时,一个二八(十六岁)少女,出现在两人之间,她对着伊娇亲昵道:“阿娇!回家吃饭了!”

    她声音很静,长相也是安安静静的,眼眸很大,眉毛很浓,黝黑的长发编织成一条大辫子,头上点缀着一枝别样的发簪,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装饰,蓬松的刘海挡住了她光洁的额头,从她面容可见,她皮肤很白。窈窕的身姿,跟天上仙女一般,就是少了点灵气,有点太过死板。

    紫妤认真看着她,她似乎也察觉到了紫妤的视线,然后似笑非笑,很有礼貌道了一句:“天快黑了,你、还是去姥姥那里吃饭吧!”

    这种距离感,紫妤感觉得到,眼前这个女子并没有,伊娇说话那样大大咧咧,好接触。

    伊娇转眼,对着紫妤笑道:“小不点!明天我再教你练字读书!”说完,她又贴在紫妤耳旁,轻声道:“刚才跟你说的,不要跟姥姥说,免得惹大祸!”

    听到这样的叮嘱,紫妤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紫妤突然想起,自己在神界,似乎也没有这样相伴的姐妹,父帝有几位妃嫔,那几位妃嫔的子嗣与她关系,也不是很好,所以她都是习惯独来独往。

    来到这里,也不曾例外的身份,境遇相同。紫妤突然有些喜欢,这个叫做伊青娍的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