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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七夕答辩

    桐华宫。

    青娍刚入大殿阁楼,就见梦夕正对着铜镜贴花,笑道:“女为悦己者容,姐姐也不免俗!”

    青娍的话,让本来有些出神的梦夕,突然就娇羞了脸。可她转念一想,青娍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不由得笑开了容颜,连忙起身道:“七夕佳节,你们学府也休沐!”

    “学府五日一赐休沐,佳节备至也有休沐,这是九州礼法最新的律文。”

    听闻,梦夕神情又落寞了几分,她从心底里羡慕,青娍现在的生活方式。

    “姐姐把妆容褪去些,朱唇也洗去。换上这个,我就能完成你的心愿!”

    青娍说着,就将跨在肩上的包袱卸下,递给了梦夕。梦夕有些疑惑接过了包袱,下一刻却愣住了。

    玉白对襟立领的长衫,外罩一件清透罩衣,腰间有白蒂束缚。这难道就是——

    “明日有七夕答辩会,若是姐姐不弃,还能与我一同去学府观摩一番。”

    青娍说的是轻描淡写,但梦夕却早已感动得不知从何说起:青娍果然是个说道办到的人!

    一番简单装扮后,梦夕从精神和外表下,都焕然一新。梦夕抬眼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远而望之,明洁如玉;近而视之,新荷待放。身照:体态适中,高矮合度;宽窄如削,腰细如束。好一俊俏端庄大方的公子。

    青娍对着镜中梦夕定眼一看,“这下,美人姐姐,变俊俏哥哥了!”

    这番打趣,令梦夕差点又怯红了脸。

    储生们满堂皆座,青娍领着梦夕在挨着临湖而座。跳远而看,正好能见着礼圣堂内先师圣天的画像!

    “夕兄待会若是知道题案,那就一一对答出来,说不定能讨个好彩头!”

    来时,两人已经在马车内说好了,彼此以兄弟相称,这样看来,青娍是十分入戏。

    梦夕点了点头,拍了拍了青娍的肩头。

    七夕答辩的所有安排,都是由翰林院学士负责。此前名单上本来有青娍的名字,却被青娍自己婉拒。

    藢娥从偏堂入室,走入了礼圣殿中央。手里拿着一幅卷轴,沿着卷轴展开道:“此次命题有二,分为正反方,各为其宗旨,解释其缘由!此次的七夕答辩会,愿诸生一切问答;如针锋相投,无纤毫参差。”

    “命题一:穿针乞巧!”

    “命题二:拜星魁!”

    “诸位请!”

    语毕,藢娥行大礼;在座的学士也纷纷起身,行大礼。而后,藢娥坐在贵宾席间,几次从人群中眺望,都不曾见到她想见的人。说来奇怪,她本来是有心抬爱青娍,不曾想青娍不领情,反倒让她另外举荐他人。她倒是很想看看,有什么人,比青娍更值得自己另眼相看。

    一回目:

    翰林大殿,零幻摆弄着手中的茶杯,将指腹沿着杯壁环绕一圈,正到杯口轻轻弹了一下,此时鸦鹊无声的大殿内,没一人发言,只听见了指甲与杯沿触碰,发出了清冽的声音。凌珏见状,摇头表示:自己的师弟又调皮了,准备起身替他解围。

    零幻抿嘴一笑,斜着肩头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己无心之举居然让师兄见笑了。

    既如此,他便起身道:“穿针乞巧,七月七日,是夕人家妇女结彩楼穿七孔外,或以金银愉石为针!”

    凌珏自然不让自己的师弟冷场,也起身道:“齐武帝起城观,七月七日,宫人多登之穿针。世谓之穿针楼。”

    空辰看了看不远处的青娍,心中窃喜又见到她了。但见青娍眼中看向别处,心中有些失望。

    既如此,他便也起身答辩,以求能换取她的注意。

    “七夕,宫中以锦结成楼殿,高百尺,上可以胜数十人,陈以瓜果酒炙,设坐具,以祀牛女二星,妃嫔各以九孔针五色线向月穿之,过者为得巧之侯。动卿之曲,宴乐达旦。土民之家皆效之。”

    但青娍的神色,却一直在一人身上,那个人就是青娍身边的梦夕。两人对目,都能生出心心相惜。

    这点让站立不安的藢娥,竟然也有些盲入其中。她眼中看向青娍,心中大有些不悦道:“九引台,七夕乞巧之所。至夕,宫女登台以五彩丝穿九尾针,先完者为得巧,迟完者谓之输巧,各出资以赠得巧者焉。”

    翰之本觉此次辩会实在有些无趣,但见殿中藢娥不悦,心中就大有欢快之意。他正纳闷着她为谁烦恼,就寻着她视线见着了那位远处的——妙人!果真是妙,容貌不同凡人,一眼便能相中。但他好似,很在意他身边那位,以翰之的视角来看,根本无法看清他身边那位的长相。

    此时,梦夕有些焦灼。双手合着放在席间,却又不自在握紧拳头,见青娍注意到,她又反复松开。

    青娍抬眼,清冷的脸上突然有了温度,朝着梦夕鼓励道:“夕兄尽管作答,不必惊慌失措!我信你!”

    梦夕抿唇,煞白的唇色被她一抿,竟然显出了血色。她这个样子,让青娍十分担忧。

    青娍侧身,正要伸手去握住她的时候,梦夕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起身。

    “七月七日,各捉蜘蛛于小盒中,至晓开;视蛛网稀密以为得巧之侯。密者言巧多,稀者言巧少。民间亦效之”

    那清甜的声音,像是一串音符从泛舟上穿堂而过,令在场的人都会神去寻找她的身影。

    梦夕抿着下唇,额头上布满了细珠,那“容光焕发”的样子,更令人着迷。她宽慰着从容一笑,从心底里释放了某样东西,那种自由自在,让青娍也莞尔一笑。

    零幻碰了碰空辰的手臂,冷不丁说了一句:“你看那女子怪清冷的!”

    空辰听他这么一说,有些心虚收了收神色,装作漫不经风道:“你还是别闹了,免得你师兄又要为你善后!”

    被空辰这么一说,零幻反倒有些尴尬,看了一眼凌珏,好在他的师兄一门心思,只是在研究辩题。

    空辰趁机起身,接了梦夕的话:“以小蜘蛛安合子内,次日看之,若网圆正谓之得巧。”

    翰之看了一眼自家哥哥,那弱小又无助的眼神,让帝皓有些无奈,但无奈之下,还是把答案给他了。

    翰之起身伸了个懒腰,借此机会还十分得意道:“以小盒盛蜘蛛,次早观其结网疏密以为得巧多寡。”

    藢娥本以为他闹场,好在他只是假不正经。藢娥朝着大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由此可见,历代验巧之法不同,网之有无,网之稀密,网之圆正,后世多遵习俗。投针验巧,这是七夕穿针乞巧风俗的变体,源于穿针,又不同于穿针,你是何见解?”

    目标明确,直指青娍。梦夕被藢娥的举动吓了一跳,倒是青娍明知藢娥所指,还是注目水亭中倒影的樱花。

    这次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藢娥和青娍着两人的距离上。其中最担忧青娍的就是空辰,谁不知道,圣书学府最得罪不起的就是宛袏之女。现在看起来,青娍像是结仇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青娍的反应,可她却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看着平静湖面,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就在刹那间,一片樱花飘落而起,在风中旋转,涤荡坠入湖中,将一面镜子的湖面,激起了扩散的波纹,水中倒影的樱花树,被褶皱了起来,青娍的眼眸突然停驻。

    丹唇轻起,若有耳语:“七月七日之午丢巧针。妇女曝盎水日中,顷之,水膜生面,绣针投之则浮,看水底针影。有成云物花头鸟兽影者,有成鞋及剪刀水茄影者,谓乞得巧;其影粗如锤、细如丝、直如轴蜡,此拙征矣。

    《宛署杂记》桐华宫女子七月七日以碗水暴日下,各自投小针浮之水面,徐视水底日影。或散如花,动如云,细如线,粗租如锥,因以卜女之巧。

    《志书》七月七日,妇女乞巧,投针于水,借日影以验工拙,至夜仍乞巧于织女。”

    藢娥吓得瞠目结舌,久久注视青娍却不能开口说话,翰之暗想完了:这、死丫头,是遇到了对头!

    空辰一听俊朗的脸上,泛起了笑容。他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令人欢喜。

    零幻倒是笑出了声,指着她对空辰道:“这世间,竟然真有语意似惊鸿,一言胜几筹!”

    空辰立即冷下脸,好似对零幻说的,完全不赞成。转眼却一直注视着不远处的青娍。

    “这位储生,翰林院正缺人手,我看你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藢娥望着青娍露出“狐疑”的笑容,让神色自若的青娍,竟然也不知如何应对。

    忽而在大殿中,响起了一个声音。“这人连翰林院都不感兴趣吗?”

    他身旁的储生,立即打断他道:“你且小声些论,她本就是是翰林学士,何来再入翰林院之说。”

    那人听旁人一说,眼前一亮,恍然大悟。

    青娍屈身行礼,恭敬道:“学生已入翰林,按照规矩,可在此另举荐他人,不知院士意下如何?”

    那文邹邹的样子,与她刚才的冷傲好似两人。

    藢娥憋着笑,冷了一眼青娍,她就知道,这个丫头为了那个丫头,果真是能下血本。在此之前,也是她自己先应许了,现在也不得不承情。

    “准!”

    掷地有声的一个字,让在场学生,都为之肃然起敬。

    零幻碰了碰空辰胳膊,坦言道:“堂堂九州首府,预选翰林学士,竟然如此潦草!看来你我也能在其中凑个热闹!!!”

    空辰斜着嘴角一笑,料想事情肯定没有三言两语这么简单。空辰看了看青娍,眉眼带笑又道:“下结论太早,容易失言。”

    藢娥转身,指着卷轴道:“还有第二题!拜星魁!”

    “夕兄,你人不太舒服吗?”

    从刚才藢娥答应后,梦夕的脸色,反倒比之前的焦虑,更显得毫无应对之策。青娍看着梦夕,一脸苍白无力,也是担忧了良久,才对此发问。但梦夕似有心事重重,对于青娍的关心,并没有回应。

    “姐姐!”

    一声娇弱的姐姐,让梦夕突然反应过来。她下意识看着青娍,两人像在花墙阁看到那般熟悉,对于现在的环境,没这么抵触了。

    “青娍!我~”

    可怜、无助、怯弱!这样的梦夕,青娍还是第一次看见,梦夕从小就被阁妃培养成花墙阁的接班人,所以她就是安静的杵着,也抵挡不住那一身魅力。多有九州权贵,为她慕名而来。只是阁妃从不让她在人前,取下面纱,以示众人。这样看来,阁妃对梦夕一直都留有余地。

    梦夕内心的对于学识的期望,不比在座的任何人少,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却从不敢踏入这里半步,只觉得风花雪月的女子,进入这圣洁之地,有伤了文人的风雅,所以她从来都不敢在此露面。青娍如今的做法,本就是让梦夕从此以后正大光明,从这里出入,没有世俗约定的繁文缛节,只有学术的高低之分。而这个藢娥,正好给了青娍一个机会。

    “几日前,我曾这样发问:风花雪月,耳听八方!圣书可曾留有一席之地!”

    青娍的言外之意,便是梦夕所在意之处。不过青娍没有直接坦白,只是绕了个弯子:“既带姐姐来,便没想过空手而归!”

    青娍料想:如今若是能打开梦夕的心结,那么此事就好办了。青娍主动握住了梦夕的手,像是给了她同等的信心。一阵凉意来袭,微风卷起青娍和梦夕的发丝,她们身后的樱花飞舞,好似点缀发间。这一幕唯美的画面,却被一个声音打破。

    “俗传七月七日是魁星的生日。魁星文事,想求取功名的读书人特别崇敬魁星,所以一定在七夕这天祭拜,祈求他保佑自己考运亨通。魁星爷就是魁斗星,廿八宿中的奎星,为北斗七星的第一颗星,也魁星或魁首。旧时士子中状元时称“大魁天下士”或“一举夺魁”,都是因为魁星主掌考运的缘故。”

    翰之一本正经说着,与平常“纨跨”子弟的样子迥然不同,这样的他,竟然有了几分稳重的成熟,藢娥这才发现翰之一旦认真起来,倒是有几分谦谦公子的模样。特别是穿上这一身朝圣的白宫服,还生出些不染尘世的样子。

    藢娥这么想着,就有些入神。正巧又逢翰之看向她这边,一不留神藢娥竟然对着他笑了。

    翰之一脸纳闷???心想这个死丫头,今天怎么有点不一样?竟然有些痴傻,不!应该是花痴!

    想到这里,翰之不禁一个冷战,一点都不习惯她这个样子。还生出十分嫌弃她的样子,正好藢娥定神一看,见到他一脸不屑的样子,心中暗骂:真是讨打的相貌。鄙视自己刚才都想了些什么跟什么,来气!

    此时一位身着不凡的储生,起身朝着圣礼殿行礼,道:“根据民间传说,魁星爷生前长相奇丑,脸上长满斑点,又是个跛脚。有人便写了一首打油诗来取笑他:不扬何用饰铅华,纵使铅华也莫遮。娶得麻姑成两美,比来蜂室果无差。须眉以下鸿留爪,口鼻之旁雁踏沙。莫是檐前贪午睡,风吹额上落梅花。相君玉趾最离奇,一步高来一步低。款款行时身欲舞,飘飘度处乎如口。只缘世路皆倾险,累得芳踪尽侧奇。莫笑腰枝常半折,临时摇曳亦多姿。”

    他的话,引起了在座储生的疑惑,这种学问上的盲区,对很多刚入圣书的储生而言,似乎很少有人能站出来辩论。

    稍许时候,藢娥才起身补充道:“据我所知,魁星的故事是这样的:旧时有一个秀才,名字没有记载,姑且就直接叫他魁星吧。此人聪慧过人,才高八斗,过目成诵,出口成章,可就是长相奇丑无比,引来四处排挤,他便不敢再出门。他具体长得怎样呢?据相邻说来面相本就丑陋还长了满脸麻子,一只脚瘸了,单靠另外的脚支撑。

    不过,他文章写得太好了,终于得到当时一位大人的引荐,通过了乡试、会试,每一次都高中榜首。可到了殿试,皇帝亲临他的文才,一见他蒙着面,在大殿中画着圈走路的姿势,心中大有不悦。一气之下责问道:“堂下不以面示人,何以才德辅仁。”

    皇帝这一问,倒是让魁星放大了胆子。他解开了脸上的布,一双眼睛直指皇帝。

    皇帝可算有趣,一脸疑惑:“你的脸何伤!可有医治?”皇帝的反应让魁星受宠若惊,虽贵为九五至尊,却体恤民本。旁人看来嬉戏,皇帝却做出高于常人的举动。

    魁星感动之余,便想要一心效主。

    “回圣上,麻面映天象,手捧摘星斗。”此话虽然隐含自己先天残缺,不过以残缺转化为自己的一种优势,便是铤而走险的一种聪明认知。

    但皇帝却没被他怎么忽悠,严肃道:“一脚跳龙门,独占鳌头。”皇帝的机智,令魁星十分钦佩。不过能够伴随这样的君主,魁星也十分乐意。

    “朕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你说,如今天下谁的文章写得最好?”他想了想说道:“天下文章属圣书,圣书文章属翰林,翰林文章属颜赢,颜赢请我改文章。”

    皇帝生气,颜赢乃圣书四圣之一的首位,九州都求不得的圣人,怎会与大殿之中的魁星相提并论。可当魁星的文章,被皇帝阅览之后。皇帝大喜,拍案叫绝:“不愧为天下第一!”于是钦点他为状元。

    《通史》记载魁星逝世,正逢七月初七,夜空天象突变。魁星掌主文运,所以与文昌神一样,深受读书人的崇拜。九州几乎每个学府都有魁星楼、魁星阁。因“魁“又有“鬼“抢“斗“之意,故魁星才高八斗、也应北斗七星。

    祭拜魁星高中状元文运、官运就会与之俱来,读书人将其视若神明。后来就连皇宫正殿的台阶正中石板上,都雕有龙和鳌(大龟)的图像。如果考中进士,就要进入皇宫,站在正殿下恭迎皇榜。按规定,考中头一名进士的(状元)才有资格站在鳌头之上,故有“魁星点斗,独占鳌头“之誉。

    “七夕“这晚,天井里往往摆上“拜织女“和“拜魁星“两张香案,仕女、学士聚会一堂,又被分为两个面面相对不同性别的小天地,非常热闹有趣。

    而今,圣书学府也仿照旧时。希望在座诸生,能够体会这其中深奥,将这样的精神传承下去。”

    藢娥的话,倒是令在座储生眼中圣光普照。个个都踊跃了起来,好一番“争论不休”。

    霎时,梦夕起身行礼,然后将手折于腹前,使其看上去更像个白面书生。

    “七夕晒书,这个我倒是略知一二。典故来于;古瑶国丞相沐临修,当年因位高权重,颇受古瑶国皇帝的猜忌。又鉴于当时古瑶国政治的黑暗,为求自保。他便以家母卧病不起留在了桐华宫。可古瑶帝却仍然不大放心,就派了一个亲信令史暗中探查真相。时值七月七日,他正好带着自家女儿在家中晒书。

    令史回去禀报古瑶帝,古瑶帝马上下令要求沐临修回朝任职,否则即可收押。沐临修难辞其咎只能乖乖的遵命回朝。”

    青娍仔细听来,忽然反应过来,梦夕说的沐丞相,就是自己的外公。带着自家女儿晒书,这其中是否有母亲呢?

    梦夕的话,还引来了空辰的极度不适,古瑶蒙羞,这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反感的事,至于为何,可能只有他自己清楚。

    可就在这时,西楼那边传来一声钟声。薇娥起身道:“已经是戌时,今日辩论会就此结束!烦诸生一同前往魁星阁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