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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前夕

    越过12月,新的一年开始了,人们渡过了短暂的元旦后又投入到繁忙的工作里,节奏逐渐加快,但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和激动的心情,因为再坚持几个星期便是春节了,到时候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随便你休息也没人会管你,为了那一天的到来每个人都心甘情愿的忙碌着,为这一年最后的冲刺努力着。

    1月20日,J市民族中学的学子们总算是从学校里解放了,大家挥手告别,收拾好行装各自回家,往日喧闹的校园很快静了下来,胡凡很晚才离开校园,作为一个念旧的人,享受宁静和孤独是他的乐趣,独自在宿舍里回忆了这过去的一个学期,直到宿管催促他才动身。其实他这么做也有原因,他害怕家里沉闷的氛围,校园里他总是笑脸相迎乐观开朗,等回家后他又不得不收敛起来,表现出高冷不爱说话的样子,和父母没有任何共同言语,他接受不了这样的反差,可是那还是他的家呵,只能接受了。

    没多久父母也放假了,厂里的工人们都陆陆续续地踏上了归家的旅途,只有胡凡一家人不为所动,在父母看来回去是要花很多钱的,他们不愿意蹚这锅浑水,因此多年以来一家子都是在J市过年,没有感受过年的热情,只听过单调的鞭炮声,走户串门那更是不可能的事了,等着他的只有父母无尽的争吵。

    才刚刚放假,他却期待着开学,很奇怪吧?

    但,今年不一般。

    胡凡有个亲哥哥,他提议今年和胡凡回家去看看,毕竟都好多年了,父母也表示赞同。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对于他来说能离开父母就是天大的好事,而他又和哥哥的感情一直不错,这也可以为旅途增添些许乐趣。

    今年的年可真不一般呵!

    哥俩选择的是比较便宜的大巴车,这段旅途虽远,但是却让胡凡内心雀跃不已,头带耳机播着音乐,一路上欣赏着车窗外的景色让他满足,到了服务区哥俩便一起用餐,这样和谐、温馨少有的画面让他很是感动,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车子行驶了一天一夜,终于抵达了终点-酆都。这里便是胡凡的家乡,一个充满雾气和人情味儿的地方,大山环绕,住在山里的城市。知道他好老家的抄手,哥哥便提议在车站前的一家馆子里用餐。那味道还和从前一样,整整十多年了,胡凡就好这口,一共吃过四回-第一次是来J市的时候,这是第四回,其它两次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忘了。但是他可以记住的是:从小到大这是他所尝过的最温暖最美味的佳肴了。

    老板娘还是像从前一样询问着:

    “一们要几两里啊?”

    哥俩笑答到:“二两里吧!”

    老板娘也笑着回答:“要得!”

    一月底的酆都冷得人发抖,一口辣辣的汤汁,一口抄手,胡凡很快就暖和起来了,沁人心脾的感觉是曾经的那个味道没错了。用完餐,哥俩开始去赶车,好不容易才搭上了回去的公交,车子里开着暖气,暖和着呢,人群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们打着电话,说着家常两段,让人安心。他们大都是回家过年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乘务员高喊着“检票咯,检票咯!”大家也自觉的腾出位置来,都是喜气洋洋的,就连车子的装饰也都是红彤彤的一片,让人看了心情也大好。等检完票,车上便安静了不少,车子不停地抖动着,这是川渝地区的地形原因,每过一个弯,你又能看见下一个弯,你以为你在第一层,其实你在山上,窗外望去都是弯弯曲曲的小路,你是很难发现有直道的。舟车劳顿,这一段旅途花费了整整三个小时,哥俩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但还没完,到了胡家村,他们还得走一段路才能到外公家。

    大山里的小村落,这里夜晚是没有灯光的,路上乌漆嘛黑的,俩人好不容易才抵达了终点。而外公也早已等候多时,为二人放下行李后就去厨房忙活着,胡凡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但似乎没有他能做的事,对于这个长期生活在外地的孩子而言这种古老的生饭方式是仅存于书上的,无论是烧菜、煮饭、烧水都是用老灶台靠续柴来进行,他觉着很新鲜。厨房里只有一盏昏暗老旧的小灯泡,它并不能照亮什么,只有坐在灶台旁的外公可以很清晰的辨识出来。

    外公已经80来岁了,火光照射在他的脸庞,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眼窝也是深陷。外公说话不太利索,因为他的牙齿几乎掉光了,双手也是粗糙肿大,不停地为灶口添加柴火,旁边的墙壁上映照出老人家瘦弱的身影,随火光摇曳着,大锅上蒸汽不停地冒着,似乎要冲破牢笼般的,盖子被顶的哄哄作响。老人累了,就倒靠在背后的柴堆上,哥俩坐在旁边陪他聊着天。吃饭时,三个人就去前厅,那边的采光就会好很多了,小折叠铁门敞开着,可以望见天上闪烁的星星和月儿。外公嘱咐胡凡好好学习,告诫哥哥要听父母的话认真工作,两个人都用力的点着头,毕竟都不想惹老人生气。

    第二天,胡凡提议让哥哥带着他去附近转转。二人先是去了村子里的旧居,门口杂草丛生,已经无法进入,大门前那棵核桃树也早已枯萎,剩下的只有一身被虫子啄穿的躯干,没办法,两个人就只好离去。来到村子后面的山脚下,那条河被围起来做成了鱼塘,小时候胡凡和哥哥常常在这里游泳洗澡,山上的流水下来冲刷身子,在夏天那可是一种极大的乐趣,只是现在已经断流了。山上的树木依旧郁郁葱葱的,两个人爬上山顶,俯视着整座村落,它们稀稀疏疏的分开着,不再像从前那样挤在一起,消失了。远处是高耸的山峰,勾勒出峭壁悬崖,下面是一截一截的梯田,可是那已经荒废,大家都外出务工了,谁还会在家里种田呢?山的东面一条又高又窄细长的河流,小时候胡凡和哥哥在那里捉螃蟹和鱼儿,那是一段童年的回忆,现在又一次回到这里,不免感叹万千,因为这条溪流水量少得可怜,或许是季节的原因吧。它汇聚到北方的一座水库,站在上边,画面也是一副壮阔的场面呵:这阶级落差起码有七八十米了,前面又是大片的松叶林,让人不禁想要大声呼喊、尖叫,两个人的声音就在这山谷之间不断回荡着。他们还不满足,于是走到坝底,下面是黏糊糊的水塘,俩人玩起来踩石头的游戏,在水面上来回跳动着,胡凡一个不小心,一只脚踏进了泥泞的土里,鞋子湿了,也不在意,只想痛痛快快地玩。

    几天来,他们偶尔串串门,邻里乡亲们互相拜年,胡凡也收到了不少红包,这个年终于是像个样子了。

    晚上,大家围绕在外公家的院子里,烤着火,把红薯扔进火堆,等好了之后拿出来,烫着手,慢慢剥着皮,火红的‘肉’就出来了,让人看了食欲大增,孩子们迫不及待的下口,嘴巴被烫的哇哇大叫:

    “嘞个fai少好赖哦!(这是红薯很烫的意思)”

    “一慢点吃嘛!”

    孩子们则对大人们画着鬼脸,等要睡觉时又拿出烟花和一些小玩意儿玩弄着,在这个寂静的乡下天空中出现了五颜六色的缤纷色彩,烟花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暖,大家就沉浸在这样一种氛围里,聊着天,谈着家常便饭,说着理想未来,过年啦,哈哈!

    第二天,哥俩个就要去其他亲戚那边了,临走时父母交代哥哥给外公留点钱,他一个老人家在家里也不容易,哥哥便顺势放下1000元在桌子上,外公见了急忙塞回哥哥的口袋,连说不需要,胡凡他们还想强行给他,可是外公死活就是不愿意,见没办法也只好收起来了。路上,哥俩个谈论着几天发生的事情,有说有笑,午后的空气似乎更加温暖了。

    晚上,他们来到了大姨家。胡凡可一直记得,通往山里盆地的路上有一条黑狗,小时候胡凡可是被吓得半死,现在想起来还是怕的要命,所以一路上他一直在观察着,生怕突然从路边的草丛里蹦出来什么,但等他们来到那个熟悉的院子时,才得知那条黑狗早就已经死了,它是从院子上掉下去摔死的。虽然它以前也曾吓过胡凡,但听到这个消息鼻子还是不禁一酸,这也算是一个生命的逝去啊,希望它安好吧!

    大姨家来的客人很多,但是胡凡一个人也不认识,他只感觉像被排出在外似的,这让他联想到了家里的情景,那时候的自己不也是这样吗?可现在他也想自己和哥哥吃着满桌丰盛的食物,自己的父母又节俭会不会还是天天吃素呢?想到这里他又不免感到伤感,可是他为什么会想到他们呢?明明自己对他们无感,甚至是讨厌,或许这种复杂的心境就是亲情吧。大姨一家说话比较直白,胡凡和哥哥总是被问这问那,问东问西的,俩人只感觉烦躁,甚至想立刻离开,但是迫于传统形式的约束他们又不敢反抗,只能听之任之,四肢好像不能动弹被捆在凳子上似,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尽头。也是因为这种情绪的原因吧,兄弟二人并没有在此地停留太久,两天后便离开了,他们的下一站是幺姑家。

    幺姑家住在城里,如果那里的集市算作城市的话。毕竟在镇上,所以装修理所当然的就现代化了,也是热情的接待了二人。最为关键的是那里有着和胡凡一样的年轻人,他也终于是有话题可言了,两个表姐都在那儿,孩子们玩着抢红包游戏,其乐融融,直到凌晨也不见人入睡。

    哥俩原本打算就在幺姑家里过年了,不想一场巨大的危机突然袭来,迫使他们不得不立刻赶回J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