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陌生而又熟悉
穿越者不好当。
特别是当自己前世的知识并没有什么用处的同时，还发现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一个穿越者前辈把大部分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的时候。
穿越者就更不好当了。
卓后人后悔于自己前世为什么偏偏要学现代金融这种对穿越毫无帮助的学科，更后悔于自己为什么偏偏非得寻死，以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不应该炒股的。
更不应该把全部身家都投到股市里去。
那群金融大佬们全都跑路了，甚至连那些得到了消息的王八蛋们，也从没有看在同学情谊的份上连带着告诉他一声。
到了最后，卓后人只能和成千上万的股市难民一样，从天台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只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曾经在金融系里上学的时候，他所在的系，像他这一类考入的普通人被称之为‘陪少爷们读书’的伴读仆从。
而从天台上一跃而下后，他还是成为了一样的仆人。
结果，根本毫无区别嘛。
从房间里退出后，卓后人找到了府邸里的老管家，同对方转告了少爷的要求。
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三年的高考，四年的大学，三年的社会生活。足够将当初那个自以为世界是围绕着他而转，觉得自己能够改变世界的狂妄小子变得懂得自己的局限，懂得什么叫做放弃，什么叫做妥协，而什么又叫做无能为力了。
也许自己运气还算不错。
哪怕只是个奴仆，但他也是房子里的奴仆，而且，他还赶上了好时候。那位穿越者前辈已经对社会做出了不少改善，他们这些奴仆至少在明面上也是以‘人’的身份存在的，理论上不存在奴隶了，他们过得还像是个人。
卓后人曾经是看过一些视频介绍古代的奴仆们过得多惨的，且不提物质上的窘迫，在心理自尊上，奴仆也会遭受极大的折磨，一些较为恶心的事情在穿越前的卓后人看来只是猎奇的奇闻趣谈，但当真正有可能发生在他身上时，那可就让人笑不出来了。
还好，现在没有这些了......至少大部分时候没有。
就冲这一点，卓后人是很感谢那位穿越者前辈的。
当然，他可不敢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去赌一位‘老乡’会帮助自己，还是背后给自己一枪。
基于这一点，卓后人只能尝试着通过自己现在的主人，打算走他在那些历史小说里所看见的，比较传统的路线。
抄诗，人前显圣，展现出自己作为穿越者对于未来的见解和一些原本不应该属于一个奴仆的眼光。
虽然大学四年的时间，他全用在陪那帮二代们玩的方面了，高考时的知识也差不多丢光了，但好歹，作为一个现代人，只是互联网时代，信息大爆炸带给他的眼光就足以让他从大局方向上碾压这个时代的大部分普通人了。
毕竟就他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来看，那位穿越者前辈虽然做了不少事情，但大概就是让大明进步到了后世十七十八世纪的样子，工业革命看起来也没有出现，人们最多也就知道奥斯曼的事情，再往西一点，就只能用泰西概括了，顶多对葡萄牙人了解多一些。
他在这方面还是有优势的！
卓后人是这样想的，然后，他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那些文人根本不接受他。
文人们有自己的圈子，而他们的圈子是绝不接受卓后人这样的奴仆混进来的。
甚至于，在卓后人试图同这些文人接触后，很快就有人将此事告知了卓后人的主人——一位姓徐的青年，家里花了不少钱给这位少年弄了个举人的名号。
徐举人当时什么都没说，回去后让几名家仆教育了卓后人一顿。半个月后，卓后入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被调回到了徐举人的身旁。
但从那之后，卓后人再也不敢私下接触其它文人了。
对文人而言，卓后人不是人，哪怕他们迫于天子的威严不得不承认没有‘奴隶’的存在，一切的家奴也成为了理论上类似于雇工一样的存在，但那只是他们对天子低头了而已，不是他们对这些奴仆们低头了。
一个家奴只需要服侍自己的主人就好，懂得一些东西，那也是主人调教的好，妄图依靠这些来和私自和其他文人接触？这简直就是罪不可赦的事情！
就如同一个杀了自己君主的弑君犯，他难道还期待自己会被另一个君主所庇护吗？
怎么可能，就算两个国家互相敌视，征战，但统治者们也不会因此就同对方的统治者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了。
卓后人学会了沉默，学会了低头，反而，他第一次开始接受，并真正的拾起了自己曾经所擅长的东西。
于是他成为了徐举人最喜欢的仆从。
这个仆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学到了大量的零散知识，但又不成体系，能够让他在不少好友面前显摆的同时，也不至于压过他本人的风头。
提及海外，这个仆从能够潇潇洒洒的说起什么土豆，玉米等珍奇之物，还能说起泰西的诸多国家，仿佛亲身去过一般。
提及天朝，这个仆从也知晓各地风俗文化，比起只知道蒙古在北方，日本在东方，吐蕃在西方的那帮人来说，这个仆从已经算得上是对各国了如指掌。
他们这帮文人其实很缺这个，毕竟家风限制，导致他们大多虽然还是习惯性的去靠了科举，但却没几个人愿意从事实务，跟那群新文官一起混。
因此，虽然自诩知晓圣人之言，但他们这群人，对于海外，对于很多现实事务，其了解程度并不比那些同样依靠报纸来了解世界的平民百姓好多少。
卓后人一度在扬州的青年文人圈子里变成了极受追捧的存在——作为一个家奴。
有人甚至提出愿意花二百两银子买下卓后人，可惜现在不是百年前，卓后人理论上也不是奴隶，没有人身契约，交易也就没法成了。
卓后人隐约找到了一些诀窍，似乎陪这帮文人的方式，和当年自己跟着那群金融系的二代三代们玩也没什么区别嘛。
他们需要一个懂得知识数量恰到好处的人。
这个人得懂一些他们平时顾及身份不会去主动接触的知识，懂一些猎奇居多的事情，满足他们不方便表露的好奇心。同时，这个人在他们相关的知识上又必须展现出无知来，以方便这群人的优越心理。
卓后人想到，这样想来，一开始他打算抄诗写词来博取名声和关注的做法简直就是找死。就算抄了一两首诗词，那些人也绝不会承认，更大可能是直接质问他是从什么地方抄来的。
而他还真就是抄来的。
估计当初他没被打死，只是那些文人将他抄的几首明末及清朝的诗词当作了那位徐举人的作品，而他说是他写出来的，也被当成是那位徐举人的游戏了吧。
现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卓后人便不再去做那些作死的举动了，不过这样反倒招来了一些文人会调笑他当初的一些言辞，而徐举人也不在乎，估计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警告卓后人自己吧。
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和我们一样的‘人’。
哪怕天子说你们是人，但我们也绝不会承认，你们这样的家奴有资格成为和我们一样平等的‘人’。
无论你写出了多好的诗词，我们都只会取笑你，轻描淡写的将你写出的诗词当作你的主人写的。
因为我们从未将你放在眼里过。
卓后人大概能读懂这些意思，然后......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
都一样的。
反正，无论是什么时代，无论是什么国家，都是一样的。
自己本就不应该抱有什么幻想。
卓后人深呼吸，再次走进房间，满脸笑容，对徐举人说到：
“少爷，已经同何叔说了。”
“不要让夫人那边知道，不然她又要闹起来。”
“小人懂得。”
看，不是一样吗？
少爷变成什么什么哥，夫人变成女朋友。
和前世没有任何的区别。
卓后人继续笑着。
霓虹灯照亮了房间，书生文人们一个接一个的捧着麦克风唱歌，服务员送来了这帮人根本不会吃的零食，偶尔有人将食物弄得到处都是，有人开始在众人的教唆下拥抱，嘴唇互相碰上了......
卓后人继续笑着。
直到外面的声音打破了此处的小世界。
‘轰！’
特别是当自己前世的知识并没有什么用处的同时，还发现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一个穿越者前辈把大部分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的时候。
穿越者就更不好当了。
卓后人后悔于自己前世为什么偏偏要学现代金融这种对穿越毫无帮助的学科，更后悔于自己为什么偏偏非得寻死，以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不应该炒股的。
更不应该把全部身家都投到股市里去。
那群金融大佬们全都跑路了，甚至连那些得到了消息的王八蛋们，也从没有看在同学情谊的份上连带着告诉他一声。
到了最后，卓后人只能和成千上万的股市难民一样，从天台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只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曾经在金融系里上学的时候，他所在的系，像他这一类考入的普通人被称之为‘陪少爷们读书’的伴读仆从。
而从天台上一跃而下后，他还是成为了一样的仆人。
结果，根本毫无区别嘛。
从房间里退出后，卓后人找到了府邸里的老管家，同对方转告了少爷的要求。
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三年的高考，四年的大学，三年的社会生活。足够将当初那个自以为世界是围绕着他而转，觉得自己能够改变世界的狂妄小子变得懂得自己的局限，懂得什么叫做放弃，什么叫做妥协，而什么又叫做无能为力了。
也许自己运气还算不错。
哪怕只是个奴仆，但他也是房子里的奴仆，而且，他还赶上了好时候。那位穿越者前辈已经对社会做出了不少改善，他们这些奴仆至少在明面上也是以‘人’的身份存在的，理论上不存在奴隶了，他们过得还像是个人。
卓后人曾经是看过一些视频介绍古代的奴仆们过得多惨的，且不提物质上的窘迫，在心理自尊上，奴仆也会遭受极大的折磨，一些较为恶心的事情在穿越前的卓后人看来只是猎奇的奇闻趣谈，但当真正有可能发生在他身上时，那可就让人笑不出来了。
还好，现在没有这些了......至少大部分时候没有。
就冲这一点，卓后人是很感谢那位穿越者前辈的。
当然，他可不敢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去赌一位‘老乡’会帮助自己，还是背后给自己一枪。
基于这一点，卓后人只能尝试着通过自己现在的主人，打算走他在那些历史小说里所看见的，比较传统的路线。
抄诗，人前显圣，展现出自己作为穿越者对于未来的见解和一些原本不应该属于一个奴仆的眼光。
虽然大学四年的时间，他全用在陪那帮二代们玩的方面了，高考时的知识也差不多丢光了，但好歹，作为一个现代人，只是互联网时代，信息大爆炸带给他的眼光就足以让他从大局方向上碾压这个时代的大部分普通人了。
毕竟就他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来看，那位穿越者前辈虽然做了不少事情，但大概就是让大明进步到了后世十七十八世纪的样子，工业革命看起来也没有出现，人们最多也就知道奥斯曼的事情，再往西一点，就只能用泰西概括了，顶多对葡萄牙人了解多一些。
他在这方面还是有优势的！
卓后人是这样想的，然后，他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那些文人根本不接受他。
文人们有自己的圈子，而他们的圈子是绝不接受卓后人这样的奴仆混进来的。
甚至于，在卓后人试图同这些文人接触后，很快就有人将此事告知了卓后人的主人——一位姓徐的青年，家里花了不少钱给这位少年弄了个举人的名号。
徐举人当时什么都没说，回去后让几名家仆教育了卓后人一顿。半个月后，卓后入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被调回到了徐举人的身旁。
但从那之后，卓后人再也不敢私下接触其它文人了。
对文人而言，卓后人不是人，哪怕他们迫于天子的威严不得不承认没有‘奴隶’的存在，一切的家奴也成为了理论上类似于雇工一样的存在，但那只是他们对天子低头了而已，不是他们对这些奴仆们低头了。
一个家奴只需要服侍自己的主人就好，懂得一些东西，那也是主人调教的好，妄图依靠这些来和私自和其他文人接触？这简直就是罪不可赦的事情！
就如同一个杀了自己君主的弑君犯，他难道还期待自己会被另一个君主所庇护吗？
怎么可能，就算两个国家互相敌视，征战，但统治者们也不会因此就同对方的统治者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了。
卓后人学会了沉默，学会了低头，反而，他第一次开始接受，并真正的拾起了自己曾经所擅长的东西。
于是他成为了徐举人最喜欢的仆从。
这个仆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学到了大量的零散知识，但又不成体系，能够让他在不少好友面前显摆的同时，也不至于压过他本人的风头。
提及海外，这个仆从能够潇潇洒洒的说起什么土豆，玉米等珍奇之物，还能说起泰西的诸多国家，仿佛亲身去过一般。
提及天朝，这个仆从也知晓各地风俗文化，比起只知道蒙古在北方，日本在东方，吐蕃在西方的那帮人来说，这个仆从已经算得上是对各国了如指掌。
他们这帮文人其实很缺这个，毕竟家风限制，导致他们大多虽然还是习惯性的去靠了科举，但却没几个人愿意从事实务，跟那群新文官一起混。
因此，虽然自诩知晓圣人之言，但他们这群人，对于海外，对于很多现实事务，其了解程度并不比那些同样依靠报纸来了解世界的平民百姓好多少。
卓后人一度在扬州的青年文人圈子里变成了极受追捧的存在——作为一个家奴。
有人甚至提出愿意花二百两银子买下卓后人，可惜现在不是百年前，卓后人理论上也不是奴隶，没有人身契约，交易也就没法成了。
卓后人隐约找到了一些诀窍，似乎陪这帮文人的方式，和当年自己跟着那群金融系的二代三代们玩也没什么区别嘛。
他们需要一个懂得知识数量恰到好处的人。
这个人得懂一些他们平时顾及身份不会去主动接触的知识，懂一些猎奇居多的事情，满足他们不方便表露的好奇心。同时，这个人在他们相关的知识上又必须展现出无知来，以方便这群人的优越心理。
卓后人想到，这样想来，一开始他打算抄诗写词来博取名声和关注的做法简直就是找死。就算抄了一两首诗词，那些人也绝不会承认，更大可能是直接质问他是从什么地方抄来的。
而他还真就是抄来的。
估计当初他没被打死，只是那些文人将他抄的几首明末及清朝的诗词当作了那位徐举人的作品，而他说是他写出来的，也被当成是那位徐举人的游戏了吧。
现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卓后人便不再去做那些作死的举动了，不过这样反倒招来了一些文人会调笑他当初的一些言辞，而徐举人也不在乎，估计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警告卓后人自己吧。
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和我们一样的‘人’。
哪怕天子说你们是人，但我们也绝不会承认，你们这样的家奴有资格成为和我们一样平等的‘人’。
无论你写出了多好的诗词，我们都只会取笑你，轻描淡写的将你写出的诗词当作你的主人写的。
因为我们从未将你放在眼里过。
卓后人大概能读懂这些意思，然后......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
都一样的。
反正，无论是什么时代，无论是什么国家，都是一样的。
自己本就不应该抱有什么幻想。
卓后人深呼吸，再次走进房间，满脸笑容，对徐举人说到：
“少爷，已经同何叔说了。”
“不要让夫人那边知道，不然她又要闹起来。”
“小人懂得。”
看，不是一样吗？
少爷变成什么什么哥，夫人变成女朋友。
和前世没有任何的区别。
卓后人继续笑着。
霓虹灯照亮了房间，书生文人们一个接一个的捧着麦克风唱歌，服务员送来了这帮人根本不会吃的零食，偶尔有人将食物弄得到处都是，有人开始在众人的教唆下拥抱，嘴唇互相碰上了......
卓后人继续笑着。
直到外面的声音打破了此处的小世界。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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