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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渡河

    “哥,你就不怕回了都邺,被爹追着揍么?”

    抚县驿站旁的无名客栈,云裳坐在椅子里,无奈地看着和裴若霄喜气洋洋分银子的云庚,一脸无语。

    云庚头也不抬:

    “怕什么,五年前我的轻功就已经超过爹了,他追不上我,再说,这趟出来,我至少在外面闲逛一年再说回去。”

    “我跟着你一起!”

    云裳立刻道。

    “省省吧你,也不知道家长怎么就这么惯着你,每次都让你出来,他敢,我可不敢,出门时娘看咱俩那眼神,想想都后背发毛。”

    云家近数十年门第不兴,在朝中颇为艰难,当年云逸那一代长起来时,更是恶了梁绪的险恶时刻,京城人家避之不及。

    因此当年愿与云家联姻的豪门几乎没有,只能从小门小户里挑媳妇儿,云庚和云裳之母李氏,就是京城一小官之女子,并无多少见识,云庚在外,紫陵剑的名头再高再响,在李氏眼里,也不过是“家门不幸的光棍儿汉”。

    如今云裳一十七岁,一心练武,整日里央着家长出门游历,在李氏心里几乎落成了病根。

    云裳哼了一声:

    “娘什么都不懂!我才多大,就这么催……”

    车里还有裴若霄、云笠等人,云裳没把话说尽,不过裴若霄也听出来,云裳这是被催婚了。

    啧,毕竟这时候风气还是太保守,再说云庚这个亲大哥武功太高,想揍我的话跑都跑不了。

    不然这时候我接一句“告诉伯母,以后不用她再操心了”,岂不美哉?

    咳了一声,裴若霄看着手中用布包裹着的银子,开口道:

    “明天得换个套路,一天连着用了三次,不能再多了,不然被那些人回过味儿来,怕是要挨揍。”

    云庚喜孜孜道:

    “都听你的,反正拿了银子,咱们按出力多少,多劳多得!”

    云笠在一旁惭愧不已:

    “今天那几位兄台,都是宽厚君子,就这么骗了他们,我实在于心有愧。”

    裴若霄撇撇嘴:

    “麻烦于心有愧的云大侠,说这话的时候手里不要把银子抓那么紧好不好?”

    温采卿手里抓着十两银子,闻言立刻笑翻,今天的扇子便出自她的包裹,因此能来分这银子。

    “凭什么!我也出力了好吧?”

    牵扯到银子,云笠脸上愧色立刻不见,

    “我只是稍微有点害臊。”

    “演技不足,少年仍需努力。”

    裴若霄拍了拍他肩膀,而后又扭头对温采卿道:

    “今天带你赚了,明天可就不用你的了,一把扇子十两,你怎么不去抢?”

    “那不成,我方才都已经又买了五把,你怎么能说不用就不用?再说了,这银子是庚哥给我的,我可是听到当时你一两银子都不想分的!”

    相识这么久,平日一起玩的时候没发现,等到出门,才知道原来温家这么有钱。

    不说这轴珍轮华、雕琢精细的车驾,单看跟着她一起的被她唤作“珠姨”的侍女,据云庚所说,乃是少见的女子高手,不是用钱能买来的,就知其家境之不凡。

    故而裴若霄振振有词地呸道:

    “你还有脸说?认识这么久,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冤大头是吧?自己这么有钱,还总坑老子的茶水听戏钱!”

    温采卿桃花眼一瞪,同样振振有词地回击: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姑娘我的扇子可是在京城万卷书斋买的,这么算算我还亏了呢!再说了,我家里有钱那是我有钱?就算我有钱,你堂堂七尺男儿,好意思让我出钱?”

    好家伙,没理也能抢三分,这要占理,不得上天?

    裴若霄咧了咧嘴,果断换了话题:

    “抚县通运河,沿运河过津州,直到黄河边上的惠津,从惠津过了黄河便是肃州,明天我和汪官家包一条船先出发,你们慢慢从陆上走。”

    云笠吃了一惊:

    “这么急?”

    “当然,笠哥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们这趟出来是玩的吧?我在相府那里打过包票的,要是这么一路玩下去,回去说不出个四六,光我师傅那关,我就过不了。”

    裴若霄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道。

    “我也要坐船!”

    温采卿一听走水路,立刻兴奋了起来。

    “一边儿玩去,我是去办正事,你想玩,这几天让庚哥和裳姐领着你好好玩。”

    “啪!”

    裴若霄话音刚落,后脑勺便被云庚拍了一巴掌,

    “真把我堂堂紫陵剑当老妈子了?小心我揍你。”

    顿了顿继续道:

    “我也乘船南下,省的总有人堵在大路上,再说,没了你做托,也骗不来钱。”

    “我也去!”

    “那我自己留着干嘛?一起一起!”

    我就知道……

    裴若霄早在最初计划的时候,就已经料到这种情况,方才那般说也不过是试一试。

    当下说道:

    “一起走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到了肃州,一切得听我的!”

    几人见他松口,哪还管他到底说的是什么,反正到了地儿,腿脚长在自己身上不是?

    裴若霄看几人神态,哪会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不过他心中自有计较,因此呵呵一笑,不再多说,起身出了房门,去后院练拳。

    因为赶路,这两日里,他练拳都是放在早晚时分,虽然没有了武馆教头在一旁指点,但一套高祖拳,不过是拳、掌、腿、步等最基础的东西,他早已练熟,动作也颇为标准。

    如今的苦练,为的是等一个熟能生巧,等拳架、腿法、步法的基础够扎实,就可以准备换一套更高明的功夫,同时调理内息也可以变为修行内劲。

    早上练拳时云庚看了,说按他这种练法,至少还得半年。

    第二天,抚县运河码头,云家风云卫三队队正梁鹏,对着几匹骏马和一辆镶金嵌玉的马车,牙疼似地咧了咧嘴,身旁一名风云卫道:

    “头儿,合着咱们出来一趟,就变成看马的了?”

    梁鹏头也不回:

    “瞎说什么,还有车呢!”

    ……

    从抚县出发,沿运河顺流而下,用了三天时间,来到津州惠津渡口。

    惠津渡地处津州西南,连通大运河与黄河,乃是久有的繁华之地。

    晴空之下,裴若霄跟在云庚几人身后,拾级而上,此行目的地,是黄河边一大门派紫极派。

    从惠津渡过黄河,包船仅需半日,但裴若霄的设想,乃是直接顺黄河往东两百里,前往肃州的鹿台渡口。

    鹿台渡是黄河南岸连通黄河与运河的枢纽。

    不过云庚与汪明两人都不同意。

    他们一行,除了裴若霄外,都出身富贵,哪怕是汪明,因从小在云家长起来的,一身丝绸长衫,看起来富家翁也似,绝非贫苦之人。

    加上裴若霄、温采卿、云裳三个,几乎是半大孩子,这一行人,满身富贵,妇孺俱全,让有心人看去,可不是上好的肥羊?

    若是在陆上,有云庚在,自然不用担心,但若到了水上,还是三天的水路?

    那一切可就难说的紧了,云庚一个照顾不到,无论是谁,出了点意外,都不好交待。

    更何况,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车船行当里,从来都跟黑道牵扯不清。

    云庚与汪明都建议从惠津渡横过黄河,到了对岸,再走陆路赶去鹿台。

    可他们此行,将马匹车辆都留给了风云卫,为的就是马车太慢,耗费时间,等到了对岸,再去买马租车?

    最后几人商议,仍旧从云庚“紫陵剑”的名头打主意,找一处当地有名望的门派作保,包一艘船东渡鹿台。

    而附近最大的门派,就是惠津西面的惠阴山上紫极派。

    放眼天下,紫极派不过三流门派,可在这惠津渡,则是不折不扣的庞然大物,名副其实的地头蛇,立足黄河北岸近百年,想来这点小事还是帮得上忙的。

    眼下,就是云庚领着裴若霄、云笠、云裳、温采卿,还有侍女珠姨前来拜山。

    留下汪明在客栈看守行李。

    云庚早年游历天下,投名山访高友,磨砺剑道,对于拜会山门颇为熟稔,换一身素白道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以一支造型奇特的树枝作簪子高高别起,将自己收拾得一派高手风范,领着几人便上了山。

    云庚在英雄辈出的京师都邺成名近十年,津州紧邻中州,自然听说过紫陵剑云兵主的名头,紫极派掌门董然昭今年五十有二,听闻紫陵剑来访,一张脸笑得褶子都开了,嘴咧得自见面起就没放下来过。

    及至听说云庚来意,更是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最迟明日一早,便能将船安排好。

    云庚投桃报李,不但与紫极派高手过了招,探讨或者说指点武学,还对小一辈的紫极门人悉心教导,到了晚上,单看酒桌上的架势,几乎要与紫极派众人结拜。

    第二天一早,众人被紫极派的人引着,一路打马下山,接了汪明和行李到黄河边,已经有一条数丈长的小楼船停靠在码头。

    紫极派长老许光矜持一笑:

    “惠津这一段,河底泥沙还是多,船太大、太重容易触底,这条已经是惠津到鹿台一段,最大的船只了,让各位贵客见笑。”

    云庚与汪明连道不敢,再次致谢紫极派仗义出手之后,才上船东行。

    “呕……”

    温采卿趴在船沿,呕吐过后,接过珠姨递过来的清水漱了口,继续软软地趴了回去。

    等一旁云裳给她按完了头顶穴位,才抬头虚弱问道:

    “还得啥时候能到?”

    裴若霄坐在她前面船头,盯着河水头也不抬地回道:

    “就到了,再忍忍,不行就再吐吐。”

    “你说的轻巧!本姑娘都忍了两天了,再吐,就只能吐我的心肝肺了。”

    裴若霄一行从惠津渡口乘船,沿黄河东行去往肃州鹿台渡口,到今日才是第二天。

    两天前,几人才一上船,温采卿就患了晕船症,想来是不比运河上的风平浪静,黄河浪大,船不稳,因此温采卿着实吐了两天。

    不过随行有珠姨、云庚这等高手,以内力助她调养身体,因此还撑得住,只不过难受些,虽然嘴上报怨得厉害,但每当问到是否要靠岸停船,改走陆路时,温采卿却不答应。

    裴若霄知道温采卿这是难受而迁怒,因此也不接话茬,只是摸了摸鼻子:

    “留点力气,等到了鹿台,还要一起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