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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山绿水老窑村

    我听到过很多很多声音,最耐人寻味的还是人在情感迸发时的真情流露,每一次触动都能写成一句名言,很多次触动就是一本精彩的书,它像一粒沙,河床上的沙,绵软且清澈、沙漠中的沙,炙热且闪烁、深山中的沙,坚韧且平淡......

    也像一片叶,白杨的叶,挺拔且舒展、银杏的叶,飘扬且美丽、松柏的叶,隐忍且坚毅......更像一只鸟,小小的麻雀、远行的鸿雁、威武的雄鹰......

    我的故事平淡如水,但我却希望他能却源远流长,耐人寻味。

    我的家乡叫承德,往前到几十年也叫热河,听老人说是蒙古语的命名,称为“哈伦告鲁”,上中游是热热的温泉,到了冬天热气凝结成雾,看上去就像热气一样,就被称为热河。家乡的四处环山,顺着河道而上,窄小的平地坐落着一个个不大的村庄,有些零零散散,有些相聚而落,如果是视野宽阔的平地,那就是县城的所在,所以平地在山区中是奢侈且稀有的。

    此刻正是三伏天的开始,炎炎夏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土腥味,仔细呼吸,其中夹杂着淡淡的花草香和树木香,这种味道深深的流淌在我的血液中,胜过最明贵香水,在这繁华的都市下,我时常留念。声音更是嘈杂,却永远那么悦耳,十几种鸟叫声掺杂在一起,即使能看到一些长相艳丽的鸟,我从来也叫不上名字,各样的小虫子趴在草间或树上,放声乱叫,可能是宣誓主权,也可能是歌唱生命的火热,这就是一场奇妙的演唱会,节奏或许有些变化,却从不停止。

    一条曲折蜿蜒的路上,左边是直立光滑的山崖,鬼斧神工,仿佛是大刀切开一般,上边清晰可见一片片绿油油的苔藓,一辆驴车慢悠悠的向前走着,大铁车一看已经有年头了,除了经常拉货的车内磨的发亮,车身全部被黑黄色的铁锈覆盖,各处链接口都有裂痕,简单用粗铁丁和钢丝固定。

    黄土路上,凹凸不平,黄尘四起,大大小小的石头随处可见,坚硬的车轮,哐当当,哐当当,那声音就像放鞭炮一样。

    车子虽然显得沉重,前边的半大小毛驴倒是丝毫感觉不到沉重,昂首阔步,稳中有力,仿佛这大铁车就长在身上一般。

    “张婶,你这是去老窑村干啥子去?”

    赶车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穿着灰黑色的背心和泛黄的短裤,一头板寸,皮肤被晒得发黑,但却是很细嫩,屁股侧坐在毛驴车,手中握着赶车鞭,那样子显然是轻驾就熟,他一边赶车,一边侧脸朝车里的胖女人问道。

    “去老门窑给老张家的翠红介绍对象。”

    说话的胖女人名叫张贵花,是附近十里八乡有名的的媒婆,脸型方正,涂着刷白的粉底,嘴唇很厚实,眼眉粗壮的就像个大老爷们,长发盘在头上,猛然一眼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凶相。媒婆在偏僻的农村是个好生计,一双巧嘴,乌鸦变凤凰,煤球成黄金,人前人后有一些地位,促成一对,双方都能收到好处,这位张媒婆的日子,可是比大部分人过得都舒坦。

    小伙子一听给翠红介绍对象,之前本来轻松神情瞬间紧张了起来,眼神闪烁出一丝惊讶,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低下了头。

    “小庄子,好好干,过几年到了成家的年纪,张婶给你介绍个漂亮媳妇。”

    小庄子黝黑的小脸表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根本没听张媒婆的话。

    驴车在一个破烂的石桥下停住,石桥一看就年头不短了,左右两边立着的水泥柱子也是七扭八歪,桥下一滩死水上边飘着绿油油的藻子,两边是人们扔的破破烂烂的垃圾,里边一片死寂,从桥上走过,甚至能闻到丝丝的臭味。

    “小庄子,我大概一两个小时完事,一会你和你爸收完榛子回来,在这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回去。”

    “好嘞张婶。”

    小庄子这才缓过神来,随口答应了一句,便赶着驴车,继续顺着大道往前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张媒婆一下车,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瞬间就感觉到了一股火辣,山里的七八月天,虽然比南方要强一点,但是太阳能直射到的地方也是非常烤人,微风吹来,也是一阵阵的热浪。

    越过小石桥,是一条一米多宽的山路,两边杂草丛生,由于用细沙铺的,反而比大路要好走一些。张媒婆上身穿着一件凉快的纱衣短袖,印着一朵朵大红花,下身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裤,一双绣着小花的大布鞋,因为身体发胖,迈着八字步,大脚掌落下,就能溅起一股尘土。

    “这什么鬼地方呦。”

    走了好一阵,终于见到了两棵显眼的大梨树,一左一右,中间一条进山的小路。张媒婆大口的喘着气,左手拿着一块手绢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右手抓着路边踩的野草叶子,不停的扇着风,显然是被热的不轻。

    两棵大梨树非常茂盛,上边挂着密密麻麻的小梨,张媒婆早就口干舌燥,看见了满树的小梨,瞬间来了精神,几步就走了过去,一把撸下来两三个,赶紧送进嘴里,一口咬了上去。

    “哎呦,我的妈呀......”

    小梨又酸又涩,那味道简直上头,酸味直奔天灵盖,她赶紧吐出去,气的把手里剩下的随手扔出去好远。

    梨树中间的山路变得更窄更陡,两边的杂草甚至都能刮到双腿。

    走着走着,突然传来一丝凉意,一片杨树林,林子下方是一片潺潺的流水,绵柔的水流很薄,就像是地上的一层靓丽的外衣。

    张媒婆自然是没有闲情欣赏这风景,赶忙过去聊起几把水洒在自己的脖颈和手臂上,不敢往脸上洒,她怕破坏了脸上精心抹的几层白粉。

    走到一个斜坡下,张媒婆总算舒了几口气,台上就是老窑村。

    这个村世世代代在山上生活,因为山顶处有一个奇怪的石门,这座山叫老门窑,村子靠山而建,叫老窑村,几十户人家随意的散落在半山腰之上,仿佛在大山的怀抱中。

    “他李大姐,有人在家吗!有人吗!......”

    台上第一户人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用手熟练的挑着豆子,她头发凌乱,面容消瘦且憔悴,头发已经变白一大半,这个样子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不少。

    忽然听到台下的声音,女人先是一愣,然后嘴角一翘,赶忙打扫一下身上的尘土,用手胡乱的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熟练的拿起镜子旁边老旧的卡子把头发卡好,快速的走了出去。

    “哎呦,贵客啊,贵客呀。”

    女人几步就来到了台下,笑脸相迎。

    “李大姐,你们村这路也没人修修啊,这可把我累死喽。”

    “辛苦了,辛苦了,大妹子你可是贵客,赶快进屋。”

    张媒婆走到台上,环顾了一下村子的情况,当她看到李大姐家的房子,不禁眉头一皱,虽然一早李大姐就说了家里条件不太好,但没想到会差到这样。院墙很矮,下边一半石头上边一半黄泥,房顶是破破烂烂的黑瓦片,房屋的墙体都是用黄泥固定,有些年头过长了,已经干裂脱落,窗户是呦黑的木窗,上边胡着一层泛黄的窗纸。看这情况,虽然不能说家徒四壁,但也是穷的可以了。

    李大姐撩了一下额头上的白发,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