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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难相舍庭下话惜别,临征行无言送卿归

    “这么早?”听到南宫秋月的话,夜仁不由得一怔。他低头看向少女,迟疑道:“你们跋山涉水奔波了数月之久,来宁州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余天……不再多待一段时间吗?”

    南宫秋月从夜仁怀里抬起头来,有些幽怨地仰视着他:“我们来宁州本就不是为了来游玩的,你忘了吗?”

    “你这个任务对象都走了,我们再留下也就再没了意义。况且,在如今的事态局势下,我们也不便再久留了。与其夜长梦多招来后续针对,还不如主动撤回,这样也能将主动权抓在手里。”

    听了她的话,夜仁轻叹一声:“我又何尝不知……”

    “我只是感到愧疚而已,一开始因为我的不懂事,让你们平白在武城耽搁了些许时日;现在又因为要远赴边疆,使得你们又要匆匆离开……”

    “灵渊!”南宫秋月打断了他的话。她认真地盯着夜仁的眼睛,“你还记得你初心吗?就在前日,你才与我说过的。”

    “初心?”夜仁愕然,继而瞳孔微缩。

    他当然记得。他曾在夜遥的灵前立誓,未来定要成为真正的将军,继承他的意志,定国安邦,保家卫民……

    南宫秋月目光如水:“好男儿当志在四方,而不仅限于儿女情长。驰骋疆场、破虏卫疆,方为盖世英杰!”

    “我南宫秋月虽身无灵力,却也不是弱不禁风的娇花。十余年来,我所经历的苦痛磨难数不胜数,可我也并未因此而沉寂、扭曲。便是那残毒蚀骨之痛都无法将我击倒,区区路途遥远又何妨?”

    “再者……”南宫秋月眯眼看着夜仁:“你好像也没有立场心疼我呀?同样是大队远征,我是被姑姑和所有使团卫士保护照顾的,而你身为雳锋营的长官及最强者,肩负着统领全军、保护所有人的责任……我们两人到底谁该担心谁?”

    “噗……好好好,是你心疼我。”听到少女的打趣,夜仁被逗得笑了出来。他无奈地伸手,想点点南宫秋月的鼻尖,却被少女歪歪头躲过;再想揉揉她的脑袋,又被躲过。

    见他还有些不死心,南宫秋月在他手上“啪”地轻拍一下:“别闹,别忘了咱们先前的约定,我们现在可是不能太过亲昵的!”

    夜仁无辜:“那你现在抱着我算怎么回事?”

    南宫秋月仰头:“我冷,不行吗?”

    夜仁眨眨眼睛,挥手一道电流将不远处树上叫个不停的夏蝉电没了声:“姑娘,现在还没入秋呢。”

    南宫秋月才不管:“反正都一样,我能抱你,你不能抱我!”

    “这不公平!”夜仁抗议道。

    “你有意见?”南宫秋月似笑非笑。

    “没……”夜仁轻咳一声,眼睛看向一旁,无奈妥协。

    算了算了,大老爷们跟姑娘家争什么。反正这样也不错……

    “哼哼!”南宫秋月满意地点点头,搂着夜仁腰的双臂更用力了一些。

    见她如此,夜仁挑了挑眉:“没想到,以温文尔雅、淑良端庄闻名的南宫大小姐,在感情相处上竟也会有如此灵动的一面。”

    果然,即便是经历了再多,本质上也是个青春少女啊。

    南宫秋月眉眼弯弯:“不然呢?我若是不主动一点,难道还要指望你这个大木头主动吗?”

    夜仁:“……”对不起,刚刚我什么也没有说。

    静默片刻,南宫秋月却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幽幽道:“我……只是不想错过,怕徒留遗憾……”

    “这个世上,能真正带给我温暖的人本就不多。自从母亲去世后,我便更加珍惜所有能感受到的爱与温情……”

    “从我们在云苍谷初识至今,虽不过寥寥几日,但却经历了很多。事实上,从前日我们在刺客的重重包围中并肩作战、共同闯过了危局之后,我就知道,我已经很难做到放手了。”

    “情缘福分,幸遇良人,既已如此,与其惶恐退缩,独身抱憾,还不如勇敢进发,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秋月……”听到少女呢喃的情言,夜仁心神微颤。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在怀里。

    南宫秋月这次没有拒绝。她目光有些出神地看向一旁,轻声道:“再抱一会儿吧……过了今天,再想相见,还不知会是何年何月了。”

    她强压着心底的酸涩感,不让自己在夜仁面前失态。夜仁也很贴心地再没有出声。两人便是如此默契地相拥在一起,良久都未分开。

    此刻,他们都清晰地感受到,两人的心是如此的贴近……

    ……

    “叮!”南宫秋雨持剑震飞面前射来的箭矢,强大的冲击力震地她手腕发麻。还未等她再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应对,单间面前蓝影一闪,夜信已是通过踏浪之影瞬移到了她面前,接着一个后旋踢踢在了她手中的剑柄上。

    “哎!”长剑脱手,在空中飞旋了两圈,然后斜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夜信手中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喉前。

    毕竟是切磋,夜信也怕伤到南宫秋雨,故而此时是刀背朝内。饶是如此,冰凉的触感还是令南宫秋雨有些浑身僵硬。

    “我又输了!”当夜信收回匕首后,南宫秋雨才放松下来,用手指抹了抹刚刚颈前被匕首抵着的地方有些泄气道。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他们两人已是交手了五局。然而每一次对战,都是以夜信摧枯拉朽般击败南宫秋雨的结局而告终。五战连败,对平日里很自信的南宫秋雨打击还是不小的。尽管明知夜信的武功要高于自己,可这样的战果,还是让她有些怀疑人生。

    夜信吹了吹匕首,见她有些蔫了,倒也没再笑话她,而是认真道:“你不必太妄自菲薄,其实你现在的武功已经很不错了,虽然确实不如我,但也没差到太远。”

    “之所以每次我都能迅速击败你,根本原因还是在战斗方式上。你的招式娴熟,但却是以防守为主。少数的攻击招式也大多华而不实,尤其缺少一种必须的杀意……”

    南宫秋雨右脚点地绕圈圈:“是的,一直以来,我都是跟着姑姑习武修灵。姑姑教我教的很认真,但因为觉得我还太小,就从没让我经历实战……”

    “难怪。”夜信懒洋洋地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顺手拿出一个皮水袋灌了口水,然后招手示意南宫秋雨也过来休息一下。

    待她坐到椅子的另一侧后,夜信随意地翘着二郎腿,说道:“与你相比,我的招式锋芒毕露,几乎全都是实用狠辣的杀招。面对这样的攻击,你招架不住也是正常的。”

    “我从六岁觉醒灵根之后,便天天跟着哥哥练武。八岁,我开始找同龄的孩子切磋打架;九岁,我就敢一个人在晚上去荒山乱坟岗杀狼。”

    “我对弓弩暗器类武器很钟爱,所以从小就跟着族里擅长与此的前辈们学习、锻炼。你以为那天在草市,我为什么能一下子听出那盒子里是暗器?还不是在无数次地训练中养成的本能?”

    提起这件事,南宫秋雨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日夜信的表现,莫名地有些心跳地厉害。她轻抿朱唇,轻声道:“当日之事……多亏你救了我……谢谢你。”

    “无妨,本能而已。”夜信没注意到女孩的异样。他目光直直地看向天际的云彩,喝了一口水,轻舒口气:“男人保护女人,主人保护客人,这都是天经地义的。更何况那天要不是你拖着我一路跑,我也肯定会凶多吉少了。所以咱俩谁也不欠谁的,真要严格算,那也是并肩作战。”

    静默片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南宫秋雨:“哎,我记得以前听你说过,你将来想去江湖历练?”

    听到这,南宫秋雨先是眼前一亮,但却又苦笑了一声:“我的确是有如此的梦想。但……现在我突然有些不自信了……”

    “呵,不自信是应当的。”夜信嗤笑,“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就你现在这实力和战斗技巧,你信不信,只要你敢涉足江湖,若是离开你们家族的庇护,不超两天,你就能被卖到山里去?”

    “别说你,就算是我哥,也绝不敢说自己能在江湖道上横扫一切。江湖这东西,不仅仅是你从话本子上看到的那些快意恩仇、武侠浪漫,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南宫秋雨脑袋越来越低了,不由得嗒嗒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其实吧,我虽然觉得你很菜,但毕竟人都是能成长的嘛。而且有梦想终归是好事,你大可不必真就绝望了。”

    “若是你决定将来要历练江湖,那我给你个建议:从今以后,多练一些实用的杀招,多从前辈那里学些经验。至于心眼,我觉得你也不是个傻的,应该不至于被人卖了还能帮人家数钱……”

    “夜信!”本来听得还挺认真的南宫秋雨一听这话顿时没好气地瞪了夜信一眼。就知道这家伙嘴里吐不出象牙!

    “咳咳……口误口误,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不好意思啊。”夜信轻咳一声,见南宫秋雨要发飙了,便笑道:“总而言之,我觉得你的理想也未必不可行。努力吧,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能像我娘、你姑姑那样,在江湖上闯荡出响亮的名号来。”

    听了他的话,南宫秋雨一怔,继而心中一暖。她知道,夜信这是在支持她的理想。

    这种被人认可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呢……

    “谢谢你,夜信。”她手指轻绕鬓间发丝,轻声道。

    夜信不在意地挥挥手:“人总归还是要有梦想的。比如我,不也是立志要变强,将来好与哥哥并肩嘛。”

    “唉……说起来,明天他就要走了……呵呵,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到了临近分别的时候,还是感觉难受啊……”

    夜信苦笑着摇摇头,却见南宫秋雨此刻正欲言又止,不由得有些奇怪:“怎么了?”

    “夜信……明天我们也要走了。”南宫秋雨酝酿了片刻,终于还是轻声说了出来。

    “走?去哪里?”

    “交州,回家。”

    “哦。”夜信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静默片刻后,南宫秋雨不可思议地看着夜信:“你都不挽留一下吗?”

    “挽留?”夜信有些奇怪,“为啥要挽留啊?”

    “不是……”南宫秋雨瞪大了眼睛,“我们现在不算朋友吗?”

    “朋友?算吧,毕竟并肩作战过……而且你虽然有点烦人,但人品也不差……”

    “那你就没有一点舍不得的情绪吗?”

    “什么舍不得?”夜信有些无奈:“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你以后不是要闯江湖吗?到时候也可以随时过来玩……”

    “哼!”还没等他说完,南宫秋雨就一跺脚,转身气哼哼地走了。

    “呵……”望着南宫秋雨远去的背影,夜信脸上原本吊儿郎当的笑容渐渐褪去,取代而之的,是一丝晦涩的自嘲之色。

    “走了……”他昂首看天,盯着空中的两片云朵怔怔出神,“都走了……”

    但见那两朵原本相距很近的云彩,一朵向西,一朵向南,渐行渐远……

    ……

    “行了行了,就算我们许下你会管够,你也不能一顿喝这么多啊。”夜云飞看看正抓着酒坛仰头大灌的南宫琪,再看看地上歪七倒八的十数空酒坛,有些无奈道。

    “嗝~”再次喝干一坛美酒,南宫琪打了个酒嗝,没好气地白了夜云飞一眼:“明天就要走了,今晚再不好好喝个过瘾,以后怕是不容易了啊。”

    听了她的话,夜云飞和夜疏影都沉默了。他们当然能听出对方话里潜在的意思。宁交两州相隔甚远,更何况如今的他们也早已各自成为家族势力的顶梁柱,肩上有了自己的责任,再不能像年轻时那般逍遥自在、恣意江湖……

    相见本已不易,明日一别,今后恐再难重逢。夕阳如血,夏蝉奏响骊歌;酒入愁肠,化作一腔酸涩。

    “今夜我们便吩咐仆人给你装上满满两车的酒,让你一路上喝个够,如何?”挥去心中的一丝惆怅,夜云飞挑眉看向南宫琪,笑道。

    “两车?打发叫花子呢?”南宫琪瞪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对吝啬鬼的控诉,“我跟你说,我们使团空出来的那五辆礼车,你要是装不满,我立刻就去把你家小子的那根烧火棍抢回来熔了!”

    提起这个,夜云飞和夜疏影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怪异了起来。

    之前夜云飞被南宫琪揪去打了一架,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当他今天看到南宫秋月送给夜仁的两件礼物后,不仅立刻就理解了南宫琪,甚至还打心眼里认为对方还是下手轻了……

    前日傍晚,南宫秋月拉着南宫琪百般央求,总算是得到了她的同意——允许南宫秋月自由支配此次使团带来的定亲礼。南宫琪当时是这么想的:本来这些礼品都是用作大侄女婚事的,那么交由南宫秋月自己处置也不是不可。

    结果谁承想,单单是锻造那柄双龙槊的总成本,就让南宫秋月变卖折现了五车的礼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寒心星纹铁作为锻造武器的铁中精品,市价本就极为高昂。一百二十斤寒心星纹铁,再加上两天内不计成本的精心赶制,这能便宜才怪。

    满满五车的礼品,就换来这么一根烧火棍。如果只是这样,倒还没什么。最令南宫琪抓狂的是,自己的亲亲大侄女居然把星夜战袍送出去了!

    且不说这星夜战袍作为南宫毅珍藏的至宝之一,本就珍贵异常;最重要的是……

    一想到星夜战袍所承载的寓意,南宫琪就悲愤不已。

    “真不知道你们家那臭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居然让我家秋月为他做到了这般地步……”她闷了一口酒,然后死死地盯着夜云飞,一字一句道,“也罢,我尊重秋月的选择。但丑话我还要再重申一遍——若是夜仁敢负了我家宝贝秋月,他便是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他!”

    夜疏影深以为是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们早已把月儿当成了自家孩子。仁儿也绝不是那种混蛋的性格,我们定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夜云飞附和:“夫人所言,便是吾之所想。”

    “哼!”南宫琪本来也对夜仁没什么成见,方才所言也不过就是发泄发泄而已。听夜家夫妇这样说,她便满意了。三人对酌一碗,然后便是片刻的宁静。

    “回去以后,代我们向瑾煜兄问好。”夜云飞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镶有六块黑曜石的巴掌大玉牌,交到了南宫琪的手里,“宁交两州相距甚远,加之形势所迫,我们难以援助。这块阵钥,替我转交给瑾煜兄,希望能在关键时刻助他一臂之力。”

    当南宫琪看到这块玉牌时,眼睛瞬间瞪大:“六合暝杀阵?!”

    世人皆知墨棠剑客夜云飞剑法高绝,却鲜有人知道,他在阵法上的造诣更加恐怖!

    浪迹江湖期间,夜云飞多是以逍遥恣意、仗剑行侠的表象示人。可每当他真正杀机尽显之时,用来制敌的,往往都是威力极大的各式杀阵。

    眼下这块玉牌,正是夜云飞当年所创、人称“瞑目炼狱”的成名阵法——“六合暝杀阵”的阵钥。据江湖传言,六合暝杀阵启动之际,阵内会瞬间被黑色的浓雾充斥,陷于其中的人伸手不见五指,自身灵力也会随时受到黑雾的侵蚀吞噬。更恐怖的是,阵中会有无数的灵力飞刃杀出,这些飞刃由黑雾所化,肉眼极难捕捉到它们的踪迹;上、下、前、后、左、右,各方各处,密密麻麻,任你有通天本事,若是不能及时从阵内杀出,也只有死路一条!

    据说,凡是经历过六合暝杀阵的人,几乎全部殒命,唯有一人凭借强悍的实力成功破阵,却也是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而那个人,正是当今天炎的第一高手,北冥家族的族长,镇北侯北冥天罡!

    虽然这只是江湖传言,但人们对它的认可度却很高。

    世人皆知,镇北侯为人强势,目空一切,藐视群雄;北冥家族的族人更是普遍恃勇骁狂,只对强者慕拜有加,其余则是一概瞧不起。

    辽东的宇文家族与北冥家族势同水火,两家势力多年来的争斗火并无数。然而,耐人寻味的是,作为同样与朔州接壤的宁州,其地方势力代表夜家却一直与北冥家族相安无事。要知道,夜云飞与北冥天罡的关系并不融洽,年轻时甚至有过一段时间的敌对……

    北冥家族的反常表现更像是默认了传言的真实性。故而,六合暝杀阵,在江湖中也渐渐留下了禁咒仙法般的传说。

    夜云飞颔首:“正是。这块阵钥,是我三年前所造。当时我足足消耗了周身九五成的灵力,方才将其炼造而成。此阵钥一共可使用两次,所以此番你们归去的路上若是遇到难以应对的危机,也可凭此保证安全。”

    强大的威力必将伴随着高昂的代价。饶是以夜云飞灵力的磅礴,为造这阵钥都耗去了九五成,此阵的杀伤力可想而知。

    “如此,便是多谢了,云飞大哥。”南宫琪握紧手中的玉牌,由衷道。

    “自家人,不必见外。”夜云飞笑道。

    ……

    晴风阁。

    日落西山,残阳如血,景色壮美,引人共情。值此良时,由银慕商会少会长慕云做东,于晴风阁设宴款待友人,以做践行。

    设宴地点还是当日的那个顶楼雅间;宴请对象也还是那日齐聚与此的人。然而此刻雅间内的气氛,却再没有了当日的活泼。众人围坐桌前,却尽皆沉默,无人先言;桌上摆满的珍馐美味即将晾凉,却依旧保持着刚上桌时的样子,无人动箸。

    良久,还是慕云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向夜仁,轻声道:“所有的物资,我都已经仔细做了核查,确保没有缺斤少两和残次劣品,你们可以放心携运。”

    夜仁颔首:“十三家族共筹了八十匹战马、三十头骆驼、四十辆货运马车,交于雳锋营携运物资之用。综上所述都已备于西城,只待明日雳锋营集结后便完成交接。”

    之后便又是一阵冷场。

    南宫秋月端起酒杯,轻启朱唇,微笑道:“近日来承蒙诸位对我们姐妹的照顾,其中情意,感激不尽。明日便要相别,秋月也无它可言谢。若是诸位兄弟日后到访岭南,秋月定当尽地主之谊。”

    见她如此,慕云笑道:“秋月姑娘客气了,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些都是我们应做的。”

    坐在南宫秋月不远处的夜仁适时举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纵使日后天各一方,也无改我们间的情谊。宁州永远会是你们的第二个家乡,随时欢迎你们回来。”

    他这句话一出口,众人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微妙了起来。南宫秋月俏脸微红,而慕云和林宇则是满眼滑稽。

    啧啧,第二个家~是不是我们所想的那个意思呢?

    “咳!我……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夜仁也没想到寻日里常用的交际语会引申出歧义来,不由得有些窘迫。他轻咳一声,没好气地看着两个损友:“愣着干啥呢?让人家姑娘举着酒杯等这么长时间,还是君子所为吗?”

    慕云和林宇对视一眼:啧啧,急了,他急了!

    “大哥说得对,秋月姐,日后若是得闲了,随时欢迎你们再来游玩。”林宇举起酒杯,笑道。

    觥筹交错间,原本沉闷的气氛随之变得轻松了起来。明日大家就要分别,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与其沉郁,还不如言欢一场。

    毕竟,离别,终究是为了更好的再会。

    宴会进行到中后期,哥哥姐姐们在桌上谈笑,弟弟妹妹们就凑到一起去了。

    夜然拉住南宫秋雨的手,有些遗憾道:“自那日分别后,我便因任务留在了家族中,因此也未能来寻你玩耍……若不是表兄传信告知,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们明日就要离开了……”

    “之前说好的要找机会与你切磋一下,但明日你还要赶路,今日也不行了……”

    见夜然一脸痛心疾首、追悔莫及的遗憾表情,南宫秋雨不由得忍俊不禁:“夜然姐姐,没关系的,只是切磋而已,又不会伤着,你若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寻个僻静之地对练的。”

    “得了吧。”正说着,旁边正在啃烧鹅的夜信抬头插了一句嘴,“虽然论战力,你比这疯女人要强一些,但她招式狠辣,出手没轻没重,你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会被伤到的。”

    不知道为什么,南宫秋雨现在一听见夜信的声音就来气。她没好气地瞪了夜信一眼:“要你管?”

    “切,好心当成驴肝肺!”夜信也不跟她吵,翻了个白眼就接着吃肉了。这晴风阁的菜肴比哥哥做的还要美味几分,多吃多吃。

    “哼!”夜信不接话茬,南宫秋雨心里更郁闷了,但偏偏又不好发作,只能独自生那无厘头的气。

    好在夜然自己也有些自知之明。她嘿嘿一笑,拍拍南宫秋雨的肩:“还是算了,远行之前不宜见血……啊不是,不宜动武。等以后有机会吧。我相信,待我们重逢之时,我们都将变得更强。到了那时,我们之间的切磋也定会更加酣畅淋漓!”

    “好!一言为定!”南宫秋雨也是笑着拉住了夜然的手,承诺道。

    “……”正在一旁啃肉骨头的夜信闻言,表示非常无语。

    两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说什么要打的酣畅淋漓……

    他不理解。

    夜霜只是默默地坐在桌前,面上无悲无喜,平静到淡漠。她几乎没有动筷子,就像一座雕像般,坐的纹丝不动。

    夜雪虽然平日里外向,却也是个懂规矩的。她知道今晚作为侍卫的她们不能太过放松,因此也没有吃多少菜。

    “唉……大少要走了,秋月姐姐也要走了……变动来得太快,简直令人猝不及防啊……”夜雪拄着下巴,感叹道。

    “……”夜霜没有出声,目光有些空洞。

    “唔……”见姐姐如此,夜雪识趣地没有再发言。她知道,姐姐现在心情很不好。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夜雪便是再迟钝,也早已看明白了姐姐的心思。

    对于姐姐会爱慕大少,她是理解的。毕竟,大少这么优秀的男人,又有几个女生能不对其心生爱慕呢?

    虽然她比较天真跳脱,但毕竟如今也长成了大姑娘,再加上寻日里听到的风言风语也不少,有些事该懂的她也懂了。说实话,对于成为大少的女人,她的心里并没有抵触,但迄今为止,她自觉对大少除了对榜样的那种仰慕崇拜之情,还并没有产生特殊的情意。所以,她不会因为这些事而受到影响。

    然而姐姐不同,她是真的对大少动了情。夜雪看过不少话本子,能理解那爱而不得的痛苦,但她却只能装傻,因为她实在不忍心打破姐姐心底的那一丝摇摇欲坠的希望……

    一场践行宴,在众人的各怀心思中结束了。夜霜主动请缨护送夜然小姐回玉山,夜雪则跟随夜仁他们返回了暗香府。

    又是一个明月夜,天际的弯月恰如前日那般皎洁。夜仁与南宫秋月携手漫步于庭中,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些什么。两人都在默默地珍惜着这临行前共处的最后一晚。

    因为明日一早便要出发,夜仁最终还是没有陪南宫秋月到太晚。不到亥时,他便将南宫秋月送回了蕙兰苑。

    院内,南宫秋月没有转身回房,夜仁也没有主动转身离去。两人相向而立,目光都黏在对方的鞋尖上移不开。

    “灵渊,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雳锋营还要开拔前线呢。”良久,终究还是南宫秋月一抚鬓侧发丝,轻声主动开口道。

    “嗯。”夜仁沉默片刻,问道,“你们明日何时启程?”

    南宫秋月微笑道:“不出意外的话,明日赶去西城门为你们送行的群众会减少一些了。”

    夜仁一怔:“这么早?为什么不晚些出发?”

    南宫秋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只有同时出发,才能最大限度地打乱某些人的计划,混淆他们的针对目标,你觉得呢?”

    夜仁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笑出来,南宫秋月便忽然扑入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拥抱住了他。夜仁登时便是身体一僵。等他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时,少女却是已经离开了他的怀抱,俏脸微红、含笑地看着他道:“祝你晚安,不止今夜。”

    说完,她便转过身去,一路小跑跑进了屋内,“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足足十息的时间,夜仁才回过神来。默默感受了一下怀中残存的余香,他嘴角微微上扬,看向紧闭的房门,回道:“你也一样。”

    说完,他便再未迟疑,转身迈步离去。

    月光将他的背影渲染上了银色的边廓,凸显地他的身形是那般挺拔。

    屋内,南宫秋月正倚靠在紧闭的屋门上,默默听着那由近到远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美目轻闭,心中万般杂思,最终只化作了一声轻叹。

    ……

    寅时六刻,黎明之时,天色还未转明,暗香府外,却已是人头攒动。

    由夜云飞下令连夜从夜家调来的卫队,以及就近入住的部分南宫卫士,已经集结在了府外,静静地等待着。

    暗香府的大门被仆人缓缓打开,南宫琪带领着戴好纱笠的南宫姐妹款款走了出来。一瞬间,她们便成为了数百目光的焦点。

    “看什么?”南宫琪环视了众人一眼,秀眉微挑。她伸出双手,很自然地拉住两位侄女的手,“别担心,这次是我货真价实的亲侄女!”

    “哈哈哈哈……”原本肃穆的众人闻言顿时笑成了一片,离别的沉重都随之散去了不少。

    待南宫姐妹坐上了马车,南宫琪便如往常一样坐在了车外,伸了个懒腰,下令道:“出发吧。”

    “是!”

    大队井然有序地沿着道路前进。南宫琪倚在车门侧方,闭着眼睛打起了盹。

    行进了约摸半炷香的时间,队伍却忽然缓缓停住了。而南宫琪也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眉毛一挑,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骑者驻足于路中央,正是夜仁。但见他骑一匹照夜玉狮马,身着星夜战袍亮银铠,面戴遮目青纹白面甲,左手拉缰绳,右手掣九尺玄青双龙槊,英姿卓越,威势凛然。

    在场的卫队成员都认识夜仁,自然没有对其戒备。然而,面对着此刻的夜仁,这些高手们的心中竟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丝敬意。

    这是对强者的认可。如今年仅十六岁的夜仁,战力已经超过了在场半数以上的人。很难想象,再过三五年,待他经过沙场磨炼、灵根第二次觉醒之后,实力又会达到怎样的高度。

    饶是南宫琪,此刻也是倚在车上,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夜仁,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啧啧,不错,挺像那么回事。”

    听了南宫琪的话,夜仁微微一笑:“琪姐姐过誉了。”

    “行了,都是赶时间的,没用的话就不多说了。”南宫琪歪歪头,“说说吧,有何贵干?若是放弃去边疆,想跟着我们去交州玩玩,那我们热烈欢迎;可要是想拐带我的宝贝侄女跟你一起去战场,我可就下令群殴你了。”

    听了她的玩笑之语,夜仁笑着驾马来到了马车前,翻身下马,对着南宫琪拱手作揖:“从这里前往银夏城,尚有三里的路可同行。当初是我亲自驾车护送两位小姐到达暗香府。今日,我想再送她们一程,还望琪姐姐允许。”

    “呵~”南宫琪挑眉轻笑一声,忽然站起,左脚一个轻点,整个人在空中一个空翻,然后稳稳地坐在了夜仁的马背上。

    见夜仁回头看向自己,南宫琪一伸手:“诺,把你的武器给我耍会儿。”

    夜仁会意,嘴角上扬,随手将双龙槊抛给了南宫琪。

    兵器入手的瞬间,饶是南宫琪早有准备,都被那沉重的长槊给带的身形一偏,差点就没稳住。“好家伙!”她脱口就是一句吐槽,“真沉啊,你小子到底是怎么将它玩转的?”

    众所周知,灵力浑厚与气力强大并不完全成正比。南宫琪修为高绝,但毕竟也是女性,一百二十斤的长槊对她而言确实是有些重。不过她还是能凭借灵力的加持将其持稳。

    夜仁笑笑,也不回话,待车夫让出位置后,便翻身坐在了熟悉的位置上,牵起了缰绳:“出发!”

    “是!”经过这个小插曲,队伍再次行进了起来。

    车厢内,南宫秋月端着茶杯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姐姐!夜仁哥哥来送我们了!”南宫秋雨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兴奋地就要去打开车门与夜仁打招呼,却被南宫秋月一把按回了座位上。

    “嘛……好熟悉的一幕啊!”南宫秋雨回忆起当初姐姐就是这样把自己按住,然后嘴里说着要矜持,结果却自己率先下车去见夜仁哥哥了,不由得坏笑着低声道:“我懂,我懂!姐姐,你先去!”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南宫秋月却是摇了摇头。在她不明所以时,南宫秋月轻声道:“不要出声……也不要去聊天……更不要打开车门车窗与他见面……”

    “姐姐……”南宫秋雨忽然间便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她怔怔地看着姐姐,心情有些低落。

    南宫秋月苦笑一声,放在腿上的双手早已紧握,将衣裙抓皱:“我怕……若是再与他有所交谈,再见到他的脸……”

    “就再也下不了决心离开了……”

    堤坝的修缮不容易,可一旦出现缺口,便会瞬间洪水决堤。

    到那时,再想修复,便是千难万苦了……

    驾车的夜仁也深知这一点,一路上只是在专心驾车,并没有主动向车内的南宫姐妹问话。

    还是曾经的那辆马车,还是曾经的人与位置。那日,是我迎你到来;今时,便由我再送你归去。

    三里路程,并不长。一炷香的时间后,前方便出现了一个岔路口。若是右拐,便通向城西;若是前行,则直达城南。

    “就送到此处了。”轻舒一口气,夜仁紧握了一下缰绳,然后翻身下车。

    南宫琪直接把双龙槊往地上一插,然后骂骂咧咧地跃回了车上,转了转有些酸麻的右臂:“真是的,累死姑奶奶了,赶紧拿走!”

    啧,真不愧是五车礼品换来的烧火棍,沉甸甸的都是财富啊!

    夜仁跃上马背,拔出武器,对着南宫琪笑笑:“路途遥远,诸位一路平安!”

    南宫琪闻言,也是一笑:“你也一样,征程漫漫,多加保重!”

    “告辞!”夜仁持槊抱拳行了一礼,目光扫过那熟悉的车厢,隐去眼中的一丝不舍,转身驾马沿着右侧道路疾驰而去。

    “啧啧,挺好的小伙子~”南宫琪目送着夜仁远去,左肘轻击了一下车门:“再不扒头看看,之后几年可就再没机会啦!”

    车内,听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蹄声,南宫秋雨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姐姐,轻声道:“姐姐……”

    南宫秋月攥着衣裙的手愈发用力。南宫秋雨知道,姐姐这是在犹豫。

    还没等她开口劝说,却听见外面南宫琪忽然“咦”了一声:“这是什么?卷轴?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一阵卷轴张开的声音之后,传来了南宫琪嫌弃的声音:“吁~这谁写的字啊,真丑!还没我写的好呢……不过这文采确实不错,啧啧……”

    南宫琪的话音还未落下,只听车厢内忽然发出两声“刺啦”的声响,紧接着身旁“呼”的一声,车门直接被拉开,南宫琪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卷轴就被一只白皙的玉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

    “好家伙!我的宝贝侄女,你干啥呢?”定了定神,南宫琪拍拍胸脯,然后抱怨地扒头看向车厢内,却见南宫秋月的衣裙已不知何时被撕开了两个口子,而平日里坐姿端庄的她,现在却是双目大睁、死死地盯着手中张开的卷轴,娇躯颤抖,嘴巴微张,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此刻,她的目光已经完全黏在了卷轴上的那行字上——

    “举目远眺:素练悬天,皎光布世,星稀云缕映玉弓;垂眸俯览:银钩浮泽,静影沉璧,澜起蟾桂濯清波;转睛凝望:霜瑶冰魄,琼姿神洛,婵娟相形亦失色。”

    文末落款:赠秋月,夜仁灵渊作。

    字迹自然与书法相去甚远,但卷面却异常整洁,语句行列整齐,字体大小相近,一看便是用心所写……

    “呜……”南宫秋月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断掉了。轻吟一声,眼前已是一片朦胧。

    “秋月?”见她这般模样,南宫琪明白了什么,立刻呵道:“开右车窗!快!”

    她的话成功惊醒了南宫秋月。少女用袖袍在眼睛上使劲一抹,然后有些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右车窗旁,一把推开。

    西方的天际还是黑的深邃,远处,依稀显现出一个愈来愈小的黑点。当南宫秋月看到那个黑点之后,对方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驻足停了下来。但只是须臾后,黑点便再次缩小,直到完全隐于残存的夜色之中,再无半点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