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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梨花带雨

    没人知晓两人那晚到底又说了些什么,何惜娘只是恰巧看见夏侯玥在离开时,心情貌似还算不错。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委实让她有些坐不住了。

    “一个、两个的,是没见过男人么?”何惜娘手里拿着紫竹剑,低头一下下戳弄地上的石子,“怎么全都一有空就往这里凑,明知道他有婚约在身也不收敛,还恬不知耻的想尽办法献殷勤。”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从头到尾演练一番六门剑意,秋鸣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来到她身旁坐下,拿起茶壶咕咚咕咚灌下好几口,“你的剑法练得怎么样了?”

    剑玄当初答应传授给何惜娘剑法,结果回头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最后还是秋鸣看不下去,挤出时间来帮他那个便宜师父兑现诺言。

    “……只练会了九天,余下的只能算是在摆样子,”何惜娘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是不是很笨?”

    “慢慢来,记得多下些功夫,我不也在最近才摸到门槛。”秋鸣伸手想要弹她额头,见她躲闪,也就没再不依不饶地追上去,转身拿起一本药理书籍翻看起来。

    见他真不打算弹,何惜娘这才又凑上来,“公子,你从早起就开始练剑,一直练到太阳下山,中间休息也不忘翻书,夜里还要修炼内功,每日只睡两个时辰,这样下去身体会扛不住的,你又没和什么人结下不共戴天之仇,至于这样拼命么?”

    视线从书上文字移开,秋鸣见她眼神关切,内力还藏着几分焦急,不得不将到了嘴边的调侃咽下,笑着安抚道:“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当初准备科考时,比这还要辛苦些,那时我还没习武,身子骨可比现在还要弱,不也一样坚持下来了?”

    “更何况没几日师父就要回来了,我若不多努力一番,到时候你又要背着我抹眼泪儿。”秋鸣到底还是没忍住,声线拉长调侃起来,惹得何惜娘又是一阵粉拳上身。

    “公子,你变了,刚认识那会儿,你看起来还谦恭有礼,说话做事都规规矩矩的。”何惜娘似是想起了那一晚在客栈,两人阴差阳错住在同一间屋子,当时他就算是无意间触碰到自己,都会脸红气喘地连连告罪。

    变了么?

    是啊,自己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秋鸣合上书籍,一脸怅然地仰头看天。

    回想起江边渡船,汉水河上捞鱼度日,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的真挚托付,书院里朗朗读书声,以及在临安城内,肆意潇洒、自信满怀的斗酒对诗,壮志凌云却又不知天高地厚的醉酒畅谈。

    那些日子,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大抵是目空一切,心里只记挂着衣锦还乡,兑现少年时立下的诺言。

    正当他缓缓勾起嘴角时,一道身影忽地从脑海里滑过,原本惬意的神情猛地阴沉下来,眉心拧出了一个川子。

    “公子?”何惜娘正专注着打量自己的情郎,突然发现他的异样,不由得有些奇怪。

    秋鸣摇晃几下脑袋,等到那道身影逐渐淡去,这才摆手道:“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再去练一会儿剑。”

    何惜娘犹豫着站起身,踌躇半天才试着将纤细冰凉的手指轻轻贴在秋鸣的太阳穴上,来回按动几圈,待看到他神情渐缓,这才放心地离开。

    “秋子儒,你就这般看不上我,圣上赐婚都要拒绝?!还是说你依然记恨当初的事情,我爹对此当真是一无所知,那日只是下人随口而说。”

    “苏小姐误会了,在下出身寒门,与小姐门不当户不对,更何况我志在边关,不在临安朝堂,委实不敢让小姐过那清苦不安的日子。”

    “你就是在怨,可他如今是你的座师,为了你上下打点无数,你还想要他怎样?”

    “看来我说什么你都是不信了,不敢劳苏大人挂心,在下明日便准备回乡省亲,告辞。”

    “子儒,苏小姐她今日一早去了皇宫告状。”

    “那我们现在就走。”

    秋鸣缓缓睁开双眼,瞧见迟疑着要不要出声的穆怡,笑道:“抱歉,方才有些走神。”

    “没关系,”穆怡抬头小心打量秋鸣一眼,见他神色恢复自然,不再似之前那般冷漠狂躁,这才轻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当她再抬头时,不小心与那双温和的眸子对上,俏脸顿时抹上一层朱砂,玉手背在身后不断搅动,好半天才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帕,弱弱问道:“小师叔……你出了好多汗,要不要先擦擦,小心染上风寒,即使有内功护身,也会很遭罪的。”

    听她这么一说,秋鸣还真觉着头上有些凉意,道了一声谢便接过来擦拭。

    穆怡原本只是打算按照姐姐们的说法意思一下,可没想到他真接了过去,那可是自己的贴身锦帕!

    一想到这些,穆怡整个人顿时感到一阵晕眩,呆立在当场,颤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秋鸣疑惑开口询问,这才硬着头皮走上去,细声细语地讲解剑法。

    起初秋鸣还没觉察出不对劲,等到他问起师父回来时用不用去迎接,对方依旧在反复强调剑法的使用关节,这才狐疑地看了过去。

    穆怡与他言语最少,还总是躲在远处比划示范,秋鸣本就不想招惹这几个姐妹,倒也乐得如此轻松。

    如今她举止怪异,秋鸣靠上前去打量,这才发现少女好似是用水做的。

    脸上的肌肤光滑水润,似是掐一下就能挤出水来,眸子里更是水波荡漾,清澈得一眼就能望到底,一双素手紧紧捏着裙角,身子微微发颤,清淡如竹叶的香气只有靠得近了才能闻到。

    只是当她反应过来有人靠近,瞬间如同一只兔子般向后蹦出老远,搞得秋鸣有些发懵。

    或许是因为在山上待得久了,秋鸣又看这些江湖儿女之间没那么多讲究,此时注意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满戒备,这才一拍额头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里,讪笑着从袖子中掏出那块锦帕,有些窘迫地递了过去,“是我唐突了,还请穆怡不要怪责。”

    穆怡没动,依旧小心地站在远处观望,秋鸣也没着急,耐着性子站在原地。

    等到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不时地抬头观察他的反应,愈发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秋鸣再也坚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惊得她原地蹦了起来。

    见她这个反应,笑声是怎么都止不住了,吓得她连帕子也不要了,扭头就向外跑,还越跑越急,浑然忘了自己会轻功身法。

    虽然心里觉着抱歉,可也正是经历了这一番事情,藏在秋鸣心底里的阴霾淡去了不少,心境也有所好转。

    畅快之下,自己练习一遍剑法,竟还有了不错的进步。

    不过正所谓福祸相依,还没过多久,秋鸣就见离妃琴带着门中姐妹找上门儿来,他心中对此早有预料,面对姐妹几人的轮番轰炸,全盘接了下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反驳。

    甚至他还让何惜娘将哭肿了眼睛的穆怡找来,亲自向她行下大礼,语气诚恳真挚地道歉。

    穆怡最后虽然选择了原谅,可瞧见他嘴角始终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心中顿时又升起几分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