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赴死
圣和二年冬，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覆盖了大雍朝的整个皇都，松松软软的雪如同棉絮一样将整个世界包裹地格外的静谧严实，一切似乎陷入沉寂。
一位身披银白色锦缎大红绸里滚毛边斗篷的女子站在大雍都城玄安楼上凭栏远眺，被风掀起的雪帽露出她如瓷般细腻白洁的面孔，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格外的清冷。
如果有人走近看一定认得这就是京城近些时日风头正盛的昭和郡主闻瑾，前护国公府的闻家四姑娘。
凭借一己之力让天启十二年被扣上通敌叛国罪名的护国公府翻了案，还了辅佐三朝的老国公闻巍和闻府一个清白。
只是物是人非，除了这位侥幸逃脱的闻家四姑娘，闻家所有嫡系都在那场冤案中被抄斩。
当今圣上在众臣的奏请下册封闻家四姑娘为昭和郡主，巷陌百姓人人啧啧称叹，生女当如闻家女。
只是当局者怎么想，却不为外人所知。
“玉瓒，你恨我吗？”闻瑾望着北方遥遥的雪山终于还是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她身后披着青色斗篷侍女模样的女子闻言眼里划过一丝讥讽：“恨？奴婢哪有资格？您可是主子拿命也要护着的人！”
拿命护着……是这样吗？闻瑾垂下眼眸盖去眼中的情绪。
“阁老，您看昭和郡主在那里！”
寂静的玄安楼下突然响起嘈杂的人声，城楼上的主仆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闻瑾的亲姑丈，当朝首辅宋廷平正被一群人簇拥着奔她们而来。
“跟我来京城，你可曾后悔？”闻瑾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眼里的冷意慢慢积聚。
“您这话说的？奴婢有的选？”玉瓒冷嘲道。
身为北安王身边的第一隐卫，当年王爷把她派到闻瑾的身边自己就没得选了，若不是为了自家王爷的临终嘱托，眼前人的死活自己才不会管！
菊残犹有傲霜枝，听着玉瓒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闻瑾并不为忤，她缓缓抬头看向踱步向她走来的宋廷平，这些年她奉若亲父的人。
“瑾儿，你身体不好这么冷的天还乱跑，皇后找不到你的人，宫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宋廷平嘴边笑意淡淡，眼神却犀利深沉。
闻瑾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眼前的姑丈，他虽然已近中年，却保养得极好，身材均匀修长，玄狐大麾更衬得他清贵无二。
如果自己父亲在世的话，只会更加举世无双吧！
闻瑾的眼神越过宋廷平，看向了远山处被厚重的乌云遮住的半边夕阳。
在宫外得知闻瑾消失匆匆赶来的宋廷平被她看的心里打了一个突，但到底是沉浮官场几十载的上位者，他维持着嘴角的弧度轻声问到：“瑾儿怎么如此看我？”
“这大雪天的还劳姑爹出来寻我，是瑾儿的不是了。”闻瑾微微垂眸躬身道。
宋廷平一直蹙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你表姐不懂事，你不要和她计较，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能一吵架就跑没影呢？”
“姑爹说的是。”闻瑾微微阖眼，耳边不由得飘过宋宝滢的话。
“舅舅不是一直看不上爹爹吗？可是你瞧，最后还不是我爹爹赢了……”
赢了？呵！
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呢？
当年祖父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后，被牵扯的官员无数，可是偏偏身为祖父得力干将的姑丈宋廷平在那场劫难中全身而退。
自己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所有疑心都在他全心全意为闻府翻案奔走的赤诚之心中消缺，她复仇的目标都被他转到北安王身上……
闻瑾按下眼中的氤氲，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一片清明。
“我已经说过你表姐了，她知道自己错了，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和姑丈说，姑丈给你做主。”宋廷平看着没有说话的闻瑾，只当她如往日那般会听自己的安排，口气愈发地和蔼。
做主？
若不是那东西在自己手里，他早就斩草除根了吧！
闻瑾按住袖筒内微微颤抖的双手，她的耳边响起冷宫里那位的话。
“这就是立了功的昭和郡主？可惜白长了一双好看的眸子却是瞎的，你这般的认贼作父，老国公若是泉下有知恐怕也会被气地跳出坟墓来……”
“瑾儿？”宋廷平看着还是沉默不语的闻瑾，心里打了一个突，他不由得眯了眯眼。
要不要现在动手呢？
宫里传话过来的时候，他当下便觉得要坏事，这些年他待闻瑾不薄，比亲生闺女还亲，依着闻瑾对他的信任，断不会因为女儿的几句话和他翻脸。
宋廷平到底是一向谨慎，他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地冲侍卫们比了一个准备抓人的姿势，自己则大跨步地走近闻瑾。
“姑爹，你刚刚说什么？我走神了。”闻瑾抬起头来清浅一笑，仿佛刚刚只是走神。
宋廷平见状不由得暗暗嘲笑自己是不是最近局势太紧张才会草木皆兵。
要是能让闻瑾自觉把东西交出来自是最好的，想到这里他轻声道：“天气冷回宫吧！来人，伺候昭和郡主回宫！”
“慢着，难得的琉璃雪景，姑爹何不陪瑾儿一同赏雪呢？以前在闻府下雪的时候，您和爹爹都会带我们在家里的八角亭里围炉煮酒吟诗作对，您还记得吗？”
虽然不知道闻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了拿到东西，宋廷平也只能耐下性子来。
“姑爹还记得天启十二年闻府的冤案起因为何吗？”半晌寂静，闻瑾看着往昔闻府的方向突然轻声问到。
“闻家现已翻案，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宋廷平轻轻拂了下玉石栏杆上的积雪沉声说到。
“现在北安王已死，无论对错，你莫要再提。北安王毕竟是当今太皇太后的亲生儿子，打断骨头连着筋。”
一如既往，左右而言他，她怎么就那么蠢从来没有发现呢？
闻瑾压住心底汹涌而来的恨意，咽下了喉咙口的冷笑。
“天启十年冬腊月二十三的晚上在祖父的书房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吗？”闻瑾转头看向这些年自己爱戴如父的姑丈，清冽的眼神仿佛如刀一般深入骨髓。
“什么天启十年？”宋廷平神色骤变。
“你休要听别人蛊惑就胡说八道！现下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闻家也已翻案，既然太子还记挂着你，你就好好在宫里待着，莫再生是非！”
“闻家虽已翻案，但是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闻家才会被圣上那么猜忌。”闻瑾幽幽地叹息一声，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满身哀伤。
原蓄势待发的宋廷平看着这样的闻瑾不由得再次怀疑自己想多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闻瑾能知道什么呢？
就在他犹疑间，只见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已经冲着他的心窝捅来！
宋廷平不可置信地看向闻瑾，只见她嘴角绽放出决绝的冷笑：“闻家的几百口无辜的性命，姑爹午夜梦回的时候可有一丝愧疚？”
好在宋廷平平日里到底是文武兼修，身手敏捷只见他怒吼一声一掌便将闻瑾拍出去。
“阁老大人！”
“姑娘！”
“瑾姐姐！”
“太子，小心！”
……
闻瑾如同一只破碎的风筝直直地往城墙下摔去，飞速坠落的她看着宋廷平胸口大朵大朵的嫣红，眼里不由得划过一丝遗憾，她终究还是没能亲眼看到他死在自己的面前。
在最后的几秒，她看到城墙上和侍卫缠斗毅然决然跟着自己跳下来的玉瓒，不由得闭上了眼，自己终究还是辜负了他的好意……
一位身披银白色锦缎大红绸里滚毛边斗篷的女子站在大雍都城玄安楼上凭栏远眺，被风掀起的雪帽露出她如瓷般细腻白洁的面孔，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格外的清冷。
如果有人走近看一定认得这就是京城近些时日风头正盛的昭和郡主闻瑾，前护国公府的闻家四姑娘。
凭借一己之力让天启十二年被扣上通敌叛国罪名的护国公府翻了案，还了辅佐三朝的老国公闻巍和闻府一个清白。
只是物是人非，除了这位侥幸逃脱的闻家四姑娘，闻家所有嫡系都在那场冤案中被抄斩。
当今圣上在众臣的奏请下册封闻家四姑娘为昭和郡主，巷陌百姓人人啧啧称叹，生女当如闻家女。
只是当局者怎么想，却不为外人所知。
“玉瓒，你恨我吗？”闻瑾望着北方遥遥的雪山终于还是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她身后披着青色斗篷侍女模样的女子闻言眼里划过一丝讥讽：“恨？奴婢哪有资格？您可是主子拿命也要护着的人！”
拿命护着……是这样吗？闻瑾垂下眼眸盖去眼中的情绪。
“阁老，您看昭和郡主在那里！”
寂静的玄安楼下突然响起嘈杂的人声，城楼上的主仆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闻瑾的亲姑丈，当朝首辅宋廷平正被一群人簇拥着奔她们而来。
“跟我来京城，你可曾后悔？”闻瑾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眼里的冷意慢慢积聚。
“您这话说的？奴婢有的选？”玉瓒冷嘲道。
身为北安王身边的第一隐卫，当年王爷把她派到闻瑾的身边自己就没得选了，若不是为了自家王爷的临终嘱托，眼前人的死活自己才不会管！
菊残犹有傲霜枝，听着玉瓒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闻瑾并不为忤，她缓缓抬头看向踱步向她走来的宋廷平，这些年她奉若亲父的人。
“瑾儿，你身体不好这么冷的天还乱跑，皇后找不到你的人，宫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宋廷平嘴边笑意淡淡，眼神却犀利深沉。
闻瑾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眼前的姑丈，他虽然已近中年，却保养得极好，身材均匀修长，玄狐大麾更衬得他清贵无二。
如果自己父亲在世的话，只会更加举世无双吧！
闻瑾的眼神越过宋廷平，看向了远山处被厚重的乌云遮住的半边夕阳。
在宫外得知闻瑾消失匆匆赶来的宋廷平被她看的心里打了一个突，但到底是沉浮官场几十载的上位者，他维持着嘴角的弧度轻声问到：“瑾儿怎么如此看我？”
“这大雪天的还劳姑爹出来寻我，是瑾儿的不是了。”闻瑾微微垂眸躬身道。
宋廷平一直蹙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你表姐不懂事，你不要和她计较，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能一吵架就跑没影呢？”
“姑爹说的是。”闻瑾微微阖眼，耳边不由得飘过宋宝滢的话。
“舅舅不是一直看不上爹爹吗？可是你瞧，最后还不是我爹爹赢了……”
赢了？呵！
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呢？
当年祖父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后，被牵扯的官员无数，可是偏偏身为祖父得力干将的姑丈宋廷平在那场劫难中全身而退。
自己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所有疑心都在他全心全意为闻府翻案奔走的赤诚之心中消缺，她复仇的目标都被他转到北安王身上……
闻瑾按下眼中的氤氲，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一片清明。
“我已经说过你表姐了，她知道自己错了，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和姑丈说，姑丈给你做主。”宋廷平看着没有说话的闻瑾，只当她如往日那般会听自己的安排，口气愈发地和蔼。
做主？
若不是那东西在自己手里，他早就斩草除根了吧！
闻瑾按住袖筒内微微颤抖的双手，她的耳边响起冷宫里那位的话。
“这就是立了功的昭和郡主？可惜白长了一双好看的眸子却是瞎的，你这般的认贼作父，老国公若是泉下有知恐怕也会被气地跳出坟墓来……”
“瑾儿？”宋廷平看着还是沉默不语的闻瑾，心里打了一个突，他不由得眯了眯眼。
要不要现在动手呢？
宫里传话过来的时候，他当下便觉得要坏事，这些年他待闻瑾不薄，比亲生闺女还亲，依着闻瑾对他的信任，断不会因为女儿的几句话和他翻脸。
宋廷平到底是一向谨慎，他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地冲侍卫们比了一个准备抓人的姿势，自己则大跨步地走近闻瑾。
“姑爹，你刚刚说什么？我走神了。”闻瑾抬起头来清浅一笑，仿佛刚刚只是走神。
宋廷平见状不由得暗暗嘲笑自己是不是最近局势太紧张才会草木皆兵。
要是能让闻瑾自觉把东西交出来自是最好的，想到这里他轻声道：“天气冷回宫吧！来人，伺候昭和郡主回宫！”
“慢着，难得的琉璃雪景，姑爹何不陪瑾儿一同赏雪呢？以前在闻府下雪的时候，您和爹爹都会带我们在家里的八角亭里围炉煮酒吟诗作对，您还记得吗？”
虽然不知道闻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了拿到东西，宋廷平也只能耐下性子来。
“姑爹还记得天启十二年闻府的冤案起因为何吗？”半晌寂静，闻瑾看着往昔闻府的方向突然轻声问到。
“闻家现已翻案，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宋廷平轻轻拂了下玉石栏杆上的积雪沉声说到。
“现在北安王已死，无论对错，你莫要再提。北安王毕竟是当今太皇太后的亲生儿子，打断骨头连着筋。”
一如既往，左右而言他，她怎么就那么蠢从来没有发现呢？
闻瑾压住心底汹涌而来的恨意，咽下了喉咙口的冷笑。
“天启十年冬腊月二十三的晚上在祖父的书房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吗？”闻瑾转头看向这些年自己爱戴如父的姑丈，清冽的眼神仿佛如刀一般深入骨髓。
“什么天启十年？”宋廷平神色骤变。
“你休要听别人蛊惑就胡说八道！现下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闻家也已翻案，既然太子还记挂着你，你就好好在宫里待着，莫再生是非！”
“闻家虽已翻案，但是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闻家才会被圣上那么猜忌。”闻瑾幽幽地叹息一声，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满身哀伤。
原蓄势待发的宋廷平看着这样的闻瑾不由得再次怀疑自己想多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闻瑾能知道什么呢？
就在他犹疑间，只见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已经冲着他的心窝捅来！
宋廷平不可置信地看向闻瑾，只见她嘴角绽放出决绝的冷笑：“闻家的几百口无辜的性命，姑爹午夜梦回的时候可有一丝愧疚？”
好在宋廷平平日里到底是文武兼修，身手敏捷只见他怒吼一声一掌便将闻瑾拍出去。
“阁老大人！”
“姑娘！”
“瑾姐姐！”
“太子，小心！”
……
闻瑾如同一只破碎的风筝直直地往城墙下摔去，飞速坠落的她看着宋廷平胸口大朵大朵的嫣红，眼里不由得划过一丝遗憾，她终究还是没能亲眼看到他死在自己的面前。
在最后的几秒，她看到城墙上和侍卫缠斗毅然决然跟着自己跳下来的玉瓒，不由得闭上了眼，自己终究还是辜负了他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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