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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齐落虹今天家里来了客人,准确的说是吴彤的男友。唐华城,北都体育大学的一名击剑运动员,他还有个身份,徽府常务高官唐开强的儿子,至于他的爷爷更是开国那一代的老辈人。

    唐家与吴家属于通家之好。

    唐华城算得上是一个很自律的人,在他这个层次的三代中算是人杰,虽然对父辈权势有依仗,自己也足够努力,要不然也不会刚满二十岁便成为了一名一级击剑运动员。那方寸之地对手的长剑可不会管谁是你爸爸。

    唐华成与吴彤自幼相熟,两家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半开玩笑似的定下了娃娃亲。随着他们的逐渐长大,两人都没有长废,且相互都不厌烦,也就默认了彼此男女朋友的关系。

    六点半的时候,吴副市长还没回来,齐落虹便对吴彤说道,“你陪华城去公园转转吧,顺便帮我把狗遛了。我和小飞去下伍楠同学家。”

    吴彤说了声好。

    唐华城却笑着说,“阿姨,我反正没事,陪您一起去吧。还能帮你拎东西。”

    这孩子越来越有礼貌了。齐落虹暗暗点头,笑着指向早备好的礼物,一盒老山参一只笔盒,“你看就这两东西,可不需要你来出力气。你俩还是自己去遛弯吧。”

    吴彤说,“妈,我们陪你一起走走吧,正好遛弯遛狗两不误。”

    一行四人加一狗来到青石巷,吴小飞看见治安岗亭,咦了一声,“这破地啥时候咋还多了个这。”

    齐落虹说道,“这地方就该有这个,这片的治安都好了。我还打算和你爸说,让他来表扬表扬呢。”

    吴小飞还想说,吴彤拉了他一把,阻止了。

    一行人来到巷底68号,齐落虹笑着对吴彤与唐华城说,“你俩到先去巷口等我们,咱是来道歉的,用不着这么多人。”

    就他们说话的功夫,青石巷69号的院子大门给打开了。原来是快到七点,伍楠在里面听见了说话声,便来开门。他也听见了齐落虹的话,笑着对一行人说道,“没事没事,都进来吧。”

    小乖在没有主人反对的命令下,已经随着大黑先行进了小院。大黑汪汪的介绍着,这是它的豪宅,这是它的休闲娱乐区,这是它的餐厅………

    一行人穿过院子,来到客厅,伍楠已经烧了壶热水,桌子上摆着几个空瓷杯。伍楠从个黑瓷罐里掏出茶叶,每个杯子里放了三两根,给他们一人泡了杯茶。

    齐落虹连声说谢谢,轻品一口茶,直觉茶水清冽,香气盈舌。这茶比她之前喝过的都要好,包括这些年唐华城来拜年时带来的那些所谓的十几万几十万一斤的极品茶。她很快将脸上的诧异收起,将礼品递过去,又对自家儿子说道,“还不给伍楠同学道歉!”

    伍楠将两个礼盒接过摆到一边,笑着说道,“都过去了,不用这样的。”

    “对不起。”吴小飞瞪着伍楠,“你以后离翟虹远点。”

    伍楠呵呵轻笑一声,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他自若的神情说明了一切,吴小飞的话没有对他产生一点影响。

    “这茶可以。”吴彤小声对唐华城说。唐华城本是不打算碰这来历不明的茶水的,不过能让素来很讲究吃喝品味的吴彤说一个可以,引起了他的兴趣。

    唐华城品了一口,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茶水,温润内腹。他闭上眼又品了一口,然后大大方方的自己加水继续品尝。给他同样感觉的茶,他在三年前给爷爷庆祝百岁大寿的时候品尝过一小盏。据讲是什么高山上世间只有一株的什么茶,具体的他忘记了。他就记得一句话,这茶三年可摘一次,一次产量不到一斤,可延年益寿,高官干部非机缘巧合一年都喝不上一次。

    他有些贪婪的看着桌上那个黑不溜秋的陶瓷茶罐,这茶罐好像也是个宝贝。

    齐落虹将杯中茶喝完,也像自己的女儿一样自己给自己续了一杯,“小伍,你这茶是什么茶,喝起来很不错,在哪买的啊。”

    “我也记得不清。好像是三月份菜市场门口,从一个老农手上花二百块连茶带罐一起买回来的。”伍楠暗自后悔拿异世界的茶来招待客人了,还是自己思虑不周。

    几句闲话过后,按照道理,登门道歉到此也该结束。齐落虹明显看出伍楠已经做好了送客准备。她再把杯中茶饮尽,起身告辞,“谢谢小伍的茶。我们就不打扰了。”

    唐华城掩饰住自己内心的躁动,微笑着指着桌上的茶罐说道,“我很喜欢这茶罐,出个价,让给我。”

    伍楠摇头,“不卖的。”

    唐华城说道,“我不会占你便宜。十万块买你这茶罐。”

    伍楠摇摇头,不再搭理他,对齐落虹说道,“走好。”

    齐落虹看出伍楠的冷淡与唐华城的不对劲,看了眼便再次告辞向外走去。唐华城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却又迅速的藏起来,任吴彤拉着离开。

    落在最后的吴小飞幸灾乐祸的看着伍楠,“你胆子真大,敢拒绝我城哥,你惨了。”

    伍楠笑着说道,“你胆子也蛮大,还敢惹我。”

    等齐落虹这些人走后,伍楠背起双肩包,穿行到异世界的山洞,天微微亮。刚进密室时钟表显示时间是凌晨四点三刻,现在他的速度因为突破了炼骨境,有所提升,穿过地道大概还需要一个小时样子。那么现在大约是接近六点。

    正睡着觉的大猫警惕的在黑暗中睁开黄灿灿的大眼,看清是伍楠便慢吞吞的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后用大脑袋蹭着伍楠的手臂。

    伍楠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香牛肉干塞进大猫嘴里,然后揉它脑袋。大猫眯着眼慢慢的咀嚼,满脸的享受。

    出了山洞不远,伍楠在道边一棵树上看见了一条蓝色绸布正随风飘荡,他随即翻身到大猫背上,搂紧后说道,“大猫,迅速下山。”

    根据伍志清与伍楠订下的暗语,这棵消息树上出现蓝绸,代表的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需要尽快见面。

    花了不到十分钟伍楠来到后山凉亭旁的钟楼,登楼推动粗壮钟锤,悠悠扬扬的钟声传出很远,至少山脚下的伍家府邸是听得见的。伍楠连撞三声后,便下了钟楼,赶到安全屋,换上青色长衫。

    伍楠等了片刻功夫,便见伍志清推门进来。

    不等伍楠问,伍志清就将事情说了出来。两天前那位皇帝陛下赐婚的清荷郡主已经被接到赭山这边,就等伍楠拜天地。可伍楠迟迟不见现身,导致随同前来送亲的福王大为不满,给出三天的期限,逾期便带着青荷郡主回去,赭山伍家真要战那便战吧。

    今天十点前,要是伍楠再不现身,伍志清都准备过去找伍楠了,“立即随我过去换喜服,准备去迎亲。”

    伍楠现身的消息风一样的迅速传遍了整个吴府。所有人仆人在伍府大管家的指挥下行动了起来,将军们也脱下盔甲放下刀枪,换上长衫便服。能不与朝廷打仗是最好不过的,况且这回真的是自己这方不占理,拿刀子砍人的时候心虚手不稳呐。

    伍楠换上绯红喜服,骑上高头大马,一顶披红挂彩的花轿由八人抬着随在身侧。身后伴随着上百随行家仆家将,各项乐器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青荷郡主被从洛阳接过来后,并没有直接住到伍府,而是住到了伍家在山脚下紧急建造的一栋占地约十亩的小院中。福王及前来送亲的百余人都住在这院中。等待的这两日,伍志清多次上面道歉,讲实在是不知道自家大子云游去了何方,赭山连着芜山,堪称广袤,实在无从寻起。每日好酒好菜,就是对外限售十两一葫芦的五粮醇,也是送了两大罐来,足有百把斤。这供奉之心也是颇诚,福王才勉强压下火气,给了三天期限。

    不过若是伍楠不能在期限内出现,那福王即使不想也必须带着侄女回洛阳的。皇家总是还要有些脸面的。

    伍楠现身的消息也是第一时间传了过来。这让福王松了口气,立即让同来的那些婆子侍女去服侍青荷梳洗装扮。

    伍楠一行吹吹打打热闹非常的来到小院门口,便有喜婆拿着名贴上前交涉。过了片刻身着青绿婚服顶着红色盖头由一名幼童陪伴着走了出来,送上花轿。

    那小童身着锦衣华服,走到伍楠跟前,抬头望着马背上的伍楠,老气横秋的说道,“你记住了,吾乃第十七皇子杨珉,吾若听闻你对我阿姐不善,将来必取你人头。”

    伍楠微笑着弯腰递过去一块油纸包裹的巧克力。然后引着花轿向伍宅走去。刚才的新娘他目测了一下,高不过一米六,婚衣在身也大致能看出是个瘦小玲珑的,顶着红盖头,看不见具体容貌。不过也不用当心是个丑人。来的路上老父亲已经和他说过了,容貌清秀不俗,起码配他平平无奇的伍楠完全可以用一朵鲜花插牛粪来形容。

    来到伍宅新人吉时拜天地,好一阵热闹后,伍楠被送进位置靠近后花园的新建小院里的婚房。

    房间内披红挂彩,龙烛高照,新娘青荷郡主端正的坐在婚床上。

    知道今晚是洞房花烛夜,那些随同伍志清出生入死的老伙计及伍楠少年的玩伴们都留着分寸,只让伍楠喝了些许便放过了他。伍楠拿起桌上玉如意挑开红盖头,露出一张略带着些紧张的的稚嫩俏脸。

    青荷今年不过十六岁,不久前还在皇宫里逍遥自在呢。为了今日的婚礼,宫里的嬷嬷们已经教了许多次她会面对什么,该如何应对等等;母后告诉她女孩子长大了总要嫁人的,除非当没有头发的尼姑;小弟告诉她,他会保护阿姐的,已经警告过她的丈夫。

    只有自小最痛爱她的父皇,没有在她离开洛阳前来看她,也没有和她说一句送别的话。这让她很难过。其实她是知道一些父皇面临的困境,也知道父皇的无奈,只是难过没能好好的告个别。要是有机会再见面,一定要告诉父皇,青荷真的没有怪他。

    伍楠看着面前这个女孩,从她双手紧握成拳伴着轻微抖动,晓得她作为新娘的故作镇定,实则内心压力很大。伍楠生怕这小新娘下一秒就会咧嘴哭出来。他缓缓的掏出一盒巧克力棒轻轻的递过去,“不要怕,吃点巧克力棒,味道不错的。”

    青荷看着伍楠,这个据说年龄是她双倍不止却又看起来像个十七八九少年的男人,表情中带着僵硬,说着嚒嚒们教的流程套话,“夫…君,今日你我成婚,便是夫妻一体,怎会有怕。还请夫君怜惜。”

    伍楠暗自头痛,脸上却不表现出来,缓缓说道,“我自幼便随师傅于山中修行,今天下山的时候师傅和我讲,近十年我需要感悟天地大道,不能分心。我陪你说会话,便要回归赭山深处。你就安心住这里吧。”

    这个流程的应对,没人教过,青荷“啊”了一声,又努力的将自己的不知所措给强压下去,再次作出镇定的表情,“早闻夫君属神仙中人,如今既然仙师有命,青荷自不敢勉强,夫君随意便好。”

    “告辞。”伍楠松了口气,他已经在这个异世界耽误很久时间,还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时候了,万一遇着变态的时间流速,可能高考都结束了。他也实在不知道和这个已经与自己正儿八经拜过天地的小丫头说什么,退出房间前,指着留在桌子上的巧克力棒说道,“味道可以的,饿的时候尝尝。”

    伍楠出了小院,两个陪嫁的身材窈窕的侍女急匆匆跑了进来,看见自家郡主已经脱掉了婚衣,手指捏着根普通毛笔杆粗细黑褐色的东西放进嘴里。

    这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公主要自残?!

    她们同时尖叫,“公主,不要!”

    青荷咀嚼着口中的巧克力棒,“什么不要?这是吃的,讲是什么巧克力棒。味道真不错,你俩也尝尝。”

    作为陪嫁侍女的平儿晓得自家公主不是想自残就行了,哪有心情去吃东西,“公主,伍相公怎么走了?”

    青荷将一根巧克力棒强塞进她嘴里,“他要修仙唉,岂能贪恋人间美色。”

    另一个侍女双瑞暗自看了下自家公主,哦,现在是郡主了,平平无奇的身材,暗叹口气,看来自家郡主没入伍相公的眼啊。大婚之夜都没留,这以后的日子就难啰。至于什么修仙之类,在她想来都是鬼话。不说远的,就去年那啥庙的两和尚醉酒后大闹青楼,全洛阳都知道的。

    和尚想的,道士想不得?那两还都是怀揣度牒的正宗出家人呢。

    伍楠来到后山花园,借着月光,远远瞧见钟楼上有个身影一闪而过。他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走进木屋,立即反锁死,下到负一楼拿上枪械,子弹上膛。伍楠回到一层小木屋,扒开四壁的四块木板,每块木板后面都有一根铜管,铜管则是连通着屋顶的铜管,这相当于一个潜望镜,可以无死角查看安全屋周边情况。

    伍楠耐心的逐个查看,重点关注钟楼方向。在过了约半个小时的时间,钟楼左侧的一颗大树上再次闪过一个身影,一个全身黑衣,头戴黑面罩的人手持一把短剑,向着安全屋悄悄摸来。

    等那身影进到二十米的范围,伍楠打开射击孔,瞄准腿部就是三枪。因为安全屋的隔绝,枪声没有传出很远,不用担心惊动伍宅里的人。

    那身影受伤倒在地上,痛哼出声,想跑似乎又站不起来。伍楠瞄准那黑衣人的手臂,又是砰砰四枪,只见黑衣人在又挨了两枪,短剑都被打飞后,瞬间像蛇一般扭动身体,猛然暴起一瘸一拐想向远处树林跑去。

    伍楠换上素有狂蟒之吻称号的M24狙击步枪,瞄准已经挨了至少四枪还能顽强急行的黑衣人的腿部。

    “嘭”的一声,狙击枪子弹直接将黑衣人的左腿给彻底炸飞。黑衣人重重倒在地上,痛苦的对着安全屋大叫,居然是个女人的声音,“谁,出来,出来。”

    伍楠深知这种人的危险,依旧拿枪瞄准,找到一个机会,又是一枪将黑衣人唯一一支完好的手臂给打飞。

    伍楠这才放下狙击枪,端着手枪走出安全屋。他先去钟楼,撞响大钟。然后才来到无力挣扎不停抽搐的黑衣人面前,又近距离的一枪射在她断腿上,只见到冒出朵血花,身子抖了一抖,没有大反应。他这才确认这黑衣人已经丧失攻击能力。

    他上前用枪挑开黑衣人头罩,露出一张无半点血色,面孔扭曲的妇人脸。只见这时黑衣人猛地抬头张嘴咬在枪管上,只听咔嚓一声,枪管竟然被硬生生咬断一截。断掉的枪管被黑衣人拿嘴喷出,射在伍楠小腹上,发出咚的一声响,震的他生痛。

    果然是个厉害角色,伍楠暗暗为自己先前的谨慎庆幸。这谨慎得益于老爹在他少年时期的教导。刚才的局面,伍志清带着伍楠已经反复演练过许多次,如何应对已经烂熟于心。遇到这样不知道实力深浅的敌人,一定要用枪械打断四肢才能接近。

    刚才这一击似乎是耗尽了黑衣人最后的气力,瘫在地上不时抽搐,四肢冒着血,再无其它动静。

    等了片刻,伍志清就急匆匆的独自一人赶了过来。刚才伍楠敲钟响的是两下,这代表着敌人已经解决。如果钟只响一下,那就意味着遭遇很难战胜的强敌,伍志清必然要结集大部队过来。

    伍志清在妇人脸上摸了一把,手上多出一张人皮面具,瞬间脸色异常难看,“这是山下何记胭脂铺的老板娘,没想到居然是个潜伏的高手。幸好你谨慎,要不然躺着的就是你了。我们的安全屋估计也会暴露。”

    伍楠说道,“老爹,今晚确实很凶险,如果她直接对我出手,我很难躲得开。”

    “我再想想怎么改进。”伍志清说道,“今天你在这边耽搁时间已经很长,先回去。有什么我们下次再说。”

    伍志清又掏出一个玉制小盒,递给伍楠,说是陛下给青荷的陪嫁。伍楠打开玉盒,里面装着块玄黄色的土精,散发着蒙蒙毫光。

    “这个也是慢慢温养的好东西,可以帮助你壮大气劲。有个弊端就是吞食的前几天会拉肚子,你回去后找个适当时间吞了。”伍志清说道。他又看向地上的妇人,“总有人对我们伍家贼心不死。我记得那件胭脂铺子当初是走的何家的门路,这两天先去收点利息。”

    本一直躺着等死的黑衣人嘶哑出声,“我们……没有恶意……”

    有没有恶意,都交给老爹去处理善后了。伍楠撇了眼四肢尽废的妇人,去安全屋换了衣物,告辞离去。伍志清拎起妇人走出后花园,将妇人交给一队守在花园入口的士卒,吩咐他们将人带去刑堂,交由袁案堂主审问。然后吩咐侍卫去找今晚当班将军陈洞之,让他立即赶来前堂。

    陈洞之在前堂见过伍志清后,集合一总六百多人,直扑山下市集,先隔绝道路将何记胭脂铺围的严严实实,然后带人踹门抄查。里面的人见此情形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兼职账房的老板何连杆在犹豫之后,放弃服毒自杀,和两个伙计加两侍女一起束手就擒。

    何连杆带着手铐脚镣,冷静的向陈洞之说道,“我们是何家二房第二子,设在赭山的主事人。我们何家没有恶意。请允许我面见伍王爷详述。”

    陈洞之冷冷的看着他,“你的资格还不够。我们会请你何家老太爷过来向王爷面述。”

    何连杆手脚发冷,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家的一次探山会惹来如此严厉的报复,老太爷若被“请”到了这,何家基本上已破家灭族完蛋了。

    他慌忙大叫起来,“我要见伍王爷,我们没有恶意。伍王爷请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