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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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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楠第二天很忙。

    先是去学校附近的高档酒店江东渔歌交了一千块押金,订了一个十六座的大包厢,随后将包厢号和时间发给王畅和王德发两位恩师,并请他们代为邀请其他恩师。两位老师很快回了信息,鉴于伍楠长辈不在家,他们便勉为其难同意了。

    随后伍楠去了茅台专卖店,先是买了五箱飞天,要求明天五点左右送去江东渔歌百鸟朝凤包厢,到时候他会在里面等着。然后伍楠交了一万块的押金,要求店长准备十箱飞天,五天内来取,逾期这一万块就是店长的了。

    这样没有风险的事情,店长自然是点头同意。

    再接下来,伍楠又跑了药店、五金店、超市等地方,采购了许多药品和许多生活日用品。

    他过几天要去月半市玩一段时间,最重要的是九月开学他就要去北大,受到的约束会多上许多,怕是再不能随便进出两个世界。他暗自决定,要在这两个月多月内,尽可能多的给老爹那边备些货物。

    忙碌了整个的上午,下午的时候想起自己的自行车还在弋湖区治安局哪儿,都催自己好几次了。他也不耽搁,在街边面馆填饱肚子,就打的去了弋湖区治安局。

    接待的治安员夏长辉在听完伍楠自我介绍,验证过身份证后,领他到一个空办公室里请他稍坐,然后就去到局办公室,向办公室主任刘旭东汇报情况。

    刘旭东莫名其妙,局里破了一起据讲非常值钱的自行车丢失案,他是知道的。现在通知失主来领自行车,把自行车给他不就结了。至于大题小做来专门汇报嘛?

    “自行车有什么问题?”刘旭东皱眉问。

    夏治安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下午上班的时候,我看见江局骑着那车子出去了,好像还是去市局参加会议去了。”

    刘旭东一听就感觉尴尬了,这是替弋湖区分局。失主来取车,车子结果被骑走了,骑的人还是堂堂分局局长。

    刘旭东对夏长辉说道,“你先稳住失主。就讲因为考虑他自行车属于贵重物品,存放在市局专门仓库保管。我们现在派人去取,让他稍等一下。”

    “收到。”夏长辉答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刘旭东考虑到江局可以正在会场不方便接听电话,发了条微信过去,把现在的情况说了下,让他方便的时候回电话。然后又对办公室里的一个民警说道,“小刘,你去找个人现在开辆车去市局,找江局拿自行车钥匙,把车给骑回来。速度要快,同时注意安全。”

    小刘应了一声,赶紧去办事。

    过了大约四十分钟时间,江局终于回电话过来,刘旭东马上接听。

    “老刘啊,刚才肖局在布置行动,一直没功夫看手机。现在会议结束了,我马上骑回来。”

    “我让小刘他们过去了,你坐车,让他们骑回来。不急这一会。”

    江局长哈哈笑道,“好几十万的车子,我还没过够瘾呢。让他们回去。”

    等了接近两个小时,伍楠终于看到了他的车子。

    伍楠回到家本来是想去异界的,想想还是算了。若是遇到时间流速的异变,耽误了明天的谢师宴,就太尴尬了。

    看着跟着他转圈的大黑,帮它洗个澡,然后去遛狗吧。今天时间宽裕,不去狗狗乐园,来一次远足。

    怀远与芜城离着四百多里,中间还隔着数座城镇。占领怀远这块飞地对于赭山并不是很好的选择,而且很可能会触碰大隋朝廷底线,进而猛烈反击。

    你师出有名攻打何家与你占领怀远,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前者是私仇,后者说的严重点是叛乱。

    经过残酷血腥的清洗整治,存活下来的两万三千个俘虏便整编成两营军队,一支忠字营由牛洪堡统领,另一支勇字营由刘铁枪统领。

    刘铁枪本是何家勇字营的一名哨官,武艺高强善使一杆铁枪,父母都饿死于十年前的一场饥荒,他对何家没有一点感情。他的统领之位全由何家人鲜血浇筑而成。

    忠字营镇守怀远城以北,勇字营负责怀远城以南。

    冯万虎离开之前把牛洪堡和刘铁枪两个喊到跟前,说道,“望你二人各占一边和平相处,今后我赭山若有话传来,你二人可听,也可不听,都没关系。”

    说完这话,冯万虎率领六千余赭山大军押着何家三百来人赶向芜城,随行的还有上千箱的金银财宝以及数不胜数的粮草。

    这三百来人是怀州何家嫡系加三代以内近支仅存的血脉。其中多是老弱,大部分的青壮已经死于之前战斗中。

    等到赭山军走远,留在原地的牛洪堡盯着刘铁枪的双眼,说道,“我会盯着你的。”

    刘铁枪沉默的看着牛洪堡,就像看一个死人。

    牛洪堡被看的汗毛炸起,就要掏腰间板斧。

    “小心。别死了。”刘铁枪说完转身就走。

    赭山军离开的第五日,牛洪堡被刺重伤。忠字营内叛乱再起。刘铁枪率勇字营过来平叛,代掌忠字营。

    牛洪堡伤好的七七八八后,刘铁枪又谨守规矩的把忠字营还给牛洪堡,自己退回了怀远城以南。

    牛洪堡重掌兵权之后,再次于忠字营内掀起血腥清洗,征召新军补充兵力。

    这是后话咱们暂且不提。

    只说何家一行人被押解进了赭山。何家老太爷在内的一众头头脑脑被关进了大牢与何连杆做了隔壁邻居。其余人则是就在卫军营中划了几个军帐,临时看押。

    何连杆被关押进来后,见到了四肢俱废的何记胭脂铺老板娘,在说了两句话后便亲手帮这女人结束了痛苦。看守狱卒听之任之,在女人死后,便抬了出去。

    此后何连杆就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在看见何老太爷和一众何家老爷们被押进来后。他知道,什么都完蛋了。当初那位抓捕他的将军的话,已经成真。

    这才过去多久啊。

    何连杆喏喏的和家里长辈们打着招呼,没人搭理他。他在人群中没有找到自己父亲,冥冥中感觉到了些不妙,“我父亲呢?”

    “死了。我亲手砍的脑袋。”何良斌冷冷说道。

    当了几天家主就成阶下囚的何家邴叹息道,“可惜没用。”

    另有人恶毒骂道,“你死**亲都死了!你怎么还敢活着!你这么不立即去死!”

    何老爷子牢房靠着何连杆牢房,他走到靠近何连杆这边的木杆隔断,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有些虚弱的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吵吵!连杆啊,这是我何家该有的劫,不怪你……”

    何老爷子声音忽的变小,何连杆为了听清,脑袋凑了过去。何老爷子突发发力,一支手指直直的插进何连杆的左眼中。何连杆啊的一声惨叫,向后倒去。他的眼球硬生生被何老爷子勾了过去。

    何老爷子用手指甲勾着带血的眼球,缓缓送进嘴里,嘎嘣一声咬碎吞下肚去,然后呵呵怪笑,“小畜牲,你父母兄弟妻儿均已被老夫下令斩杀,你这一脉就剩下你。而你,已被逐出我何家。现在先收点利益。千万别跟我一道走,若在黄泉路上遇着你,一块肉一块肉的嚼烂了你。”

    何连杆痛苦哀嚎,在地上打滚。他不敢相信听到的,却知道那是真的。他的一切都没有了。

    守卫也只是看了眼,依旧恢复成石雕模样,站着一动不动。没有开牢门施救,也没有呵斥伤人的何家老爷子。

    何连杆痛叫了好一会,浑浑噩噩贴着墙壁一动不动。

    何家人用恶毒的语言谩骂着何连杆,何老爷子冷冷的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有狱卒来送晚饭。何老爷子将递进来的饭打翻在地,睥视狱卒说道,“你去转告伍志清,他不是设宴相邀的嘛?现在客人都来了,主人还不现身相见,就是这样待客人的?”

    伍志清这时从牢房的黑暗中走了出来,拱手作礼,微笑着说,“实在抱歉。先前一直忙于俗事,怠慢贵客了。”

    何老爷子平静道,“我何家估计都被你给端了。我记得不差,应该有三千万两银子,一百二十万两黄金。这么多买我们一家老小性命,绰绰有余吧。”

    伍志清依旧微笑着,“何老爷子说笑了。哪有拿我口袋里的钱来买你一大家子命的道理。”

    何老爷子刚才只是试探,顺带发发牢骚罢了,接下来他老眼难的透出锋利,“你伍家藏有大秘,大秘藏于赭山。天下皆知的事。你绝不是为了我何家探山才破灭我伍家。若是为了财富,我何家算是带骨肥肉,相比你芜城周边的很多大家族,并不算好的选择。可是你偏偏就跑了几百里选择我何家来灭。肯定是为了我何家某样被你窥视已久宝物。而且估计这宝贝你目前还没找到。只有我知道在哪。”

    伍志清的笑容随着何老爷子的讲述,满满消失,“何老爷子不愧是何家擎天之柱。这个时候还能如此冷静分析。详谈?”

    何老爷子应道,“详谈。”

    狱卒打开何老爷子牢门,又帮他解开脚上镣铐。何老爷子整理一番尚算得体的衣裳,随着伍志清出了牢房,来到地上花园中的一座雅亭。

    雅亭中间石桌上已经了三样素雅小菜和一碟切片牛肉,另有两个酒杯和一壶酒。

    伍志清请何老爷子入座,让护卫退出凉亭二十米,不许人靠近。他将两个酒杯倒满,举杯道,“何老爷子,这次不要怪我。你家有我要的东西,换取代价太大,我怕给不起。偏偏你家又给我了机会。”

    何老爷子将酒喝下,吃了两口菜,“成王败寇。现在我只能向前看。我们不说废话了。”

    “我知道东西在哪,我可以交给你。我也可以死。你必须保证我何家其他人活着。可以让他们远走他处,你若不放心可以就活在你赭山,你伍家眼皮子底下。”

    伍志清轻轻摇头,“老爷子,你知道这不现实。你们这三百人,你我互换位置,你会留半个嘛?”

    何老爷子悲怆大笑,大家都是聪明人啊,都是聪明人啊,思维方式都差不多。他知道如果是他,绝不可能放一个人走,给自己家族留后患的。赵氏孤儿的故事告诉我们斩草必须除根,谁都知道啊。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那就鱼死网破吧。我何家认栽,那宝物也给我何家陪葬吧。”

    伍志清又喝净一杯酒,捻这酒杯,说道,“老爷子别想着自杀。你如果自杀,我保证你何家人会后悔来这个世界走这一遭的。怀远城里出了三服的那些何家余脉,我也会继续搜寻。老爷子是聪明人,不会让事情走到这一步的。你给我宝物,我不刁难任何人,让你全族团聚,结伴好行路。”

    “网破了鱼也不会死的。不管怎么样,几千万的金银和有大量粮草目前已经进了赭山。”

    何老爷子沉默的连喝三杯酒,缓缓说道,“其他人死则死了,我要你留何连杆一命,帮我何家延续血脉香火。他不会帮我何家复仇。”

    在听过何老爷子扣掉何连杆眼珠的时候,伍志清就隐隐有了预感,没有太过奇怪。估计这老东西在决定投降的时候,就已经在预谋这事了。

    思路非常清晰。

    “不考虑换个人?”伍志清问。

    何老爷子露出嘲讽,“你会愿意?”

    “换个人我肯定不会愿意。”伍志清说道,“老爷子,看在你做的这么到位的份上,我就给你何家一个机会。等两天,我把何连杆伤治好些。会给他一把刀。如果他能把你们都杀掉。算是过了第一关。然后我会送他去何家老弱妇孺那边,如果他再能全部杀掉,自己神志仍能保持清明。我就给他一条活路。保他成为怀远之主。当然,从你回去的那一刻开始,我会安排人盯着,事实上现在就有人一直在牢房中盯着。如果你有多余想法,那么协议就立即作废。”

    何老爷子说道,“给我纸笔,我给你画密室图。”

    伍志清召唤卫士取来纸笔,何老爷子将图画完,放下笔,急道,“速速送我回去。我怕我那大儿有所察觉,反而坏事。”

    事实上,何良斌是多少猜出了一些东西的。以父亲的为人当初斩杀犯错的三弟也就够了,不至于做的那么绝,一定要将三弟一脉全部斩杀。如果说当时还只是有些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隐约猜想,那么等看到父亲在这大牢里的疯狂表演,他就百分百确定了心中的猜想:父亲这是打算断尾求生了,不过求的是那个尾的生。

    没有人能想到何老爷子会把生的希望给何连杆这样一个罪魁祸首,可是细细一想,如果说有人能说,那么估计也只有何连杆有一线希望。这一线希望是拿他父母兄弟的满门抄斩换来的。

    想通了所有的一切,何良斌感觉无比的悲哀,自己被何连杆害的全家死光,不仅不能杀死对方,还要拿自己及家人的头颅去为他撑开那一线生机。

    他想大喊大叫,终归是忍住了。只有何连杆适合,只有他才有可能活下去啊。这不是父亲的选择,父亲只是顺势而为。

    再见到父亲回来的时候,他看了父亲一眼,父亲同样看了他一眼。一切都在这一眼中,无需所言。

    何老爷子回来后,何连杆很快被带出去。

    在五天后的一个雷雨夜,监牢内的所有狱警都退了出去,唯有何连杆提着吧雪亮砍刀走了进来,随即监牢的门被锁死。

    何老爷子知道,伍志清肯定是在这五天内已经根据自己的图纸,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这是来兑现承诺了。

    牢房里的何家族人只在第一天得了些吃食,后面几天任他们如何辱骂哭求,都再没给供应吃食,每天只有一壶水。到这第五天,个个都已经饿的没有动弹的力气。

    何连杆提着朴刀一个牢房一个牢房的杀过去。很快到了何老爷子的牢房。何老爷子骂道,“小畜生!速度快些,准些!”

    何连杆提刀的手微微颤抖,始终捅不出去。

    “没卵用的小畜生!”何老爷子骂了一声,自己拼出最后一点力气,扑了过去。何连杆刀一抬,不再雪亮血迹斑斑的朴刀正好穿过老人心脏,一刀毙命。

    何连杆抽出刀,木然的走向下一个牢房。

    最艰难的一步都已经迈了过去,后面都是坦途。

    两日后,何连杆携带着一封信赶到怀远城,牛洪堡与刘铁枪见信后,将军队撤出怀远城。怀远城再次成了何家的怀远城。只是何家已经成了一个人的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