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鲜血的坦诚
熟悉的草木清气唤起了他的记忆，牛犊的眼神瞬间变冷。
他想起了那枚印在深坑旁的手印。
绞盘拧紧般的咯吱声伴随着喷涌的白雾再次响起。
“奔马村究竟发生了什么？关于那场升格仪式和升格者，你都知道些什么？”
路德维希将衣襟合拢，直视着公牛家的继任者：“您相信我吗？”
相信？瑟罗斯闻言冷笑，被毁灭的村镇历历在目，那些灰烬中的骸骨至今仍匍匐在他脚边。对阿斯塔罗斯欠下的血债必须有人偿还——这是战争！
瑟罗斯抽动鼻翼，那股再次消失的气味已经让他确认了对方和心相碎片的主人关系匪浅。
“你在那里，仅此而已。阿斯塔罗斯不会让子民枉死，也绝不放过任何敌人，”他审视的目光变得锋利，“以及叛徒。”
“是了，您对我没有信任可言，”路德维希神色平静，“正如我对您。”
瑟罗斯的眼眶微张。他不明白这个连向他挥剑勇气都没有的懦夫怎会放弃巧言令色，说出这样的话来。
伯爵之子怒极反笑：“真相将决定你的生死，而你却试图隐瞒，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升格仪式，闯过第二极限的力量，只有涉足潮涌之路后才会明白，打破自灰烬纪元以来的恒久桎梏有多诱人。”路德维希摇摇头，“所有人都知道成功的机会渺茫，但却从未停止尝试，看看那些残忍的暴行，血腥的献祭，我的大人——那全是追逐力量所支付的代价。”
“每一个渴望强大的人都是它们潜在的盟友，都不值得信任。”
路德维希看向瑟罗斯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畏惧与妥协。
“贵族老爷，”路德维希想起那从刑台上看向折腰民众们的眼神，语气漠然，“您尤其不值得。”
他从怀中取出一方裁剪后的兽皮，将那个被商人指认的印记在瑟罗斯面前展开。
“一头‘吮血者部落’的被放逐者出现在奔马村附近，这是我能为您提供的唯一线索，相信您知道该如何阻止它们对村镇进一步的袭击，请您不要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牛犊脸上狰狞之色骤现，重剑森然搭上路德维希肩头，磅礴暴涨的乌光中尽是难遏的滔天怒火。
“我的人民正遭到残害，那些逐风而行的畜生在趁火打劫，这里是公牛家的领土，不是任何人的诡计剧场！”
“如果你是忠诚于王国的子民，我恳求你说出真相。哪怕他向我展示通往螺旋阶梯的道路，我也会摘下凶手的脑袋，以阿斯塔罗斯的荣耀向你承诺，我绝不妥协。”
成为骑士是每个戍边领孩子藏在枕头下的梦想，而这位魁梧的阿斯塔罗斯之子无疑是梦想的源头。
“可如果你不是，你也给我听好。在阿斯塔罗斯流尽最后一滴血前，没有任何生命会成为交易的筹码，就算你就是那个升格者——以为我不敢挥剑吗？”
他压抑着怒火出乎意料的恳求让路德维希不由得动容，面上挣扎了几息，缓缓开口：
“我是路德维希，大人，来自戍边领的复仇者。我已经没有失败的机会了，我必须亲手完成一切，您会得到凶手的头颅，请相信我。”
路德维希眉锋塌落下来，那副平静的脸上微微发颤，但始终没有流露一丝悲怆。他的手掌握住大剑，冰冷剑锋划开深深裂创，顺着血槽淌落的，是纯正的殷红。
“听我的血向您坦诚，大人。它比任何申诉更有力量。”
血液滴落间隔的沉默如此漫长，在隔间静静倾听的埃德加被这死寂和爆发的威压骇得一阵窒息，两眼一翻终于晕了过去。
过了许久，没人知道骑士考量了多少情况，但那柄沉默的巨剑放了下来。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但记住我的警告。”
瑟罗斯接过兽皮，又将那枚灵质玉髓抛了回去，迅速离开了马厩。
……
当那块得自路德维希的皮革在亲随们面前展示出来，凯尔辛立刻伸手摸了摸做出判断：“牛头怪的皮，不是普通个体。”
他看向瑟罗斯来的方向，若有所悟：“我们的客人带来的？”
瑟罗斯点点头：“他在奔马村附近杀了它。”
听到“奔马村”的字眼，一旁老骑士敲击桌面的指节一顿，眼神看向自己的主君，瑟罗斯会意地摇了摇头：“……顽固得很，不肯说。他说靠这个就能阻止孽兽的进一步袭击，我没法拒绝。”
雷纳德没有深究牛犊为什么没问出来，他观察着那枚古怪的印记若有所思。精擅战争艺术的指挥官自然不会不认得荒原上的大部落印记，他稍加思索立刻敲定了主意。
“发出命令，让我们在荒芜哨站的人开始调集物资，预备药品辎重，征发随军铁匠，再把巫师团从公牛领召来。”
“你想做什么？”斥候将军率先发问，这可都是战争准备。
精锐孽兽化整为零的袭击在广袤而分散的白河以西领地让他们疲于奔命，就算召集军队也不知道该向哪里进攻，首尾难相顾的问题还没能解决。
“不是摆在明面上的吗？”老骑士敲了敲那块摆在桌面上的兽皮。
“吮血者？”凯尔辛皱了皱眉头，“可我们地盘上的孽兽怎么办？”
“我们命令征调的物资、人力规模空前，就好像……”
瑟罗斯敏锐的战争嗅觉明白了好友的意图，接口道：
“就好像一场浩大的猎兽战争。”
老骑士补充道：“是的，我们还会发出消息，只找吮血者的麻烦，别的部落我们一概不管。”
凯尔辛这下明白过来，如果游荡在戍边领的孽兽们大多来自吮血者部落的精锐，这就是在逼迫他们回防，可是……
“……吮血者能相信吗？毕竟我们也没办法真的发动一场这样的战争。”
一场猎兽战争需要的成本实在太过夸张，两次大拓荒行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正是因为王国官方无法负担高昂的战争成本，才用土地做为报酬将贵族的力量半诱惑半威胁地推向孽兽肆虐的白河西岸。
“没有那个必要，”老骑士拍了拍斥候将军的肩膀，“人类的世界并非铁板一块，荒原上的孽兽们同样如此。”
瑟罗斯也露出会心的明悟神色。他暂时将没能从路德维希口中问出情报的不快放下，解释道：
“荒芜哨站行道旁的尖桩上会多一批孽兽脑袋，据说都是吮血者的‘精锐’。那些荒原上的怪物会怎么想？它们只需要稍加试探，就会知道吮血者的精锐确实不在，就像你说亚隆·贝恩那样……”
牛犊看向自己的斥候将军，这位精擅暗杀的影中人对战争的敏锐还是有所欠缺。
“……有时候不能露面，就等若是死了。”
他想起了那枚印在深坑旁的手印。
绞盘拧紧般的咯吱声伴随着喷涌的白雾再次响起。
“奔马村究竟发生了什么？关于那场升格仪式和升格者，你都知道些什么？”
路德维希将衣襟合拢，直视着公牛家的继任者：“您相信我吗？”
相信？瑟罗斯闻言冷笑，被毁灭的村镇历历在目，那些灰烬中的骸骨至今仍匍匐在他脚边。对阿斯塔罗斯欠下的血债必须有人偿还——这是战争！
瑟罗斯抽动鼻翼，那股再次消失的气味已经让他确认了对方和心相碎片的主人关系匪浅。
“你在那里，仅此而已。阿斯塔罗斯不会让子民枉死，也绝不放过任何敌人，”他审视的目光变得锋利，“以及叛徒。”
“是了，您对我没有信任可言，”路德维希神色平静，“正如我对您。”
瑟罗斯的眼眶微张。他不明白这个连向他挥剑勇气都没有的懦夫怎会放弃巧言令色，说出这样的话来。
伯爵之子怒极反笑：“真相将决定你的生死，而你却试图隐瞒，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升格仪式，闯过第二极限的力量，只有涉足潮涌之路后才会明白，打破自灰烬纪元以来的恒久桎梏有多诱人。”路德维希摇摇头，“所有人都知道成功的机会渺茫，但却从未停止尝试，看看那些残忍的暴行，血腥的献祭，我的大人——那全是追逐力量所支付的代价。”
“每一个渴望强大的人都是它们潜在的盟友，都不值得信任。”
路德维希看向瑟罗斯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畏惧与妥协。
“贵族老爷，”路德维希想起那从刑台上看向折腰民众们的眼神，语气漠然，“您尤其不值得。”
他从怀中取出一方裁剪后的兽皮，将那个被商人指认的印记在瑟罗斯面前展开。
“一头‘吮血者部落’的被放逐者出现在奔马村附近，这是我能为您提供的唯一线索，相信您知道该如何阻止它们对村镇进一步的袭击，请您不要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牛犊脸上狰狞之色骤现，重剑森然搭上路德维希肩头，磅礴暴涨的乌光中尽是难遏的滔天怒火。
“我的人民正遭到残害，那些逐风而行的畜生在趁火打劫，这里是公牛家的领土，不是任何人的诡计剧场！”
“如果你是忠诚于王国的子民，我恳求你说出真相。哪怕他向我展示通往螺旋阶梯的道路，我也会摘下凶手的脑袋，以阿斯塔罗斯的荣耀向你承诺，我绝不妥协。”
成为骑士是每个戍边领孩子藏在枕头下的梦想，而这位魁梧的阿斯塔罗斯之子无疑是梦想的源头。
“可如果你不是，你也给我听好。在阿斯塔罗斯流尽最后一滴血前，没有任何生命会成为交易的筹码，就算你就是那个升格者——以为我不敢挥剑吗？”
他压抑着怒火出乎意料的恳求让路德维希不由得动容，面上挣扎了几息，缓缓开口：
“我是路德维希，大人，来自戍边领的复仇者。我已经没有失败的机会了，我必须亲手完成一切，您会得到凶手的头颅，请相信我。”
路德维希眉锋塌落下来，那副平静的脸上微微发颤，但始终没有流露一丝悲怆。他的手掌握住大剑，冰冷剑锋划开深深裂创，顺着血槽淌落的，是纯正的殷红。
“听我的血向您坦诚，大人。它比任何申诉更有力量。”
血液滴落间隔的沉默如此漫长，在隔间静静倾听的埃德加被这死寂和爆发的威压骇得一阵窒息，两眼一翻终于晕了过去。
过了许久，没人知道骑士考量了多少情况，但那柄沉默的巨剑放了下来。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但记住我的警告。”
瑟罗斯接过兽皮，又将那枚灵质玉髓抛了回去，迅速离开了马厩。
……
当那块得自路德维希的皮革在亲随们面前展示出来，凯尔辛立刻伸手摸了摸做出判断：“牛头怪的皮，不是普通个体。”
他看向瑟罗斯来的方向，若有所悟：“我们的客人带来的？”
瑟罗斯点点头：“他在奔马村附近杀了它。”
听到“奔马村”的字眼，一旁老骑士敲击桌面的指节一顿，眼神看向自己的主君，瑟罗斯会意地摇了摇头：“……顽固得很，不肯说。他说靠这个就能阻止孽兽的进一步袭击，我没法拒绝。”
雷纳德没有深究牛犊为什么没问出来，他观察着那枚古怪的印记若有所思。精擅战争艺术的指挥官自然不会不认得荒原上的大部落印记，他稍加思索立刻敲定了主意。
“发出命令，让我们在荒芜哨站的人开始调集物资，预备药品辎重，征发随军铁匠，再把巫师团从公牛领召来。”
“你想做什么？”斥候将军率先发问，这可都是战争准备。
精锐孽兽化整为零的袭击在广袤而分散的白河以西领地让他们疲于奔命，就算召集军队也不知道该向哪里进攻，首尾难相顾的问题还没能解决。
“不是摆在明面上的吗？”老骑士敲了敲那块摆在桌面上的兽皮。
“吮血者？”凯尔辛皱了皱眉头，“可我们地盘上的孽兽怎么办？”
“我们命令征调的物资、人力规模空前，就好像……”
瑟罗斯敏锐的战争嗅觉明白了好友的意图，接口道：
“就好像一场浩大的猎兽战争。”
老骑士补充道：“是的，我们还会发出消息，只找吮血者的麻烦，别的部落我们一概不管。”
凯尔辛这下明白过来，如果游荡在戍边领的孽兽们大多来自吮血者部落的精锐，这就是在逼迫他们回防，可是……
“……吮血者能相信吗？毕竟我们也没办法真的发动一场这样的战争。”
一场猎兽战争需要的成本实在太过夸张，两次大拓荒行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正是因为王国官方无法负担高昂的战争成本，才用土地做为报酬将贵族的力量半诱惑半威胁地推向孽兽肆虐的白河西岸。
“没有那个必要，”老骑士拍了拍斥候将军的肩膀，“人类的世界并非铁板一块，荒原上的孽兽们同样如此。”
瑟罗斯也露出会心的明悟神色。他暂时将没能从路德维希口中问出情报的不快放下，解释道：
“荒芜哨站行道旁的尖桩上会多一批孽兽脑袋，据说都是吮血者的‘精锐’。那些荒原上的怪物会怎么想？它们只需要稍加试探，就会知道吮血者的精锐确实不在，就像你说亚隆·贝恩那样……”
牛犊看向自己的斥候将军，这位精擅暗杀的影中人对战争的敏锐还是有所欠缺。
“……有时候不能露面，就等若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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