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升格仪式
星夜兼程并未让“神力”感到疲惫，这匹神骏的烬鬃战马享受奔跑在荒野上的感受，只是当它头一次踏上奔马村所在的方位时，仍旧不安的打了个响鼻。
清晨的荒野上漫涌着薄雾，受阻的阳光捡着空隙落下来，洞照出色泽更深的土石。瑟罗斯将视线放低，脚下的荒原浅层已经消失，更深处的沙土暴露出来，那是一道缓坡，左右弧形的边沿、向下的坡面都延伸进雾中。
众人的视野随着晨雾在阳光下消散而扩张。这个过程并不快，即使是最勇敢的近卫骑兵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的异样，就像手伸进一只漆黑的箱子，那种未知天然让人抵触。
巫师们已经散开到附近进行着基本的感知侦测，骑兵们做为随行护卫以警戒阵型散开。牛犊和他忠诚的副官在大坑旁站定，目力所及之处的雾气正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去，当天光终于兴盛，站在奔马村的旧址上，瑟罗斯明白了那封信笺上为何是那样一句话。
“我们什么都没找到。”
空洞。
没有硝烟。
没有尸体。
没有战斗的痕迹。
整座村子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了深达十数米的深坑。视线可以接触到的范围内，坑壁到处都是塌陷的凹洞，仿佛某种蠕行怪物曾在这里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连同着整座奔马村。
“大人，我们有发现。”
瑟罗斯把目光投向此行的顾问。
来自螺旋星环的内环导师身着苍蓝长袍，肩负水浪包裹的紧闭眼眸徽记，正板着那张严肃的脸向主君汇报最新发现。
“我们侦测到了法术掩饰的痕迹，已经在准备反制手段。”
瑟罗斯点点头。螺旋星环是托庇于阿斯塔罗斯家的神秘学派巫师组织。
这些崇敬秘辛之龙的施法者们长于占卜、侦测、索敌，与公牛家互利互助多年，早已不分彼此。
这次随行的巫师编队更是直接在第一旗卫队服役的战争巫师，执行起侦查任务得心应手。
“链接警戒环——抗低语自检。”
苍袍巫师拉下衣襟，显出脖子上的一枚晶制圆环，此刻正微微发亮。
那光辉闪烁几下，巫师的眼中也同样闪烁起近似的光芒。最终，圆环和双眼的光芒都停留在一种微微的淡蓝上。
十二位月袍巫师也同样照做，等到十二枚圆环浅蓝的光辉稳定下来，巫师们睁开双眼，灵能视界已经开启，灵能蓄势待发。
“自检通过，广域灵能侦测准备。”
内环导师话音一落，战争巫师们便高效地执行了命令。一位巫师率先抬手施法，仿佛探路的先锋，他眼中光芒大盛，一道幽蓝的波纹从众人头顶扩散开来。
“一切正常。”
“二次准备。”
又四位巫师将灵能扩散开来，确认没有威胁，随后是剩下的七人。等到巫师们循序渐进地完成了施法动作，苍袍导师恢弘的灵能波动才在天空中滚动起来。
牛犊有些疑惑，他敏锐地感觉到魔法季风涌动的烈度很低，十三位巫师的联合施法并未达到他的预期。
片刻之后，苍袍巫师再次看向瑟罗斯，沉声道：“是潮涌阶的战略法术或是仪式，这里的魔风现在非常稀薄，我们找不到任何可以使用的魔力节点。”
导师抬起手来，微弱的光芒一闪而逝。
“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将更远的魔力节点链接过来。”
“用结晶，”牛犊沉声道，“我要知道结果，就现在。”
恶念结晶在战场上是珍贵的充能道具，用在这里恐怕稍显浪费……苍袍导师微微一怔，但还是迅速贯彻了瑟罗斯的意志。
战争巫师们纷纷取出恶念结晶握在手中，灵能牵引着恶念结晶中凝聚的魔力逐渐在整片区域内弥散。
随着那些蕴含在结晶中的低语凝结融入巫师们外放的灵能，那些与双眼同步闪烁的圆环开始变得黯淡，闪烁起丝丝缕缕的乌光，巫师们面上也渐渐浮现出挣扎神色。
瑟罗斯心中思绪万千，敌人的身份尚不明确，孽兽？秘法会？还是血剑家？能拿出潮涌阶战略法术掩盖痕迹的绝不是泛泛之辈。
蓝袍导师的法杖重重顿下，一股强大的灵能波动涌出，仿佛一根指挥棒点明了方向，巫师们的灵能波动逐渐汇聚起来，受它们征召的魔力俨然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凝缩成一枚淡蓝的光团，在数息之后轰然炸开——
一道淡蓝的光幕以巫师们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空间中一阵扭曲变换，那些掩盖在如常外表下的灰白真相被揭开面纱。
灰烬。
深坑的表层开始浮现出大片大片的灰白余烬，它们是如此之多，仿佛整个村落连同着地下的砂石泥土都被一把焚山煮海的烈火烧成灰烬，铺进这座深坑。
瑟罗斯的眼睛先是睁大了许多，旋即又微微眯起来。他俯身下去用手指轻捻，灰烬从婆娑中飘飞，一枚残损的骨片呈现在他眼前。
他听到了一阵自己牙齿研磨的声音。
那些没被找到的尸骸恐怕一直都在他眼前。
瑟罗斯的拳头握紧，面色铁青，一股骇人的威势让脚边的灰烬无风自动——这是一场对公牛家的战争，必须有人偿还血债。
“大人！快看！”
一声惊呼吸让瑟罗斯抬头，他顺着声音看向骑兵手指的方向，灰烬铺就的坡面上，一道清晰的蹄印从深坑的底部一直蔓延到了地面，他确信没有任何马匹下到过坑底，这只能是在他们来之前留下的痕迹。
“凯尔辛。”
他发出呼唤，斥候将军倏忽间从雾气中现身，夜枭面具下的双眼追寻着蹄印直到尽头。
“有人在这里挣扎过。还有个掌印，嗯，五根指头。”凯尔辛·影夜观察着泥土和灰烬共塑的痕迹，五指修长清晰，是秩序侧的人类或精灵。
“是人的……”斥候将军回望过来，意味深长，“至少在留下掌印的那一刻还是。”
光幕还在以波次的形式向周围不断扩散，随着这水流般的灵能冲刷，苍袍导师眼中闪动的光芒与圆环也逐渐被一层淡淡的黑色雾气缠绕。
低语在他体内的浓度已经抵达一个新的高度，这是依靠恶念结晶来施展战略法术的弊端，但跨越第一极限的潮涌阶巫师灵能已足够强大，足够压制并消弭影响。
尽管如此，苍袍导师的面色依旧凝重——那法术并非只遮掩了骸骨的灰烬，还有更可怕的真相。
“大人，不是魔风稀薄，”他举起手指，灵能呼唤的魔力在指尖微微萦绕，旋即飘散开来，“是魔力在被排斥。”
银发的老骑士也变了脸色，他迟疑了几息，终于问道：“琥珀湾？”
内环导师郑重点头：“和琥珀湾的惨剧如出一辙，有人用献祭的形式将这里打造成了禁灵域——人造的魔力禁区。您应该知道的，只有一种仪式需要这么做。”
他的声音仿佛叙说着可怖的传说，森严而沙哑。这恐怕才是对方大费周章想要掩藏的痕迹。
“你有什么证据？”牛犊声音低沉。
内环导师拿出那枚色泽完全褪作灰白的恶念结晶。
“这是什么？”老骑士看到那枚耗尽的结晶上闪动着火光。
“这是我们捕获并拓印下来的一段记忆，”苍袍巫师加重了语气，“它来自一块残损的心相碎片。您看过就明白了。”
心相是每个人意识的具现，巫师们受低语侵蚀的本质也是心相世界的畸变。
心相可以破损，但遗留下可以被观测到的心相碎片几乎等同于死亡。
对巫师们来说，这些碎片就是寻求真相时死者的证词。
瑟罗斯伸手将结晶握紧，在巫师的辅助下，一些画面在他脑海中开始浮现出来，那种感觉并非身临其境，好像感知隔着一层蒙纱掀起波动，始终有着一股疏离感。
记忆中的画面模糊又细碎，他先是看到了一朵路边的白花，而后又是被屋舍夹在中间的乡间小道，甚至还有甩动在马屁股后边儿的尾巴。
画面切换得很快，直到一阵剧烈的火光在瑟罗斯眼前亮起。
记忆的主人好像很缓慢地穿行在燃烧屋舍的剪影中，但即使是被冲天的火光所笼罩，依旧有数量众多无法看清真实面目的黑影在视野两侧蠕行。
是黑暗低语。牛犊心中冷静地推断着。
那些纠缠蠕行者全身的幽影正是一切扭曲的源头。
来回切换的画面变得缓慢，宁静村庄的画面开始变少，变得破碎，记忆的主体开始偏移向那场火灾。
瑟罗斯耳边一直都是火焰声呼呼作响，还有拉风箱一样的喘息。
记忆的主人每走动一步仿佛都在耐受着剧痛，当那些燃烧屋舍的剪影从两侧消失，一颗燃烧的巨树呈现在瑟罗斯眼前。
树下有一个斑驳的人影站立。
他清晰地目睹了火焰正以一种被驱逐的姿态被巨树排斥向两侧的黑影，那些蠕行的影子沾染过火焰后一个又一个地倒下。
遮蔽他视野的墨色开始向树下的斑驳身影汇聚，而那些被剥去伪装的蠕行者在火焰中伸出了人类焦褐色的肢体。
尽管只是一阵记忆中的影像，一阵超越潮涌阶的磅礴威势仍旧迎面扑来。
那无尽的黑暗低语正汇作一支凄怨哀歌，在如泣如诉的低声中凝成实质的浓黑，将视野正中的斑驳身影完全抹黑。
那股脱缰的力量正处在从潮涌之路的最后一阶迈出，却还未触碰到螺旋阶梯的临界点。畸变和诡异的扭曲姿态是可预见的未来，但毋庸置疑，这是超越了潮涌阶的力量。
画面一黑，连喘息和火焰声也停下来。
就在瑟罗斯以为这古怪的记忆片段已经结束的时候，他忽然被一阵旭日的阳光照了满眼。
过了几息，一个清悦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来。
“嘿，小怪物。”
而后，他嗅到了一股草木嫩枝上散发出的植物清气。
画面再次转黑，不再有任何的波动呈现在他的知觉中了。
“您现在相信了吗？”结束法术的内环导师郑重地问。
“是的。”牛犊松开手中的结晶，那股草木清气便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不见。
这极有辨识度的记忆让瑟罗斯印象深刻，这是找到凶手的关键信息，也是佐证内环导师推测的有力证据。
他终于向围拢在周围的众人宣布了结论。
“有人试图突破第二极限，这里的献祭是为了塑造一位升格者。”
老骑士悚然一惊，他看向自己的主君，牛犊的面容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酷。
自四位星穹巨龙回到遥远的星辰与凡世诀别，秩序世界便再也没能重现龙之纪元的辉煌。
准确的说，是再也没有后继者能像龙铸石板所记载的那样，走到潮涌之路的尽头，突破第二极限涉足螺旋阶梯。
“这是升格仪式。”
牛犊将那枚化作灰烬的结晶撒向地面。
“……那群畜生又开始不安分了。”
斥候将军看向满地的灰烬，语气不带情感。
“既然是老朋友，那就……”
瑟罗斯用鼻腔回忆着那阵极有辨识度的草木清气，冷峻地转身骑上了自己的烬鬃战马。
“热情些。”
空荡荡的深坑旁，象征公牛的旗帜在散尽的晨雾中竖了起来，随着战马的奔腾招展出一片黑红。瑟罗斯从肩头摘下一枚饰以红宝石的号角，沉闷且绵长的号角声响起。
那声音代表着召唤。
曾对公牛旗帜许下誓言者必须做出回应。
清晨的荒野上漫涌着薄雾，受阻的阳光捡着空隙落下来，洞照出色泽更深的土石。瑟罗斯将视线放低，脚下的荒原浅层已经消失，更深处的沙土暴露出来，那是一道缓坡，左右弧形的边沿、向下的坡面都延伸进雾中。
众人的视野随着晨雾在阳光下消散而扩张。这个过程并不快，即使是最勇敢的近卫骑兵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的异样，就像手伸进一只漆黑的箱子，那种未知天然让人抵触。
巫师们已经散开到附近进行着基本的感知侦测，骑兵们做为随行护卫以警戒阵型散开。牛犊和他忠诚的副官在大坑旁站定，目力所及之处的雾气正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去，当天光终于兴盛，站在奔马村的旧址上，瑟罗斯明白了那封信笺上为何是那样一句话。
“我们什么都没找到。”
空洞。
没有硝烟。
没有尸体。
没有战斗的痕迹。
整座村子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了深达十数米的深坑。视线可以接触到的范围内，坑壁到处都是塌陷的凹洞，仿佛某种蠕行怪物曾在这里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连同着整座奔马村。
“大人，我们有发现。”
瑟罗斯把目光投向此行的顾问。
来自螺旋星环的内环导师身着苍蓝长袍，肩负水浪包裹的紧闭眼眸徽记，正板着那张严肃的脸向主君汇报最新发现。
“我们侦测到了法术掩饰的痕迹，已经在准备反制手段。”
瑟罗斯点点头。螺旋星环是托庇于阿斯塔罗斯家的神秘学派巫师组织。
这些崇敬秘辛之龙的施法者们长于占卜、侦测、索敌，与公牛家互利互助多年，早已不分彼此。
这次随行的巫师编队更是直接在第一旗卫队服役的战争巫师，执行起侦查任务得心应手。
“链接警戒环——抗低语自检。”
苍袍巫师拉下衣襟，显出脖子上的一枚晶制圆环，此刻正微微发亮。
那光辉闪烁几下，巫师的眼中也同样闪烁起近似的光芒。最终，圆环和双眼的光芒都停留在一种微微的淡蓝上。
十二位月袍巫师也同样照做，等到十二枚圆环浅蓝的光辉稳定下来，巫师们睁开双眼，灵能视界已经开启，灵能蓄势待发。
“自检通过，广域灵能侦测准备。”
内环导师话音一落，战争巫师们便高效地执行了命令。一位巫师率先抬手施法，仿佛探路的先锋，他眼中光芒大盛，一道幽蓝的波纹从众人头顶扩散开来。
“一切正常。”
“二次准备。”
又四位巫师将灵能扩散开来，确认没有威胁，随后是剩下的七人。等到巫师们循序渐进地完成了施法动作，苍袍导师恢弘的灵能波动才在天空中滚动起来。
牛犊有些疑惑，他敏锐地感觉到魔法季风涌动的烈度很低，十三位巫师的联合施法并未达到他的预期。
片刻之后，苍袍巫师再次看向瑟罗斯，沉声道：“是潮涌阶的战略法术或是仪式，这里的魔风现在非常稀薄，我们找不到任何可以使用的魔力节点。”
导师抬起手来，微弱的光芒一闪而逝。
“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将更远的魔力节点链接过来。”
“用结晶，”牛犊沉声道，“我要知道结果，就现在。”
恶念结晶在战场上是珍贵的充能道具，用在这里恐怕稍显浪费……苍袍导师微微一怔，但还是迅速贯彻了瑟罗斯的意志。
战争巫师们纷纷取出恶念结晶握在手中，灵能牵引着恶念结晶中凝聚的魔力逐渐在整片区域内弥散。
随着那些蕴含在结晶中的低语凝结融入巫师们外放的灵能，那些与双眼同步闪烁的圆环开始变得黯淡，闪烁起丝丝缕缕的乌光，巫师们面上也渐渐浮现出挣扎神色。
瑟罗斯心中思绪万千，敌人的身份尚不明确，孽兽？秘法会？还是血剑家？能拿出潮涌阶战略法术掩盖痕迹的绝不是泛泛之辈。
蓝袍导师的法杖重重顿下，一股强大的灵能波动涌出，仿佛一根指挥棒点明了方向，巫师们的灵能波动逐渐汇聚起来，受它们征召的魔力俨然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凝缩成一枚淡蓝的光团，在数息之后轰然炸开——
一道淡蓝的光幕以巫师们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空间中一阵扭曲变换，那些掩盖在如常外表下的灰白真相被揭开面纱。
灰烬。
深坑的表层开始浮现出大片大片的灰白余烬，它们是如此之多，仿佛整个村落连同着地下的砂石泥土都被一把焚山煮海的烈火烧成灰烬，铺进这座深坑。
瑟罗斯的眼睛先是睁大了许多，旋即又微微眯起来。他俯身下去用手指轻捻，灰烬从婆娑中飘飞，一枚残损的骨片呈现在他眼前。
他听到了一阵自己牙齿研磨的声音。
那些没被找到的尸骸恐怕一直都在他眼前。
瑟罗斯的拳头握紧，面色铁青，一股骇人的威势让脚边的灰烬无风自动——这是一场对公牛家的战争，必须有人偿还血债。
“大人！快看！”
一声惊呼吸让瑟罗斯抬头，他顺着声音看向骑兵手指的方向，灰烬铺就的坡面上，一道清晰的蹄印从深坑的底部一直蔓延到了地面，他确信没有任何马匹下到过坑底，这只能是在他们来之前留下的痕迹。
“凯尔辛。”
他发出呼唤，斥候将军倏忽间从雾气中现身，夜枭面具下的双眼追寻着蹄印直到尽头。
“有人在这里挣扎过。还有个掌印，嗯，五根指头。”凯尔辛·影夜观察着泥土和灰烬共塑的痕迹，五指修长清晰，是秩序侧的人类或精灵。
“是人的……”斥候将军回望过来，意味深长，“至少在留下掌印的那一刻还是。”
光幕还在以波次的形式向周围不断扩散，随着这水流般的灵能冲刷，苍袍导师眼中闪动的光芒与圆环也逐渐被一层淡淡的黑色雾气缠绕。
低语在他体内的浓度已经抵达一个新的高度，这是依靠恶念结晶来施展战略法术的弊端，但跨越第一极限的潮涌阶巫师灵能已足够强大，足够压制并消弭影响。
尽管如此，苍袍导师的面色依旧凝重——那法术并非只遮掩了骸骨的灰烬，还有更可怕的真相。
“大人，不是魔风稀薄，”他举起手指，灵能呼唤的魔力在指尖微微萦绕，旋即飘散开来，“是魔力在被排斥。”
银发的老骑士也变了脸色，他迟疑了几息，终于问道：“琥珀湾？”
内环导师郑重点头：“和琥珀湾的惨剧如出一辙，有人用献祭的形式将这里打造成了禁灵域——人造的魔力禁区。您应该知道的，只有一种仪式需要这么做。”
他的声音仿佛叙说着可怖的传说，森严而沙哑。这恐怕才是对方大费周章想要掩藏的痕迹。
“你有什么证据？”牛犊声音低沉。
内环导师拿出那枚色泽完全褪作灰白的恶念结晶。
“这是什么？”老骑士看到那枚耗尽的结晶上闪动着火光。
“这是我们捕获并拓印下来的一段记忆，”苍袍巫师加重了语气，“它来自一块残损的心相碎片。您看过就明白了。”
心相是每个人意识的具现，巫师们受低语侵蚀的本质也是心相世界的畸变。
心相可以破损，但遗留下可以被观测到的心相碎片几乎等同于死亡。
对巫师们来说，这些碎片就是寻求真相时死者的证词。
瑟罗斯伸手将结晶握紧，在巫师的辅助下，一些画面在他脑海中开始浮现出来，那种感觉并非身临其境，好像感知隔着一层蒙纱掀起波动，始终有着一股疏离感。
记忆中的画面模糊又细碎，他先是看到了一朵路边的白花，而后又是被屋舍夹在中间的乡间小道，甚至还有甩动在马屁股后边儿的尾巴。
画面切换得很快，直到一阵剧烈的火光在瑟罗斯眼前亮起。
记忆的主人好像很缓慢地穿行在燃烧屋舍的剪影中，但即使是被冲天的火光所笼罩，依旧有数量众多无法看清真实面目的黑影在视野两侧蠕行。
是黑暗低语。牛犊心中冷静地推断着。
那些纠缠蠕行者全身的幽影正是一切扭曲的源头。
来回切换的画面变得缓慢，宁静村庄的画面开始变少，变得破碎，记忆的主体开始偏移向那场火灾。
瑟罗斯耳边一直都是火焰声呼呼作响，还有拉风箱一样的喘息。
记忆的主人每走动一步仿佛都在耐受着剧痛，当那些燃烧屋舍的剪影从两侧消失，一颗燃烧的巨树呈现在瑟罗斯眼前。
树下有一个斑驳的人影站立。
他清晰地目睹了火焰正以一种被驱逐的姿态被巨树排斥向两侧的黑影，那些蠕行的影子沾染过火焰后一个又一个地倒下。
遮蔽他视野的墨色开始向树下的斑驳身影汇聚，而那些被剥去伪装的蠕行者在火焰中伸出了人类焦褐色的肢体。
尽管只是一阵记忆中的影像，一阵超越潮涌阶的磅礴威势仍旧迎面扑来。
那无尽的黑暗低语正汇作一支凄怨哀歌，在如泣如诉的低声中凝成实质的浓黑，将视野正中的斑驳身影完全抹黑。
那股脱缰的力量正处在从潮涌之路的最后一阶迈出，却还未触碰到螺旋阶梯的临界点。畸变和诡异的扭曲姿态是可预见的未来，但毋庸置疑，这是超越了潮涌阶的力量。
画面一黑，连喘息和火焰声也停下来。
就在瑟罗斯以为这古怪的记忆片段已经结束的时候，他忽然被一阵旭日的阳光照了满眼。
过了几息，一个清悦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来。
“嘿，小怪物。”
而后，他嗅到了一股草木嫩枝上散发出的植物清气。
画面再次转黑，不再有任何的波动呈现在他的知觉中了。
“您现在相信了吗？”结束法术的内环导师郑重地问。
“是的。”牛犊松开手中的结晶，那股草木清气便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不见。
这极有辨识度的记忆让瑟罗斯印象深刻，这是找到凶手的关键信息，也是佐证内环导师推测的有力证据。
他终于向围拢在周围的众人宣布了结论。
“有人试图突破第二极限，这里的献祭是为了塑造一位升格者。”
老骑士悚然一惊，他看向自己的主君，牛犊的面容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酷。
自四位星穹巨龙回到遥远的星辰与凡世诀别，秩序世界便再也没能重现龙之纪元的辉煌。
准确的说，是再也没有后继者能像龙铸石板所记载的那样，走到潮涌之路的尽头，突破第二极限涉足螺旋阶梯。
“这是升格仪式。”
牛犊将那枚化作灰烬的结晶撒向地面。
“……那群畜生又开始不安分了。”
斥候将军看向满地的灰烬，语气不带情感。
“既然是老朋友，那就……”
瑟罗斯用鼻腔回忆着那阵极有辨识度的草木清气，冷峻地转身骑上了自己的烬鬃战马。
“热情些。”
空荡荡的深坑旁，象征公牛的旗帜在散尽的晨雾中竖了起来，随着战马的奔腾招展出一片黑红。瑟罗斯从肩头摘下一枚饰以红宝石的号角，沉闷且绵长的号角声响起。
那声音代表着召唤。
曾对公牛旗帜许下誓言者必须做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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