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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1)

    杨林在他房间里面的镜子前把自己照了一遍又一遍,好像生怕发型歪了一点或者衣服上沾了灰尘似的。就连洛森在客厅里一直叫他吃午饭的声音也充耳不闻,他自顾自又不厌其烦的摆弄着身上的衣服和他今天上午刚去理发店花费500多块搞的一个新发型。在不知照看了多少遍之后才终于满意的打开他的卧室门,然后对洛森露出一个自认为颇有风度的笑容,一脸自信的站在洛森面前,询问洛森他的这身装扮怎么样?杨林是一身夏季常见穿搭,下半身穿着一条天蓝色的直筒牛仔裤,上半身则是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短袖上用绿色和白色绘成一个较小的不知名图案,在短袖上还套了一件略显宽大的纯白色长袖,长袖材质用料很少,穿在身上就像只覆盖了一层薄纱一样,看上去像是最近非常热销的那种自称可以防紫外线的轻薄长袖。刚刚吃完午餐的洛森看着杨林这一身穿搭,心里不免一阵好笑,当即就要开口嘲讽,但一想这也许是杨林能想到的最好穿搭,打击的话还是让它们留在了嘴边没有说出口,毕竟他连晚上用来帮女士挡风的长袖都准备好了,洛森只好模棱两可的说

    “还不错,但我没想到这身穿搭居然花费了你这么长的时间,我本以为你至少有时间陪我一起吃顿午餐的。”

    “哦,洛森,我不饿,真的,完全不饿,而且我现在完全不想吃饭,要是让饭菜里面的油溅到我衣服上就全完了,我可不愿意冒这个风险!”杨林一边说话一边做出一种大幅度动作,看上去难以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兴奋,需要通过一些夸张的肢体动作来释放内心的激动,以避免自己不会被内心的这种狂欢所淹没。

    “沉溺在幸福里的人是靠幸福维持生命的!”洛森望着杨林那张异常喜悦的脸喃喃自语道,随后他又自顾自的说“还好我不用经历这么残忍的事,是的,这太残忍了!”

    “洛森,这两双鞋哪双更配这身衣服一点?我这裤子是不是短了点?还有我这件短袖要不要换一件?我见面要不要给她带份礼物?你说……”杨林把正准备睡午觉的洛森又强行拉进了他的房间开始询问洛森关于他这次和周文娴见面的具体事宜,洛森被他问的烦恼至极,身边有一个处在幸福中的人那其他人是很悲哀的,因为他太迫切向你传递他的幸福了。太过于强迫别人和自己一样幸福,但他忘了,强迫这件事本身就带有一种令人难以接受的部分!在又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准备后(对洛森来说仿佛经历了一年那么漫长),杨林终于对自己的装扮感到满意(实际上和一点钟那套完全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把他的那双白鞋又擦了一遍),他看着手腕上手表的时间,这时已经快到三点了,望着还有三小时才到约定时间,杨林却觉得自己这时无论如何也应该出发了,他现在已经无法安静的在房间里坐着或者站着了,他要去晒太阳,他要去走路,他要坐车去餐厅,他需要随便做点什么和这场约会有关的事,但就是不能坐在房间里了,因为在房间里时间是永远也走不到六点的,在临出门前他拿出几瓶香水认真询问洛森哪种味道会好一些

    “洛森,你快帮我看看,我喷哪种香水出门会比较好”

    “男士身上的香水味并不总是像女士身上的香水味那样受欢迎,如果你问我的建议,你衣服上薰衣草洗衣粉的气味就够了,过多的气味会影响食欲”

    “好吧,那就这样吧,再见洛森”。杨林最终还是听从了洛森的一个建议,他把香水瓶放到桌子上,和洛森打完招呼后就高兴的出门了。

    “哦,我刚刚应该让他把垃圾带下去的!”洛森拍着自己的脑门懊恼的说

    (2)

    杨林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他和周文娴约定好的餐厅,这是一家开在三楼的湘菜餐厅,据说是这附近湘菜做的最好的。这家餐厅的规模不是很大,里面整齐的摆着十几张餐桌,都是标准的四人桌,餐厅最里面还有单独的三个包厢,包厢则是可以容纳十个人的圆桌包间,但是需要预定,如果只是碰巧来到这里吃饭的话只能坐在最外面的餐桌。对于杨林来说,此时的他最在乎是和他吃饭的人而不是在哪里吃饭或者吃什么菜。他满是激动的走进餐厅,然后站在门口到处张望,因为周文娴给他发消息说已经在餐厅坐着了,他用一双深陷爱情的眼睛找寻那个可能让他心碎的人。她坐在墙边的一个座位上,因为人不多,杨林一眼就看见了她,他高兴的冲她挥挥手,然后准备朝她走过去,谁知这时餐厅又走进来两个人,这两个人大概二十七八岁,他们都穿着一件很不体面的白色背心,这件宽松的白色背心并没有对他们的前胸和后背起到什么遮挡效果,反而将它们大片的暴露出来,或许这就是那两人想要的衣服效果。他们将自己的白色背心半截插在裤子里半截露在外面,摆出一副自认为很帅的姿态,两人都梳着一个自以为成熟的背头,但这个背头梳的不彻底,又或许是发胶过于劣质的缘故,导致前面的头发往后倒,但后面的头发却直直的指着天上,这样的发型就好像被狂风吹过的树林一样难看。他们两人勾肩搭背走进餐厅,像是喝醉了一样往杨林身上撞去,撞到杨林的那个人嘴里叼了一根烟,见到自己撞到人他把烟从嘴里拿下来,然后把烟圈吐在杨林脸上说

    “对不起啊,不小心撞到了”话语里毫无道歉之意,就像是在例行公事一样,两人说完后就满不在乎的朝餐厅里面走去。杨林受到这种侮辱,按照他平时的脾气他一定要让这两个活脱脱流氓形象的人把他们嘴里的烟吃下去不可,但今天为了在女士面前展示必要的风度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朝着他心目中的美人走去。

    “对不起啊,等很久了吧?”杨林率先开口道歉,对自己的晚到表示歉意,实际上现在离他们约定的六点还有五分钟

    “没关系,我也是刚坐下你就过来了”周文娴体贴的回应。两人分别表达了歉意和原谅的话语以后就突然陷入了沉默,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出一句话来,最后还是周文娴先打破沉默,她将菜单推给杨林说

    “看看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杨林没有推辞的随便点了几样,然后有风度的询问对方有没有追加的菜品,这样仅仅几分钟就将他们的晚餐确定完毕,就在服务员拿走他们的菜单去准备上菜的时候,杨林注意到刚才在门口碰见的那两个混混居然就坐在了他后面,位置正对着周文娴。杨林心里的怒火升腾的飞快,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周文娴,只要杨林看见他对面的女孩眼里流露出一丝的不高兴,他就准备让他后面的两个混混躺在地上,好在周文娴只是好奇的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高兴的情绪,女孩的大度救了他们一命。周文娴没有理会坐在她对面的两个混混,反而开始和杨林高兴的讨论起昨天的事情

    “昨天真的谢谢你,李江川突然说出那种话真的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女孩十分感激的看着杨林,脸上的表情仍然带着一些对昨天那件事情的害怕。

    “没什么!他居然敢当众威胁一个女生,我相信无论是谁都会出面狠狠揍他一顿的”相比于昨天的结巴,杨林今天在女孩面前的表现明显顺畅多了,杨林对自己感到些许自信

    “虽然那么说,但那时真的只有你站出来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感激你”女孩言语十分诚恳

    “哎呀,朋友之间是不需要说谢谢这种话的,我从来不对洛森说谢谢”杨林话说的大大咧咧,他的大手也在女孩面前随意的挥了挥,似乎想要驱赶女孩话语里流露出来的谢意

    “洛森?洛森是谁?你的朋友吗?”

    “他呀!他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侦探!真的,什么谋杀案他都能破,而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杨林有些骄傲的向女孩介绍洛森

    “侦探?还有这种人吗?我以为侦探都是拿着那种微型摄像机的跟踪偷拍狂呢”周文娴饶有兴致的说

    “哎,洛森不一样,他专门抓这些跟踪偷拍狂的”杨林的这句话使他们聊天的氛围顿时轻松了不少,两人咯咯的笑了起来,恰好这时他们点的菜也被端了上来,看见这些飘着香味的菜杨林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于是两人开始享用起这顿晚餐。

    “那你们都破获过什么案件?”女孩非常聪明的抓住了可以帮杨林打开话匣子的要点,听到女孩的问题杨林顿时来了精神开始讲起他和洛森遇到过的一桩桩谜案,什么密室杀人了,无头尸案了,宝石失窃了,讲的忘乎所以,最后讲到兴起连吃饭这件事都忘记了,而他对面的女孩则是非常有耐心的听着,并且时不时从旁鼓励,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十分优质的伴侣。杨林叽里咕噜的讲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投入的表演,望着对面认真听他说话的女孩,不由得红了红脸,他有些小声的向女孩道歉,周文娴却不以为意的说

    “你讲的真是太棒了,如果你是一个作家的话你的书肯定会大卖的”周文娴无比赞扬的说,杨林却说自己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女孩却一再鼓励他的天赋和才能,并举起左手作出一个加油的姿势。杨林只能一再表示感谢,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只好转移话题说

    “你手腕上这个蝴蝶印记真好看,这是画的吗?”刚才周文娴举起左手鼓励他的时候,她左手手腕上的红色发绳往下滑了一些,所以被杨林看到,杨林顺嘴就提了一句,可听到这个问题的女孩却明显愣住了,刚才还高兴的情绪突然全部收了回去,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这是胎记就不愿意再多言。杨林注意到女孩的情绪变化暗暗骂自己多嘴,于是他极力转变话题,可是仍无济于事,后面女孩的情绪一直不高。后来两人只能迅速地吃这顿晚餐,杨林知道一起去吹晚风的希望已经泡汤了。等到两人晚餐将要结束时,周文娴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红色请柬说

    “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你要是来参加我的婚礼话我会很高兴的”女孩说这话时脸上浮现无比幸福的笑容,看来她对将要到来的婚姻无比满意并且期待已久。但听到这话的杨林心却狠狠的抽了一下,望着女孩递过来的那张红色请柬,他一时之间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去拿住它,他感觉自己满肚子的心事都被这张红色请柬活埋了,他想说话又不知从哪里开口,最终只能默默接过这张红色请柬说着他自己也不知再说什么的幸福话。但沉浸在幸福中的女孩完全没在意杨林异常的表现,她还自顾自的向杨林介绍她的男朋友

    “天哪,杨林你绝对无法想象,我这辈子能遇见他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他是那么宽容慈爱,我觉得自己一点都配不上他,我又任性又没有很高的学历,我的朋友也说我算不上多可爱,可我真的想不到他会让我做他的女朋友,而且还我单膝跪地向我求婚。你知道他从兜里掏出戒指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拼命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我会忍不住叫出来。他拿着戒指一直问我愿不愿意,那个时候我在心里说了一千遍一万遍我愿意,可是嘴巴就是说不出来,感觉我的声带像被人毒哑了一样,我只好用拼命点头来回答他,我的眼泪随着我的点头掉在我手上,我也不知道那时为什么会流泪,我甚至没感觉自己流泪了,那个时候我只知道我要结婚了!下个月12号也就是还有二十三天,我就可以把他称作我的丈夫了,到时我一定会幸福死的!”周文娴幸福的一再介绍自己未来的丈夫和马上到来的婚姻,而这份幸福对于杨林来说却是难以接受的,他只好暂时撇开处在幸福中的女人,独自去往卫生间平复一下嫉妒焦躁的情绪。

    来到卫生间的杨林不甘的锤着洗手台,望着镜子里那因为嫉妒和愤恨而扭曲的面孔就十分生气,他感到自己难以割舍这样一个恬静文雅的女孩,他在镜子里一遍遍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可是始终没有得到答案,这时的他突然能够理解昨天那个流浪汉一般的人在咖啡厅里说出来的那些话。杨林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份无望的爱情折磨疯了,道德和欲望在疯狂撕扯他的身体他的心灵,好像要把他撕成碎片一样。不多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在洗手池狠狠清洗了自己的面庞,然后带着一种毅然决然的表情走了出去!

    刚回到餐厅的杨林就看见不久前在门口遇见的那两个混混居然在骚扰周文娴,他们一个人拿着那张结婚请柬,一个人抓着她的小手凑到她耳边说着什么!而正经历这一切的周文娴此刻显得非常无助和害怕,一边用力推开她旁边的混混,一边大声呵斥他们走开,两个混混此时却变本加厉的往周文娴身上凑去,杨林见状二话不说直接走到他们身前,拉开凑到周文娴耳边的混混对着他的鼻梁骨就是一拳,然后不等第二个混混反应过来就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接着坐在第二个混混身上对着他的面部就是接连几记重拳,另外一个混混站起来还想反抗,杨林照葫芦画瓢让他脸上又挨了几拳。这时两个混混开始有些害怕,纷纷躺在地上不敢起来,口中连连求饶,但杨林似乎非要打到他们晕厥为止,于是又走到混混身前准备让他们再尝尝他的拳头,这时一旁被吓呆的周文娴方才反应过来,他连忙拦住杨林说

    “杨林!别打!别打!我和他们以前认识,我们刚才只是在开玩笑”

    “开玩笑?”杨林疑惑的问,他想起刚才那无比亲密的举动和周文娴害怕似的表情,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是玩笑,但看见周文娴急急忙忙挡在他和另外两人之间,杨林只好停手,他警告了两人一番之后就带着周文娴离开了餐厅。

    杨林和周文娴肩并肩的走在长沙的街道上,晚风将周文娴那柔顺的发丝轻轻吹动起来,杨林感觉一股好闻的香味温柔的钻进他的鼻间,杨林不由得将自己的身子往周文娴身边靠的更近一些,周文娴似乎还在为刚才餐厅里发生的事情所困扰,完全没有察觉杨林的小动作。两人就这样一起走了很漫长的一段路,杨林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问

    “那两个人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我以前认识他们,嗯……”周文娴支支吾吾的回答,杨林自然不信

    “你认识?他们两个就是流氓混混,你怎么可能认识他们?”可接下来无论杨林怎么问周文娴都不愿意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杨林见问不出什么也只好闭嘴。就这样,两人一直沉默着来到地铁站,等到两人来到地铁站时,周文娴才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和杨林告别,杨林挥挥手看着她走下地铁站,然后自己满怀心事的朝另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