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又见故人
轻轻右转弯，把车开到财政局大门口。
执行经理和会计已经等在路边，看到熟悉的桑塔纳车牌照，老远冲车子招手，他俩虽然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但早已等急了，两张脸，满脸都是黑线。
跑来求爷爷告奶奶要饭，搁谁也是这副哭丧相。
天气热，被厂长催的急，俩人蹬车子过来的，搞出两头大汗。
这二位被楚德江叫来，当然也是楚升的主意。
车速减缓，楚德江没下车，摇下车玻璃，指了指大院里边：“进去说吧。”
在楚德江跟包守财和陶渊明说话时，楚升看得出，二位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就算了，把脸拉的还挺长，这是树倒猢狲散之前的正常反应。
把车停在财政局小楼下面，下车前，楚升嘱咐楚德江：“我拿茶叶，您带好果汁，把这个瓶起子一起带上。”
下车后，楚升环顾一下院子和楼栋，顿时觉得故地重游感慨在心间涌动。小楼古里古气，不甚起眼，财政局和市府在之间虽然被墙隔成连个院子，但是墙上开了个月亮门，平时开会办事，联络感情，非常方便。月亮门旁边的那颗罗汉松，有一次楚升不小心，被针状松叶扫到了眼角，搞得他用了一周的左氟沙星滴眼液，还有院子进门处的那座小假山塌过一次，砸端了流浪狗的一条狗腿，再就是，老局长唐庚尧的老婆和他闹离婚，闹到局里，举着鞋底子围着假山追着唐庚尧打，一群人劝架，还有一群人看热闹觉得很解气。
别看这里的一切都那么不起眼，但是这里掌握着隶城一千多万人口的收支和审批，妥妥的财神爷。
楚德江拎着装了两瓶果汁的手提袋，趁楚升在望着院子深深怀旧，他悄悄把报纸包塞进袋子里。
会计包守财，接近五十，南半球秃成荒漠，北半球稀稀拉拉，决口的地中海。
包守财端详着楚升想了一下才“哦，大升啊，长这么高了，差点就没认出来”说话时，露出满嘴烟熏黑牙，“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哩。”
听到这句初中课文里被语文老师带着感情色彩郎读的话，楚升好想打问包伯伯，话说伶仃圆规杨二嫂去哪儿了。
楚德江介绍执行会计：“大升，我来介绍一下，咱们厂的执行经理陶渊明。”
楚升接住陶渊明勉强伸过来的手握住，心里暗道，大哥，在下桃花源是也。
陶渊明九江人，也可以算是本明的分明。
陶渊明头发油光，说话咬着舌头尖，很慢，但是很有礼貌，他是楚德江为了打开南方市场雇来的，没想到厂子改产后出师不利，现在已经欠了陶渊明三个月的工资了，楚德江早已经预测到，陶渊明之所以能大热天跑东跑西，就是等着把工资拿到手立即辞职。
不过，眼下人家没钱拿，还跟着你鞍前马后，能大热天随叫随到，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包守财和陶渊明对视一眼，心想楚德江把他儿子带过来搞什么名堂？
他儿子才十八岁，来这里能做什么？
想到楚升是从驾驶室钻出来的，二位姑且认为楚升是来给他爹当车夫的。
楚德江在陶渊明和包守财耳边小声叽咕几句，楚升在边上听着，楚德江基本按照他嘱咐的话传达的，大概意思就是今天咱们来要贷款批复，万一成了，各自履行自己的职责便是。
听楚德江讲话时，包守财和陶渊明听得认真。
等楚德江说完一转身，二位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来了八百趟，能给早给了，今天肯定白玩。
各自在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如果要不到钱来——俩人几乎同时看向停在一边的桑塔纳。
裸车十万，车龄一年多，开到二手车市场上，七万块会很抢手。
楚升看出二位的心思，感慨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过，也能理解他们，谁家都要米下锅。
楚德江这边说完，把楚升拉到一旁，小声问道：“大升，这就要上楼了，告诉爸爸，你说的靠谱吗？”
作为资深老公务员的楚升，不假思索的拍了拍胸脯，但却没有说：没问题，老楚你能行的，加油。
嘴里吐出来的却是：“不想做了，咱们现在回去卖房卖车，来得及。”
说完，笑吟吟，定定望着老爸。
楚德江脸上黑白切换，捏了捏拳头，关节咯嘣作响，大眼珠子使劲瞪着楚升：“你何时学坏的。”
“老楚，您应该知道小楚骨子里就是坏的，现在咱不讨论这个问题，先把正事办了。”楚升笑笑。
骨子里是坏的，骂爹不带脏字。
楚升把楚德江diss了一下，令楚德江嘴角一抽，竟然无言以对，气哼哼的哼了一声。
这么一来一往的互怼，反而让楚德江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
这就好比高考或者各种面试，一定在孩子进场之前不要和他说加油啊你能行的，而是要逗逗嘴开几句玩笑，但大多数家长都做错了。
而现在，楚升和楚德江之间的孩子和家长关系，完全反过来了，是楚德江没有自信，楚升来逗楚德江，让他松弛一点不紧张。
包守财和陶渊明假惺惺要帮忙拿东西，楚升和楚德江都没有让给他们。
楚德江轻车熟路，楚升三人紧随其后，来到二楼。
列位看官记着，各部门一把手的办公室往往设在最里边的房间，而且在阳面。
财政局一把手唐庚尧唐局的办公室，在二楼最东头的阳面，这个位置低调内敛，而且坐在办公室的桌子旁看院子里，随意一抬头便是一览无遗。
白底红字的木头牌子钉在门头上方一侧。
楚升走在楼道里，心中再次感慨，一切熟悉又陌生。
虽然对这里的每个台阶，每个门口都熟悉，但是，他装作头一次来，一声不吭的跟在楚德江后面，包守财两次想问他打算上哪所大学，楚升都小声敷衍和摆手示意咱先不聊。
楚德江和往常一样，到了门前就抬手，却被楚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楚升上前侧耳倾听。
里面的声音隐隐约约，但是能听得清。
“哈哈，王总，都是老朋友，你太客气了，小婉懂事乖巧，那小嗓子比歌星唱的还到位呢，要是带她一起吃饭打牌，我没有任何意见，王总推荐的人选，哪次错过，哈哈哈。”
楚德江觉得可以敲门了，又抬手要敲门，再次被楚升拉住。
楚升腹诽，俺才是这里的老人，又是过来人，比你懂多了。
领导正在约晚上的局，你捣什么乱，领导尴尬就会让大家一起尴尬，咱是来求人办事的，不是来搅乎领导美事的。
等里面说完“那就晚上见，挂了哈”，楚升抬手敲门。
楚德江瞅了眼楚升，表情是“敲个门也跟老子抢”。
进门之后，按照事先的安排，楚升陪着他进入唐局办公室，相时而动，。
包会计和陶经理，在门口外边候着。
楚升进门后，又见故人，望着熟悉而又记忆遥远的面孔，难免心中唏嘘。
和老局长相比，俺年纪轻轻，却已经走完一个人生，重新来过第二个人生，人各有命啊。
执行经理和会计已经等在路边，看到熟悉的桑塔纳车牌照，老远冲车子招手，他俩虽然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但早已等急了，两张脸，满脸都是黑线。
跑来求爷爷告奶奶要饭，搁谁也是这副哭丧相。
天气热，被厂长催的急，俩人蹬车子过来的，搞出两头大汗。
这二位被楚德江叫来，当然也是楚升的主意。
车速减缓，楚德江没下车，摇下车玻璃，指了指大院里边：“进去说吧。”
在楚德江跟包守财和陶渊明说话时，楚升看得出，二位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就算了，把脸拉的还挺长，这是树倒猢狲散之前的正常反应。
把车停在财政局小楼下面，下车前，楚升嘱咐楚德江：“我拿茶叶，您带好果汁，把这个瓶起子一起带上。”
下车后，楚升环顾一下院子和楼栋，顿时觉得故地重游感慨在心间涌动。小楼古里古气，不甚起眼，财政局和市府在之间虽然被墙隔成连个院子，但是墙上开了个月亮门，平时开会办事，联络感情，非常方便。月亮门旁边的那颗罗汉松，有一次楚升不小心，被针状松叶扫到了眼角，搞得他用了一周的左氟沙星滴眼液，还有院子进门处的那座小假山塌过一次，砸端了流浪狗的一条狗腿，再就是，老局长唐庚尧的老婆和他闹离婚，闹到局里，举着鞋底子围着假山追着唐庚尧打，一群人劝架，还有一群人看热闹觉得很解气。
别看这里的一切都那么不起眼，但是这里掌握着隶城一千多万人口的收支和审批，妥妥的财神爷。
楚德江拎着装了两瓶果汁的手提袋，趁楚升在望着院子深深怀旧，他悄悄把报纸包塞进袋子里。
会计包守财，接近五十，南半球秃成荒漠，北半球稀稀拉拉，决口的地中海。
包守财端详着楚升想了一下才“哦，大升啊，长这么高了，差点就没认出来”说话时，露出满嘴烟熏黑牙，“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哩。”
听到这句初中课文里被语文老师带着感情色彩郎读的话，楚升好想打问包伯伯，话说伶仃圆规杨二嫂去哪儿了。
楚德江介绍执行会计：“大升，我来介绍一下，咱们厂的执行经理陶渊明。”
楚升接住陶渊明勉强伸过来的手握住，心里暗道，大哥，在下桃花源是也。
陶渊明九江人，也可以算是本明的分明。
陶渊明头发油光，说话咬着舌头尖，很慢，但是很有礼貌，他是楚德江为了打开南方市场雇来的，没想到厂子改产后出师不利，现在已经欠了陶渊明三个月的工资了，楚德江早已经预测到，陶渊明之所以能大热天跑东跑西，就是等着把工资拿到手立即辞职。
不过，眼下人家没钱拿，还跟着你鞍前马后，能大热天随叫随到，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包守财和陶渊明对视一眼，心想楚德江把他儿子带过来搞什么名堂？
他儿子才十八岁，来这里能做什么？
想到楚升是从驾驶室钻出来的，二位姑且认为楚升是来给他爹当车夫的。
楚德江在陶渊明和包守财耳边小声叽咕几句，楚升在边上听着，楚德江基本按照他嘱咐的话传达的，大概意思就是今天咱们来要贷款批复，万一成了，各自履行自己的职责便是。
听楚德江讲话时，包守财和陶渊明听得认真。
等楚德江说完一转身，二位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来了八百趟，能给早给了，今天肯定白玩。
各自在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如果要不到钱来——俩人几乎同时看向停在一边的桑塔纳。
裸车十万，车龄一年多，开到二手车市场上，七万块会很抢手。
楚升看出二位的心思，感慨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过，也能理解他们，谁家都要米下锅。
楚德江这边说完，把楚升拉到一旁，小声问道：“大升，这就要上楼了，告诉爸爸，你说的靠谱吗？”
作为资深老公务员的楚升，不假思索的拍了拍胸脯，但却没有说：没问题，老楚你能行的，加油。
嘴里吐出来的却是：“不想做了，咱们现在回去卖房卖车，来得及。”
说完，笑吟吟，定定望着老爸。
楚德江脸上黑白切换，捏了捏拳头，关节咯嘣作响，大眼珠子使劲瞪着楚升：“你何时学坏的。”
“老楚，您应该知道小楚骨子里就是坏的，现在咱不讨论这个问题，先把正事办了。”楚升笑笑。
骨子里是坏的，骂爹不带脏字。
楚升把楚德江diss了一下，令楚德江嘴角一抽，竟然无言以对，气哼哼的哼了一声。
这么一来一往的互怼，反而让楚德江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
这就好比高考或者各种面试，一定在孩子进场之前不要和他说加油啊你能行的，而是要逗逗嘴开几句玩笑，但大多数家长都做错了。
而现在，楚升和楚德江之间的孩子和家长关系，完全反过来了，是楚德江没有自信，楚升来逗楚德江，让他松弛一点不紧张。
包守财和陶渊明假惺惺要帮忙拿东西，楚升和楚德江都没有让给他们。
楚德江轻车熟路，楚升三人紧随其后，来到二楼。
列位看官记着，各部门一把手的办公室往往设在最里边的房间，而且在阳面。
财政局一把手唐庚尧唐局的办公室，在二楼最东头的阳面，这个位置低调内敛，而且坐在办公室的桌子旁看院子里，随意一抬头便是一览无遗。
白底红字的木头牌子钉在门头上方一侧。
楚升走在楼道里，心中再次感慨，一切熟悉又陌生。
虽然对这里的每个台阶，每个门口都熟悉，但是，他装作头一次来，一声不吭的跟在楚德江后面，包守财两次想问他打算上哪所大学，楚升都小声敷衍和摆手示意咱先不聊。
楚德江和往常一样，到了门前就抬手，却被楚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楚升上前侧耳倾听。
里面的声音隐隐约约，但是能听得清。
“哈哈，王总，都是老朋友，你太客气了，小婉懂事乖巧，那小嗓子比歌星唱的还到位呢，要是带她一起吃饭打牌，我没有任何意见，王总推荐的人选，哪次错过，哈哈哈。”
楚德江觉得可以敲门了，又抬手要敲门，再次被楚升拉住。
楚升腹诽，俺才是这里的老人，又是过来人，比你懂多了。
领导正在约晚上的局，你捣什么乱，领导尴尬就会让大家一起尴尬，咱是来求人办事的，不是来搅乎领导美事的。
等里面说完“那就晚上见，挂了哈”，楚升抬手敲门。
楚德江瞅了眼楚升，表情是“敲个门也跟老子抢”。
进门之后，按照事先的安排，楚升陪着他进入唐局办公室，相时而动，。
包会计和陶经理，在门口外边候着。
楚升进门后，又见故人，望着熟悉而又记忆遥远的面孔，难免心中唏嘘。
和老局长相比，俺年纪轻轻，却已经走完一个人生，重新来过第二个人生，人各有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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