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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越巂行(六)

    升官与发财,人间第一美事也!所以庞靖最近心情好,而且是很好,特别的好。

    越巂郡虽说也是十三万户六十多万口的边疆大郡,可若是论起繁华,自是比不过汉中郡、蜀郡、巴郡这些更近中原的益州辖郡,更勿论是和州所益州相比了。别驾与郡守,自是一方诸侯的郡守权势重些,可庞靖在任越巂日久,如今年岁愈大,也再无当初治清一方的壮志雄心,为官一任积攒下的手边银钱也足够回成都安享晚年,刘君郎既有心让赵普上位,莫非他还能螳臂当车不成?补偿自己一个别驾的虚名,庞靖倒也心满意得。

    只是这些心思,庞靖自是不会说与孟获听的,虽本已是思退思隐,可近几日里总有些人走茶凉的悲凉心境,以往车水马龙的郡守府如今门罗可雀,越巂郡的大小官员都争先恐后地往赵普私邸跑了,如今难得撞上孟获和杨锋这样的乡下大头直愣愣地前来求见,庞靖自然得在临走之际好好再宰一刀。

    “你二人求见本府,是为何事?”

    孟获怀里也有一张西风山村镇银行开出的一万两银票,当时是刘隽做的两手准备,可好歹孟获也曾经当过几日草头大王,眼见着自己和杨锋一帆风顺地进了郡守府,虽是还在正堂外候着,可听得庞靖的言语,却似没有刁难之意,反而心中也犯了嘀咕,小手悄悄伸进怀里,把这块敲门砖又塞进了些。

    “小民二人乃宁州县南中西风山村之村民,此番求见庞大人,实乃有重礼相赠。”

    庞靖眉毛一挑,嘴角绽出一丝笑意,暗道果然是块肥肉,连忙招手,唤孟获和杨锋二人进堂坐下,又吩咐家丁奉上茶,方才悠悠笑道:“你二人又没有受了本府的恩惠,怎会突然要以重礼相赠本府,今日需得说个明白,否则这礼,本府可是不会收的。”

    孟获跟着刘隽日久,好的东西没学,那些弯弯绕的东西倒学了不少,待庞靖言毕,站起身来便朝庞靖行了个拜礼,故作感恩道:“我二人本是宁州一山村百姓出身,说起来是与庞越巂素不相识,怎敢攀附?可这些年村子风调雨顺,村里人都说是庞越巂的功劳,全村人特凑了一千五百两现银钱,便要让小人来感恩老父母,小人忝为村长,受了全村人如此重托,便是只能不顾庞越巂厌弃,也得前来了一谢庞越巂治下宁州海清河晏的恩德。”

    庞靖本抬着茶碗,听得孟获言语,连忙放下茶碗,喜上眉梢地抚着白须,故作出一脸正色说道:“本府为官一任,这些自是应该做的,你等乡下村野也不容易,便将银钱通通带回。”

    孟获也故做出一副惶恐的神色,急忙说道:“此乃我一村父老的拳拳之心,万请庞越巂收下,倘若真教我带回,只怕父老乡亲都不会答应!”

    庞靖依旧抚着白须,笑眯眯地说道:“本府自主掌越巂一郡之日始,便告诫自己爱民如子,你等既是越巂子民,亦是本府的子民,世上可有父母收子女钱财的事情?你便将一万五千两全拉回去,告诉村民们,父老乡亲的心意本府心领了,银钱本府却是万万不能收的。”

    孟获心中暗骂道一声臭不要脸,手上却仍是拉着杨锋行了第三次拜礼,扮出一番哭腔说道:“实非我等要污了庞越巂清风峻节,实乃是见不得老父母洁己奉公,便容我等尽尽孝心罢!”

    庞靖心满意得地点点头,故作为难地说道:“如此?那便罢了,本府就为你等破例一次,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听得此言,孟获和杨锋是真的差点喜极而泣,原以为演戏便如当日吓唬雍乾一般简单,谁料三个拜礼行下来,方才觉得刘隽真乃神人也。

    孟获拍拍杨锋,杨锋连忙快步走出郡守府,叫上守候在院门外的两位近卫团弟兄,将两只木箱搬进进了正堂,当着庞靖的面打开看了一眼,方才交予郡守府的家丁。

    眼见庞靖点头让家丁将木箱搬去后堂,孟获喝了口茶,方才试探说道:“不敢欺瞒老父母,我等还有事相求老父母,对于老父母而言,亦不失为一桩好事。”

    庞靖听得前半句,眉头一挑,待孟获后半句说来,又舒缓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等且言,凡本府力所能及,自当为民出力。”

    听得如此,孟获眼神一瞥,杨锋连忙将方才取木箱时带上的一坛西风竹叶青打开,送至庞靖跟前,见庞靖嗅了嗅后流露出惊喜的眼神,也不顾上别的,抓起一个空茶碗便斟了一杯,奉给庞靖。

    庞靖接过茶碗抿了一口,两眼顿时放光,突然回想起前几日越巂街面发生的抢购之趣事,不由问道:“你等二人从宁州来......莫非这就是西风竹叶青?”

    孟获颔首笑道:“不瞒老父母,这便是西风竹叶青,我等说的好事,便是此事!”

    庞靖颇为意动,放下茶碗抚着白须悠悠问道:“哦?那且说说吧。”

    “我等原是宁州城外西风山的山村村民,日子本过得辛苦,可前几月竟有幸得遇游历途中的中山靖王之后刘隽刘公子,经刘公子指点,方才酿制出了这西风竹叶青。此本是桩好事,可眼下这西风竹叶青颇受欢饮,实在供不应求,我等村民有心扩大生产,却又生怕招迁人手违了律法......所以斗胆来求老父母一道手令,可否能在西风山设下一镇,方便我等生产。”

    听出孟获言语中的意思,只要帮上这忙,西风竹叶青的生意定然是有自己的一份,可庞靖还是有些为难道:“镇?据本府所知,似乎乃驻兵戍守之处方可称镇,你等要本府设镇,似乎......”

    孟获哈哈一笑,摆摆手说道:“老父母误解了,镇也好,市也罢,无论叫什么名字都可以,我等的想法就是由朝廷给个名头,西风山不由宁州管辖即可,否则生产销售一事,宁州都要插上一脚,多有盘剥......我等没有别的意思,就想着请老父母出面,入西风竹叶青一股。”

    庞靖听懂了孟获的意思,哈哈一笑,赵普身为宁州县令,仗着益州有人,却不去宁州赴任反而一直留在越巂碍手碍脚,听说还扶持了宁州一支本地家族为其效命,以往没什么瓜葛,自然可以听之任之,眼下冒出一个西风竹叶青,那便倒不同了,自己郡守一方多年,在益州也是说得上话的,如今不过年老思退,却非是逊了赵普。

    不过孟获尚未开出价码,得罪赵普庞靖不惧,可没有好处便得罪赵普,庞靖却是不干,于是孟获话说完半晌,庞靖依旧抚着白须岿然不动,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一言不发。

    孟获哂然一笑,悠悠说道:“我等出售西风竹叶青与商户定价一两银钱一坛,一日可售近千坛,老父母开恩于西风山设市设镇皆可,我等愿奉上一成干股!”

    庞靖心中盘算半天,心中早已乐开了花,面上却是古井无波地点着头,缓缓说道:“设市听着如同市场一般,还是镇罢,设下一镇,宁州便管不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