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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越巂行(七)

    赵普和庞靖,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这是众人出发之前刘隽定下的策略,为的就是力求全数击破,所以孟获的怀中才会有了一张西风山村镇银行开出的一万两银票以备万一。

    可刘隽不知道,孟获打个前站的功夫,反而摆平了众人原本以为最难搞定的庞靖,不仅没上那张一万两银票,甚至开出个庞靖的价码,也比原先刘隽和孟获商议的三成干股便宜得多。

    刘隽现在只知道,资讯落后带来的信息差,让自己陷入深深的被动。

    庞靖即将升任益州别驾,而接任越巂父母官的正是刘隽眼前皮笑肉不笑的赵普,此时此刻刘隽想到自己赶在雍乾未到之前进到了赵普私邸,后知后觉的心道一声侥幸,若是现在才来拜访,恐怕已然是进不了赵普府门了。

    世间的事嘛,只要愿意利益交换,就没有扯不断的关系,斩不断的筋。无论是赵普府中的家丁无心之过也罢,还是赵普有意为之也好,三人的酒席,只有两人喝上了西风竹叶青,就足以代表赵普和雍家也非铁板一块。

    刘隽知道雍家一直在给赵普这个名义上的宁州县令搞利益输送,用金钱建立的关系,也会随着金钱崩塌,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于是刘隽放下酒杯,置喷了一桌酒的雍乾不理,笑嘻嘻地对赵普说道:“实乃晚辈的过错,不知雍贤弟在此,只携了两坛西风竹叶青来,倒教赵大人为难了。”

    赵普岂会听不出刘隽的弦外之音,把玩着酒杯悠悠答道:“这有何为难,老夫乃主,刘公子乃客,两坛西风竹叶青自当为你我二人所用,至于雍世侄嘛,他父亲与我交好多年,情同手足,自家人便让着些宾客,也是理所应当的。”

    刘隽进门之后,给赵普报出了西风竹叶青一成干股的价码,当时赵普不置可否,如今听得他着重强调与雍家的关系,刘隽自然也知道了一成干股是撬动不了赵普和雍家的关系。

    闻弦歌而知雅意,既然赵普言语之中有了暗示,刘隽也投桃报李道:“大人此言差矣,晚辈与雍贤弟也是相交好友,今日实不知怎会如此凑巧,否则定当多带几坛酒来,岂敢教大人为难。”

    自打西风竹叶青出现之后,雍乾便是再没喝过其他酒,方才三人举杯同饮,不经意间饮了满杯座前之酒,口中瞬间苦涩难当,方才上演了失态的一幕,正擦拭着衣饰,心中本就有些怨气,耳中竟还听得赵普和刘隽在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心中怒道这二人简直将自己当成了傻子,嘴里便不由地带了些火气:“待客之道小侄自当懂得,世尊既与家父情同手足,这苦酒小侄饮下便是了。”

    以往的雍乾是绝计不敢如此同赵普说话的,更何况眼下赵普即将升任郡守,只是他心中实在窝火,想到往昔年年都要向其奉上宁州四成的赋税,每年三四千两银钱供着,临了其升迁空出宁州县令一位,父亲竟然还要花一万两银钱去买,何况方才刘隽已抢先将西风山那张一万两银票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只怕原本定下的计策也将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又恨又气之下,方才说出这番话来。

    赵普干笑了两声,倒也不以为意,眼下最为重要的是银钱,万一刘隽开出的价码不够,雍家的关系自然还得是要继续维持的,自己养出的肥猪,偶尔叫唤两声,没有更肥美的猪肉供自己享用之前,谁又会舍得杀掉呢?

    刘隽眼见雍乾一番阴阳怪气的抱怨居然没有惹得赵普发作,便也知道了今日赵普恐怕打定了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意,自顾自地斟上一杯西风竹叶青,举着杯嗅了半天,悠悠说道:“雍贤弟,不是兄长不在乎你我情分,实在是在商言商,有些情况兄长不得已。”

    说着,刘隽将手中的西风竹叶青缓缓饮下,故意咂摸半晌,方才冲赵普拱拱手,继而说道:“这西风竹叶青到底好不好,有多好,其实晚辈说了不算,各人自有各人的见教,只是不瞒赵大人,在宁州城里这西风竹叶青可是售出了一坛一两银钱的天价,晚辈便是带着人加班加点的赶制,一日近千坛的产量也依然供不应求,所谓金杯银杯,不如百姓的口碑,这西风竹叶青好不好,想必赵大人心中自有计较。”

    赵普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抚着白须一言不发,反倒是雍乾急了起来,宁州县令在雍乾看来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反而这西风竹叶青是无论如何都要抓在手中的摇钱树,于是刘隽话才说完,雍乾便连忙驳斥道:“一两银钱一坛西风竹叶青不假,可若说是供不应求,便有些夸大了吧。”

    刘隽也不辩解,摊摊手无可奈何地说道:“一万两银钱可不算个小数,若非贤弟家里银钱太多,来承包兄长这西风竹叶青玩?”

    雍乾一时间被刘隽的话堵住了嘴,憋了半晌,只得怒道:“便是西风竹叶青真供不应求,当日我也承包了下来!”

    刘隽苦笑一声,正欲说话,赵普却说道:“此事之前便有定论,无须再提。世侄既然与刘公子有三日之约,三日过后世侄未将现银钱送到,所约自当废止。”

    雍乾听得赵普之语,气得脸色黑沉,心知争不过赵普,又气又恼之下,竟是冷哼一声,一挥衣袖便离了席,径直朝府外走去,刘隽瞥了一眼赵普,只见赵普却慢慢悠悠地斟了杯酒,权当看不见,刘隽哂然一笑,暗道这雍乾也是个妙人,每次见他最后都得愤然离席,属实有趣。

    眼见雍乾没了身影,赵普斟满一杯酒,笑意盈盈地望向刘隽,看得刘隽心里泛起一阵恶心,急忙也斟了杯酒,抬起酒杯便要敬酒,堂外却突然冲进一名家丁,慌慌张张地喊道:“大人,雍公子把驾来的马车驾走了!”

    赵普停住了正要敬酒的手,悠悠说道:“他自家的马车,驾走遍驾走呗......”话未说完,忽然想起些什么,也顾不得失态,酒杯愤然向席间一扔,声嘶力竭地怒道:“给老夫追上去,把他穿的衣裳和车上的银钱通通给老夫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