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二次入梦
从里屋依稀传来方若的呓语，听起来是睡熟了。
这丫头以前也有说梦话的习惯吗？方亚漫无目的地乱想着。
从一个小时前他就上了床，可丝毫没有睡意。
他曾以为自己坦然接受了现状，但当坠梦之刻真的即将到来时，恐惧、不安和彷徨依然像蛛网般蔓延开来，直至将他包围、勒紧。
而在这一团乱麻中，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他仍在胡思乱想着，不禁担心起如此清醒的状态该如何进入坠梦之刻。
还是想点有趣的事吧。
艾伦先生又在偷吃时被抓个正着，惨遭穆依太太训斥；这几天心情大好的小索自作主张换掉了已经破破烂烂的饭桌桌布，却被穆依太太责令去把旧桌布捡了回来。
想着想着，困意将他笼罩起来。
要来了吗？
根本来不及抵御困意，方亚立刻失去了意识。
“喂——”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呼唤着什么，声音大得像直接贴在他耳边大喊。
“该起床去打架啦——”
方亚彻底醒了过来。
首先进入视野的，是李维和离纯。她正在方亚面前挥动双手，似乎在测试他能否看到自己。
看到离纯，方亚心头一紧。此前关于神秘委托人的种种猜测一股脑涌了上来。但他很快稳住心神：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度过坠梦之刻才是最重要的。
“我已经在梦里了吗？”方亚东张西望。但眼前的景象让他更加茫然：
沙漠。
在视线所到之处的尽头，能看到的依然只有广阔无垠的沙漠，和覆盖于其上的辽阔天空。
然而，这片天空却泛着浓浓的猩红色，那颜色暴戾、凝重，像是由数不清的鲜血郁结而成。远处滚动着的几朵血云，弥漫出杀戮和血腥的气味，好像正酝酿着一场血雨。而在血云之后，还有一个被云层遮蔽大半的暗红色太阳。
在这血色天空的映照下，沙漠的颜色竟透露着些许妖异。
空旷的沙漠中，除了他们三人，就只有一棵枯萎凋零的灰色树木，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
“这是什么鬼地方……”
“当然是最最紧张刺激的坠梦之刻啦！欢迎回来！”离纯大声嚷嚷，强调着自己的存在感。
方亚将视线移回离纯身上。她还是与上次一样，白衣胜雪，巧笑嫣然，在这天地间尤其格格不入。
但方亚顾不上欣赏她的美，除了隐藏的顾虑外，还因为他有数不清的问题要问。
“我说，上次你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是早就知道这次还会进入同一个梦吗？这是什么原理？”
“对啊，是什么原理呢？”离纯没有正面回答，手扶下巴佯装思考。
“你就告诉他吧，免得以后每次都要问。”李维插嘴道。这是方亚今天听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这是替我着想还是替他着想呢？”离纯笑着对李维说。随后重新转向方亚：
“正常来说，坠梦之刻会把游者随机传送到邻近的梦境中，也就是说，这可能就是你或我某位邻居的梦。而我们之所以会出现在同一个梦里，是因为我做了一点小小的手脚。”
“手脚？”
离纯不置可否，然后举起了左手，轻轻吻了吻无名指。
他曾见过的五彩斑斓的蝶群，再一次浮现在她周围。
“还记得上次触碰过你的蝴蝶吗？这是我的梦象——蝶象的其中一种能力，我称之为‘引梦蝶’，只要被它标记过的游者，都会在坠梦之刻时与我一起传送。你可以理解为，我们钻了空子，组成了一支可以并肩作战的队伍。”
“梦象又是什么？”
“咦，我上次没告诉你吗？梦器、梦语和梦象是游者在坠梦之刻中赖以生存的三大倚仗。所谓梦象，简单来说就是游者在梦里的外表，也会具有相应的能力。”
“也就是说，游者的外表和现实世界不同？”
“废话。”一旁的李维突然开口了。
想起李维大衣下的白骨，方亚若有所思。
“那么梦境里的美女在现实中也可能完全是另一幅模样？或者说现实里的人在梦中会以另一副面孔示人？”
“你在暗示谁呢？”离纯笑盈盈地反问。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算啦，天生丽质的人可不怕被质疑。”离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那我的梦象呢？我完全没什么特殊形态……”
“梦象和梦语一样，需要一定契机才能觉醒，倒不如说你在第一次坠梦之刻就能使用梦语，本身就是很罕见的情况。”
“原来如此，”方亚点了点头，“不过无所谓了，我们离开这里吧。嗯，这么空旷的地方，我要去哪用贯通之门……”
“谁说我们要走了？”离纯问道。
方亚被问懵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然呢？不趁现在离开，等会冒出来几只魇该怎么办？”
“正合我意。”离纯笑容不减。
“……我不懂你的意思。”
“游者要变强，就要吸收梦元；要吸收梦元，就会对梦主造成不同程度的损伤。而七六会的原则是，将对梦主的伤害降至最低。因此，我们要想变强，就只能去吸收那些已经被魇污染的梦元。尽管这样也会伤害梦主，但至少不会让他们被魇永远困死在梦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被魇污染的梦，不仅要吸收掉梦元，而且要猎杀魇，夺取他们的魇核。”离纯正色道，“我们要想在尽可能遵守会规的前提下变强，就只能铤而走险。”
“那遇到没有魇的梦境呢？”
“对我来说，那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什么意思？”方亚越来越糊涂了，“不是你告诉我并非所有的梦境都存在着魇吗？”
“你只需要知道结论就可以了。”离纯一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的口气。
“……算了，”方亚知道逼问也不会有结果，干脆替她换了话题，“……那上一次的梦元呢？”
“给凌吃掉了。”
“凌？”
“哦对，忘记给你介绍了，他也是七六会成员，只不过你现在看不到他。凌？你愿意露个面吗？”
无人回应。
“别太在意，他比较害羞，”离纯撇了撇嘴，“比起打招呼，他更喜欢跟魇打交道。”
方亚没心思追究这位神秘成员。他原以为自己是躲避陷阱的猎物，没想到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为了追逐凶恶野兽的猎人。
他终于知道露佳为什么要说离纯很危险了。
最后，他叹了口气：
“那我的梦语岂不是成了鸡肋。”
“当然不是。你的贯通之门既是诱饵，又是底牌。所以我不会允许你丢下我们偷偷逃走的。”
“我不打算做那种事，毕竟我也是七六会的成员吧？”方亚一摊手，继续说道，“何况就算这次侥幸逃走了，下次坠梦之刻也还会遇到你们。我没有每次都能从你们手里逃脱的把握。话说回来，这就是你的用意吧？”
“好啦好啦，闲聊时间到此为止。这可是在梦里，不要掉以轻心。我们先简单探索一下吧——从那棵树开始。”
离纯大大咧咧地转身，向唯一一棵树走去。李维瞥了方亚一眼便紧紧跟上。
方亚一声不响，也迈开了脚步。
但他的心里却比表情更加镇定——自从在中界遇到那几只强大的魇之后，他知道还有太多不为他所知的危险隐藏在暗处，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只有让自己变强才是最重要的。这样看来，与七六会一起行动，找机会吞噬魇核，对他来说是最合理的选择。
而且，他还有跟露佳、露娜约定的“交易”。
虽然他在她们面前不卑不亢，但也完全懂得，她们需要的是配合的贯通之门持有者，而不是只会东躲西藏的投机者。
他必须找机会主动出击。
“怎么又是你？”离纯的声音从树下传来。
方亚走近她，顺着她的视线抬头一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
“戴安？你在树上干嘛？”
“我也不知道啊！一觉醒来就在这了，我看你们聊了半天也不过来，这树这么高我又不敢跳下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其他三人不再看他，而是直直地看向树下。
“这是……什么玩意儿？刚才就在这里吗？”方亚的声音打着颤。
树下正密密麻麻地长出一堆堆、一层层卵状物体，斑驳陆离的外表凹凸不平，透着肉色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生长——起初只有葡萄大小，眨眼间已超过鸡蛋，并以更快的速度，越来越多地从地下冒出，如涨潮的海水般向三人涌来。
这丫头以前也有说梦话的习惯吗？方亚漫无目的地乱想着。
从一个小时前他就上了床，可丝毫没有睡意。
他曾以为自己坦然接受了现状，但当坠梦之刻真的即将到来时，恐惧、不安和彷徨依然像蛛网般蔓延开来，直至将他包围、勒紧。
而在这一团乱麻中，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他仍在胡思乱想着，不禁担心起如此清醒的状态该如何进入坠梦之刻。
还是想点有趣的事吧。
艾伦先生又在偷吃时被抓个正着，惨遭穆依太太训斥；这几天心情大好的小索自作主张换掉了已经破破烂烂的饭桌桌布，却被穆依太太责令去把旧桌布捡了回来。
想着想着，困意将他笼罩起来。
要来了吗？
根本来不及抵御困意，方亚立刻失去了意识。
“喂——”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呼唤着什么，声音大得像直接贴在他耳边大喊。
“该起床去打架啦——”
方亚彻底醒了过来。
首先进入视野的，是李维和离纯。她正在方亚面前挥动双手，似乎在测试他能否看到自己。
看到离纯，方亚心头一紧。此前关于神秘委托人的种种猜测一股脑涌了上来。但他很快稳住心神：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度过坠梦之刻才是最重要的。
“我已经在梦里了吗？”方亚东张西望。但眼前的景象让他更加茫然：
沙漠。
在视线所到之处的尽头，能看到的依然只有广阔无垠的沙漠，和覆盖于其上的辽阔天空。
然而，这片天空却泛着浓浓的猩红色，那颜色暴戾、凝重，像是由数不清的鲜血郁结而成。远处滚动着的几朵血云，弥漫出杀戮和血腥的气味，好像正酝酿着一场血雨。而在血云之后，还有一个被云层遮蔽大半的暗红色太阳。
在这血色天空的映照下，沙漠的颜色竟透露着些许妖异。
空旷的沙漠中，除了他们三人，就只有一棵枯萎凋零的灰色树木，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
“这是什么鬼地方……”
“当然是最最紧张刺激的坠梦之刻啦！欢迎回来！”离纯大声嚷嚷，强调着自己的存在感。
方亚将视线移回离纯身上。她还是与上次一样，白衣胜雪，巧笑嫣然，在这天地间尤其格格不入。
但方亚顾不上欣赏她的美，除了隐藏的顾虑外，还因为他有数不清的问题要问。
“我说，上次你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是早就知道这次还会进入同一个梦吗？这是什么原理？”
“对啊，是什么原理呢？”离纯没有正面回答，手扶下巴佯装思考。
“你就告诉他吧，免得以后每次都要问。”李维插嘴道。这是方亚今天听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这是替我着想还是替他着想呢？”离纯笑着对李维说。随后重新转向方亚：
“正常来说，坠梦之刻会把游者随机传送到邻近的梦境中，也就是说，这可能就是你或我某位邻居的梦。而我们之所以会出现在同一个梦里，是因为我做了一点小小的手脚。”
“手脚？”
离纯不置可否，然后举起了左手，轻轻吻了吻无名指。
他曾见过的五彩斑斓的蝶群，再一次浮现在她周围。
“还记得上次触碰过你的蝴蝶吗？这是我的梦象——蝶象的其中一种能力，我称之为‘引梦蝶’，只要被它标记过的游者，都会在坠梦之刻时与我一起传送。你可以理解为，我们钻了空子，组成了一支可以并肩作战的队伍。”
“梦象又是什么？”
“咦，我上次没告诉你吗？梦器、梦语和梦象是游者在坠梦之刻中赖以生存的三大倚仗。所谓梦象，简单来说就是游者在梦里的外表，也会具有相应的能力。”
“也就是说，游者的外表和现实世界不同？”
“废话。”一旁的李维突然开口了。
想起李维大衣下的白骨，方亚若有所思。
“那么梦境里的美女在现实中也可能完全是另一幅模样？或者说现实里的人在梦中会以另一副面孔示人？”
“你在暗示谁呢？”离纯笑盈盈地反问。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算啦，天生丽质的人可不怕被质疑。”离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那我的梦象呢？我完全没什么特殊形态……”
“梦象和梦语一样，需要一定契机才能觉醒，倒不如说你在第一次坠梦之刻就能使用梦语，本身就是很罕见的情况。”
“原来如此，”方亚点了点头，“不过无所谓了，我们离开这里吧。嗯，这么空旷的地方，我要去哪用贯通之门……”
“谁说我们要走了？”离纯问道。
方亚被问懵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然呢？不趁现在离开，等会冒出来几只魇该怎么办？”
“正合我意。”离纯笑容不减。
“……我不懂你的意思。”
“游者要变强，就要吸收梦元；要吸收梦元，就会对梦主造成不同程度的损伤。而七六会的原则是，将对梦主的伤害降至最低。因此，我们要想变强，就只能去吸收那些已经被魇污染的梦元。尽管这样也会伤害梦主，但至少不会让他们被魇永远困死在梦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被魇污染的梦，不仅要吸收掉梦元，而且要猎杀魇，夺取他们的魇核。”离纯正色道，“我们要想在尽可能遵守会规的前提下变强，就只能铤而走险。”
“那遇到没有魇的梦境呢？”
“对我来说，那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什么意思？”方亚越来越糊涂了，“不是你告诉我并非所有的梦境都存在着魇吗？”
“你只需要知道结论就可以了。”离纯一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的口气。
“……算了，”方亚知道逼问也不会有结果，干脆替她换了话题，“……那上一次的梦元呢？”
“给凌吃掉了。”
“凌？”
“哦对，忘记给你介绍了，他也是七六会成员，只不过你现在看不到他。凌？你愿意露个面吗？”
无人回应。
“别太在意，他比较害羞，”离纯撇了撇嘴，“比起打招呼，他更喜欢跟魇打交道。”
方亚没心思追究这位神秘成员。他原以为自己是躲避陷阱的猎物，没想到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为了追逐凶恶野兽的猎人。
他终于知道露佳为什么要说离纯很危险了。
最后，他叹了口气：
“那我的梦语岂不是成了鸡肋。”
“当然不是。你的贯通之门既是诱饵，又是底牌。所以我不会允许你丢下我们偷偷逃走的。”
“我不打算做那种事，毕竟我也是七六会的成员吧？”方亚一摊手，继续说道，“何况就算这次侥幸逃走了，下次坠梦之刻也还会遇到你们。我没有每次都能从你们手里逃脱的把握。话说回来，这就是你的用意吧？”
“好啦好啦，闲聊时间到此为止。这可是在梦里，不要掉以轻心。我们先简单探索一下吧——从那棵树开始。”
离纯大大咧咧地转身，向唯一一棵树走去。李维瞥了方亚一眼便紧紧跟上。
方亚一声不响，也迈开了脚步。
但他的心里却比表情更加镇定——自从在中界遇到那几只强大的魇之后，他知道还有太多不为他所知的危险隐藏在暗处，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只有让自己变强才是最重要的。这样看来，与七六会一起行动，找机会吞噬魇核，对他来说是最合理的选择。
而且，他还有跟露佳、露娜约定的“交易”。
虽然他在她们面前不卑不亢，但也完全懂得，她们需要的是配合的贯通之门持有者，而不是只会东躲西藏的投机者。
他必须找机会主动出击。
“怎么又是你？”离纯的声音从树下传来。
方亚走近她，顺着她的视线抬头一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
“戴安？你在树上干嘛？”
“我也不知道啊！一觉醒来就在这了，我看你们聊了半天也不过来，这树这么高我又不敢跳下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其他三人不再看他，而是直直地看向树下。
“这是……什么玩意儿？刚才就在这里吗？”方亚的声音打着颤。
树下正密密麻麻地长出一堆堆、一层层卵状物体，斑驳陆离的外表凹凸不平，透着肉色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生长——起初只有葡萄大小，眨眼间已超过鸡蛋，并以更快的速度，越来越多地从地下冒出，如涨潮的海水般向三人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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